开 票

杨文勇

哥哥经营一个文具店，前些日子有事外出，便让赋闲在家的我去帮忙几天。

那天，店里来了一位男顾客，三十来岁，很精明的样子。他拿了不少办公用品后让我算账。

我笨拙地按了一通计算器，然后告诉他:“两百二十三块六毛。”

他听了，十分自然地说:“哦，开个票吧，记住，加上一百块。”

我自然明白为什么，按照他的要求开好票，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一看，生气地责问我：“小伙子，你怎么给我弄了个三百二十三块六毛呀？”我一脸茫然。

他说:“让你加一百没有错，但你怎么不把那个三块六毛的零头给我抹去呀？我们领导说了，买东西连个零头都搞不定的人，还能成什么大事？现在你重新给我开张整的，货款不会少你一分！”

听罢他的解释，我才弄懂了怎么回事。

我重新开好票，送走了这位男青年。此时，我才蓦地发现，店里竟然还有一位十一二岁的男孩在一边等候着。他看起来鬼精鬼精的，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掩饰不住的灵气。

小男孩买了一个日记本，五块钱。只见他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对我说：“叔叔，你也给我开张票。”

我不解地问：“小朋友，你开票干什么？”

“刚才那个叔叔开票干什么？”小男孩反问我。

“人家有领导给报销，所以要开票。”我解释道。

这时，小男孩狡黠一笑：“俺也有给报销的领导，那就是俺老爸。”

接着，小男孩便缠着我给他开票，不开坚决不走。我拗不过，心想这小男孩挺可爱的，开就开吧，于是取出票据，正欲下笔，小男孩突然发话：“叔叔，你给俺开成五十元！”

“什么？有没有搞错？”我不禁大声问。

“没搞错，尽管给俺开。”小男孩说得不慌不忙，老练到家。我收起票据，很认真地说：“小朋友，这个票不能给你开了。”

“为什么不给我开？国家可是有规定，顾客买完东西，是有权利要求商家给开票的!”对于发票的事，小男孩好像还挺在行。

“给你开五块钱可以，但五十块绝对不行，因为那样我们就得多缴税。”我跟他实话实说。

“叔叔，这个我知道，你就别说了，不就是那点税钱嘛，俺会给你补上的，你就放心开票吧！”小男孩此言一出，简直令我瞠目结舌。

我十分好奇地问：“小朋友，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比我懂得还多啊？”

小男孩把嘴一撇，骄傲地说：“俺爸妈都是公家人，在家里，他们经常谈论这些发票的事，就是俺再笨，听多了也会懂的……”

【原载2011年8月4日《检察日报·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