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丽的圣诞

李沫

美丽的圣诞节晚上，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寒冷里。圣诞晚会结束后，仍有不少同学意犹未尽，有躲在温暖的宿舍里上网聊天的，也有三三两两出去小聚的。我喜欢一个人泡图书馆，借口替老师查一份重要资料，摆脱同学的纠缠，躲进了图书馆。

我正沉浸在《简爱》情意绵绵的细节里，手机忽然有短信振铃，打开一看，是一条非常简洁的信息：“你怎么还不快来接我呀？人家都快冻僵了啦！我是玫瑰红呀！”

看过短信，我忍不住暗笑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哪个恋爱狂啊？圣诞节喝多了酒，一时昏头把短信错发到我的手机里啦？我“啪”的一声把手机合上，说了句：“真有意思！”

我拿起书刚看了没几行，手机提示又有短信进来，我打开一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我原本不想再理睬它，可是，短信上说，玫瑰红已经在学校大门口等了好久，天实在太冷，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你再不过来，我可真的被冻死啦！”

我确定玫瑰红不是开玩笑，赶紧放下书给她回短信。我想告诉她短信发错了，我不是她要找的人。可是我刚刚打了几个字，手机突然响起来，我只好握着手机跑到走廊去接听。

按下接听键，我只“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在干吗呢？为什么不来接我，难道你想冻死我呀！”

玫瑰红突如其来的抱怨，让我莫名其妙。我马上意识到，根本不是发错短信那么简单。我很想知道这位自称玫瑰红的女生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她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而且为什么要在圣诞节夜晚，跑到学校大门口等我？为了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我决定过去看看，于是对她说：“那好吧，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天上依然飞着鹅毛大雪，整个校园一片洁白，我赶紧竖起大衣领，缩着脖子，飞快地向学校大门口跑去。

透过铁栅栏，我看见有位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站在大门外的路灯下，因为天气太冷，她不停地跺着脚，探头探脑地向校园里急切地张望着。她上身穿着一件牛仔服，下身穿一条皮裙子，松散的披肩长发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原来她是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女孩！我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我见女孩冷得簌簌发抖，吃惊地说：“你就是玫瑰红呀？怎么穿得这么少？”女孩看见我，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忍不住哭出声来：“冬青树，你怎么才来呀？”

“什么冬青树？我根本不认识你呀！”我被玫瑰红突如其来的冲动搞得手足无措，我急忙脱下自己的大衣把她裹起来，调侃说：“今天看见你，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美丽冻人啦！”

玫瑰红说：“人家都冻成这样啦，你还开玩笑！有没有良心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挽起我的胳膊，乖乖地一路跟着我走进了乐万家风味小吃店。

我是乐万家风味小吃店的常客，经常与同学在这里吃饭，跟老板混得很熟，我带着玫瑰红一身寒气地走进来，肆无忌惮地招呼服务生，请她通知后厨尽快给玫瑰红做碗姜丝辣面来。我们坐下没一会，辣面就做好了。玫瑰红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辣面，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这么说你真的不是我的网友冬青树呀？那我怎么会有你的手机号码呢？”

玫瑰红的话让我哭笑不得：“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呀，我哪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我还以为你发错短信了呢！你赶紧喝汤暖身吧，其他一会儿再说。”

玫瑰红一边吃面，一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她从福州来，根本没想到北京的冬天会这么冷，她以为自己穿得够多了。她和冬青树一直没有视频过，突然来见面，是想给冬青树一个惊喜，下了火车感觉天气这么冷，才知道后悔。玫瑰红说，冬青树既是她的网友，也是她的男朋友，而且冬青树就在我们大学就读，可她并不知道冬青树所在的具体班级。玫瑰红反复强调说，她一直想在圣诞节这天给冬青树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一直没舍得用那个手机号码与冬青树通话，为的就是把自己的声音留给这个初次见面的美丽的圣诞之夜。

我告诉玫瑰红，其实弄清楚这件事很简单，“如果冬青树真不知道你来见他，等一会你上冬青树的QQ，一问不就知道了嘛。”

我们正说着，我的同学甄岩从一间包房里出来，看见我坐在玫瑰红身边，显得非常吃惊：“新宇奇！你怎么来了？”她向我招招手，“你过来一下。”我简单地把玫瑰红的事告诉了甄岩，解释说玫瑰红被网友骗了，那人还是我们学校的，他居然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了她！这不，她以为我就是她的网友，我一时无法脱身，只好帮助她。我对甄岩说：“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帮忙呢，没想到你们在这里大吃大喝，也不带上我，真不够意思！你能不能帮我安排这女孩在你们女生宿舍住一晚？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甄岩远远瞟一眼玫瑰红，一撇嘴：“如果她是个骗子呢？”我急忙说：“你小声点，让她听见多不好，你们结束后给我发个短信，我把她送过去。”

吃完了姜丝辣面的玫瑰红，脸上渐渐红润起来。为了证明我不是冬青树，我带玫瑰红走进一家网吧。冬青树果然在线，玫瑰红告诉冬青树，她就在冬青树学校附近的网吧里，她是专程过来看他的，因为一时没有找到他，情急之下打错了电话，是他学校的一位男生接待了她，请他马上过来见面。玫瑰红刚刚说完这话，冬青树连续打出三个“！”就消失了。

我怀疑那个叫冬青树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玫瑰红告诉我，她跟冬青树网恋已经半年多了，还在网上举行了婚礼，她称他老公，他称她老婆，如今她真的来了，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她实在想不通。

我了解到，玫瑰红是个高三学生，她这次来北京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亲眼看看冬青树给她描绘的大学环境，然后报考冬青树就读的大学，如果真能如愿的话，她至少可以和冬青树在一起度过两年多的甜蜜时光，那样应该是非常美好而浪漫的爱情生活，然而这个美丽的梦想，居然被冬青树的一串惊叹号击得粉碎。

望着玫瑰红悲伤不已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劝她说：“其实，你也不用往心里去，更没有必要伤心，冬青树这么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不然你会抽出那么宝贵的时间，到北京来旅游吗？而且还是圣诞节，又偏偏遇到我这么一位帅哥陪你！”

玫瑰红让我给说笑了，她擦着眼泪说：“你说我这么大一个女孩子，被人家骗成这样，能不伤心嘛，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碰到你，我真的不想活了。”说完这话，玫瑰红埋下头去，把清秀的脸埋进浓密的黑发里，好半天不再作声。

我真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弄出什么意外来，我进一步安慰她说，也许冬青树有什么苦衷，迫不得已才那么做，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要往开处想，现在这样挺好，幸亏是现在这样，否则还不知道你被他欺骗多久呢！玫瑰红的脸慢慢从浓密的黑发里探出来，说：“那你敢对我发誓吗？你绝对不是骗我，你关心我是出于真心的。”

我来不及多想，立即回答说：“我发誓，绝对不骗你，我是真心帮助你！像你这么好的女孩，谁能忍心欺骗你呀，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玫瑰红说，既然这样，她就做我的女朋友，如果我拒绝，今天夜里她就自杀。我心里咯噔一下，后悔刚才口无遮拦，一时口误说错了话，但又不敢纠正，唯恐再刺激她。我说：“那好吧，我做你的男朋友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好好的活着，而且必须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很快就毕业了，无论到哪里，一定到北京来看你，你也不许欺骗我。”

这一刻，玫瑰红猝然扑在我怀里，紧紧拥住我忍不住大哭起来。网吧老板正好进来巡察，看见这一幕，他一个劲地冲我做鬼脸。

我见玫瑰红哭成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对她开玩笑，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网络上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你真的不必太在意，我想明白了，我的手机号码肯定是一条灵灵狗趁它的主人不在家，上网搞鬼！也许这就是天意，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好啦，你就别哭了。”

玫瑰红一边擦眼泪，一边羞怯地望着我。我见天色已经很晚了，甄岩始终没有发短信给我，本想把玫瑰红送到旅馆住下，却又担心她会出意外，只好给甄岩发了短信，带玫瑰红过去借宿。

甄岩见我带着玫瑰红来到女生宿舍，瞪起一双大大的眼睛，说：“新宇奇，真没看出来呀，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替你照顾她，怎么谢我啊？”我说日后请她吃麦当劳套餐，甄岩嘻嘻地笑着说：“你就吝啬鬼吧你！”

早晨一觉醒来，窗外白茫茫一片，我赶紧给甄岩发了个短信，然后到女生宿舍去看望玫瑰红。甄岩冲我笑笑，当着玫瑰红的面，说：“这么早就跑过来，不放心女朋友呀？怕我说你的坏话吧？真够小气的家伙！下星期天一定要请我吃麦当劳套餐哦！”

我准备带玫瑰红参观一下我们校园，然后再送她走。玫瑰红说她来北京没有跟家里说，是偷偷从学校跑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一旦学校给她家里打电话找人，那就麻烦了，她必须尽快赶回学校去。

为了证明我是真心帮助玫瑰红，我掏钱给她购买了返程的火车票，把她送上火车，才向玫瑰红告别返回学校。

玫瑰红回到学校后，每个周末都准时给我发一条短信，向我诉说她的学习情况和生活近况，她说为了我们的约定，一定要考取北京的大学。

就在我毕业的这年，玫瑰红果然如愿以偿，考取了北京外国语学院。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始终保持着短信联系，后来我发现，她由原来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渐渐变成了一位成熟而睿智的沉稳大学生。

一晃两年过去了，我和几位同学应邀回母校作报告，向即将毕业的学弟学妹们，介绍走向社会之后的经验教训，在休息期间，我约了几位同学陪我一起去看望玫瑰红。

玫瑰红看见我，感到非常意外，她主动拥抱了我，说当年她被骗流落街头，若不是我出手相帮，说不定她早就离开这个人世了，她非常感谢我。不过，她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孩，有件事她必须当面说清楚，她曾把自己强加给我，逼我做她的男朋友，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也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希望我能原谅她当年的幼稚和鲁莽，并深深地向我道歉。“对了新大哥，我找到那个跟我网恋的人啦！你猜他是谁？他是个初中生！当年，你陪我在网吧里跟他联系的时候，被他爸爸看到了，狠狠打了他一顿。我差一点被他害死，原来是个小屁孩！当时也怪我，那个手机号码真是被我打错了，回去以后才发现，我把后两位号码给弄颠倒了。”

站在我身边一直嘻嘻发笑的甄岩，见玫瑰红不理她，主动伸出手来握住玫瑰红，说：“你们一见面就喋喋不休，你怎么把我这个大恩人给忘了？是我替新宇奇照顾你一夜呀！你还不知道我和新宇奇的关系吧？我是他女朋友，当年我都嫉妒死你了知道吗？要不是担心你轻生，我当时根本不会收留你，还会把我和新宇奇的关系告诉你。”

玫瑰红显得非常意外，她疑惑地看着我，好像根本不相信甄岩的话，我向她点点头，说：“这是真的，那时候我们正在热恋中，当时见你一个劲地哭，要不是甄岩帮我收留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你会出事。唉！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就要结婚了，祝贺我们吧。”

玫瑰红情不自禁地把我和甄岩紧紧抱在一起，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在场的同学说：“新宇奇，你们有这么传奇的故事，为什么不在汇报会上讲出来给大家听？”我笑笑说，这有什么可讲的，只不过帮个忙而已，但我敢说，当年的那个圣诞节，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美丽的圣诞节。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