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被面

杨志科

腊月二十四，翔翔在家举行婚礼。这里孩子结婚有在门上系红被面的风俗，意为红红火火，喜庆吉祥。这天一早，翔翔妈拿出1条印有双喜字样的大红被面让人系在了门上。这条红被面按民俗要在门上系三天，不过翔翔家门上系的红被面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

这还是翔翔爸先发现的。第二天早上，翔翔爸刚跨出大门就吃惊地发现门上的红被面不见了。听见老伴的惊叫声，翔翔妈忙来到门口，顿时气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吸鼻子张嘴哇哇地哭，边哭边骂：“谁的手要断呀，把我门上的红被面拿走了。你把这一条给我拿回来，我送给你十条都行！”翔翔妈这一哭一骂，立即引来不少邻居议论，谁这么损的，再没有啥的拿了竟然拿人家门上的红被面！

“报警！打110报警！”翔翔妈气得浑身颤抖地说。翔翔爸觉得毕竟是一条被面，报警有点小题大做，就说：“村上有警卫室，也调查办案调解民事，还有办事认真负责的老支书，不怕有问题不能解决！”翔翔爸跑到村上警卫室，老支书刚好在里边，他就向老支书反映了情况。老支书让他先走说他马上就到。

翔翔爸回到家才几分钟，一辆摩托车就停在了门口，老支书和一个小伙子进了门。小伙子从部队复员回家不久，老支书看上，就叫他一起负责村上的治安调解工作。翔翔爸和翔翔妈把老支书和小伙子招呼进屋子，倒了茶水。老支书又详细问了一遍情况，问毕，翔翔妈望着老支书小声说：“我怀疑我们南边的邻家。几年前他们偷过我们家的玉米秆喂牛。”翔翔爸接着说：“我怀疑我们北边的邻家。前年我们家一个铁桶不见了，最后他们挑水浇菜担了出来。反正这事情不是北边的邻家做的就是南边的邻家做的。他们两家都是贼。我们运气不好，住在了贼窝窝。老支书你可不要手软，一定要把那恶贼狠狠地治一治，丢一丢他们的人，伤一伤他们的脸！”老支书说：“事情调查清楚再说。”于是决定先走访这两家邻居。

老支书带着小伙子先进了南边邻居家。腊月里地里也没有啥活，男女主人都在家，在屋里坐下后老支书单刀直入问：“翔翔家门上系的大红被面不见了，你们离得近，问一问是不是你们拿的？”男主人一听吃了一惊：“你说啥？门上系的大红被面不见了？怎么可能？谁会这么缺德的，一条被面能值多少钱？啥不能偷，偷人家结婚的被面，这要系三天哩！”老支书没有接他的话，逼问：“你只说你拿了没有？”男主人说：“你怀疑我也是对的。我以前喂牛，牛没啥吃，我拿过他们家的麦草、玉米秆。可是门上这大红被面我没有拿。这是给人家出丑哩，给人家难看哩，邻里邻居的我怎么能做这事？”看问不出啥眉眼，两人出了南边邻居家的门又进了北边邻居家的门，基本上跟在南边邻居家情况一样，男主人也痛快地说：“以前我确实有小偷小摸的毛病。我偷过村里人的菜，还偷过村里人的玉米棒子，也偷过翔翔的铁桶。可是现在我洗手不干了。我给儿子把媳妇也娶了，再做这些事老脸往哪儿放？再说这几年咱兜里的钱也多了，日子也好过了，没必要再拿人家的东西了。”老支书觉得说的都是实情，也有一定的道理，与男主人拉了几句家常也就出来了。老支书想看来这事虽小却不好办，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啥头绪，又是邻里邻居的，弄不好会影响关系，翔翔妈又是不依不饶，怎么办？门上有看热闹的人望着老支书，老支书想着想着忽然灵机一动，睁开眼对身边的小伙子说，他把眼镜忘在家里了，让小伙子到他家去取。小伙子转身要走，老支书叫过他掏了几十元钱递给小伙子，还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伙子骑着摩托车走了。

小伙子走后，老支书又进了翔翔家。老支书端着翔翔妈递过来的茶水，边喝边说：“你们的邻居，不管是南边的还是北边的，都是好邻居，懂道理，也都同情你们理解你们，今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至于被面说不定是让风刮跑了。我现在才记起来了，昨天夜里风好大，把我们家绳子上搭的衣服都刮到门外边去了。我的眼镜忘在家里了，小伙子给我取去了，等会儿他回来，咱们一起到你们房背后再看看。”

一会儿，摩托车嘟嘟嘟又停在了门口。小伙子进来笑着说：“伯母在家里找了没有找见。伯母说你忘性大让你在兜里再找找。”老支书就在几个兜里挨着掏，真的就在衣服里边的一个兜里掏出眼镜来了，于是笑着说：“你们看我这忘性大不大？”老支书戴上眼镜就叫上小伙子和翔翔爸妈一起出了门，在外边寻找。房子背后是片麦地，麦地过去还有一条干渠。这大红被面很惹眼，可是几个人在麦地这头麦地那头寻，在渠里边寻，在渠塄上的玉米秆上寻，都没有。翔翔妈一看没有希望了又哭丧着脸骂：“哪个手断了的把我的被面拿去了！”翔翔爸让老婆子不要骂了，说骂也不顶事，昨天咱们不是接了不少大红被面吗，你从柜子里另取一条系上，没有过三天门上光光的让人笑话哩。翔翔爸说着又转身对老支书和小伙子说，“走，咱们回家喝茶去，你们也尽心尽力了。”就在这时，身边的小伙子忽然惊喜地对几个人说：“看，你们看南边田塄上那是啥？”几个人同时顺着小伙子的手指往南望去，这一望望得几个人都笑了。“他妈的，吹得那么远，都吹到塄上去了。”翔翔爸说着跑上前去从塄上一棵小椿树上取下了被面拿了回来。翔翔妈比谁都高兴，搓着手说：“拿来！拿来我看看。”翔翔妈从翔翔爸手中拿过大红被面看，看着看着忽然说：“好像不是昨天我取出来的那条。我取出来系在门上的那条上边有两个喜字哩，这条上面没有。”翔翔爸立即反驳：“你算了吧，不是咱们家的是谁家的？只有咱们在门上系被面了，其他谁家会把被面扔到这里，大红大红的新新的。”老支书和小伙子也笑着说：“是的，是的，不是你们的又会是谁家的。你记错了，你看花眼了。”翔翔爸一把从老婆手中抽回被面笑着说：“走，赶紧系上去。”几个人就走了回来，翔翔妈端出一条凳子，翔翔爸站在上边将大红被面重新系在了大门上。翔翔爸系好后，从凳子上下来，几个人望着笑着，翔翔妈笑得最好看、最开心。翔翔爸叫老支书和小伙子回家去喝茶，老支书摆着手，小伙子发动了摩托车两人走了。

邻里邻居都知道翔翔家的被面找到了，可是这天上午，人家却看到村子里的傻子田虎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被面在街道走来走去，边走还边将被面摇来摆去扭秧歌似的。有人赶紧跑到翔翔家叫翔翔妈快去看。翔翔妈跑上前一看这傻子脖子上真的围了一条被面。她就上前哄了哄，从傻子脖子上取下被面一看，大大的双喜字样印在上边。翔翔妈叹着气说：“这正是我们家系在门上的那条啊！”后来人们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傻子田虎半夜三更跑到翔翔家门口将被面弄下来拿跑了，而找见的那条是老支书让小伙子在商店买来悄悄挂在田塄上的小椿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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