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骨(四)
2011-05-14乐玺
乐玺
上期提要:和白尔玉的平静生活在命运的转轮下被慢慢打破,扬羽的奇袭伤害,前世的孽债,紫霄也一并承担,他去地府央求昔日好友宣淮救羽杨一命,只因为这个男人是白尔玉世界仅剩的唯一亲人。
提到鬼门,不得不说到鬼王溟渊,他原本是上古父神伏羲与女娲之子,因为答应过父神绝对不伤害人类,所以带着全体鬼族隐于鬼门。
那时候的鬼族跟现在的鬼是不一样的,现在的鬼只是人死后三魂七魄积聚成的灵,而那时的鬼族是比人和仙更高一等的生物,是真正的恶鬼,男鬼邪魅,女鬼美艳,以生人为食,法力很高强。
因为鬼族的隐遁,人间自然发展得很快,不管怎样,在这样的安排下,人和鬼这两个种族还是相安无事地在这片后土上生活了,几千年。
后来的天帝,始终觉得与之力量相较不大的鬼门是个毒瘤,于是拉拢了凡人,与鬼门抗衡。几战几和后,三方损失惨重,特别是人间,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于是议和之事一再提上台面。
天帝决定以罗萱公主嫁予鬼王溟渊,以联姻来维系三界的平衡。可没想到,原本已经答应结亲的鬼王溟渊却突然毁约,罗萱公主自觉受辱而自尽,于是战火又重新被点燃。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很久,直至鬼王溟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失去领头羊的鬼族打得很吃力,这才被天界一举歼灭。
不过,据鬼门的余党说天界使诈,天帝表面上联姻,却私下派了一个奸细故意接近溟渊,用计毁灭了溟渊的肉身。无奈年代久远,那些真相早已无从考证。
鬼王的容器,也是从五百年前才传开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让年纪尚浅的紫霄也有所耳闻,据说是鬼门的余孽一直在找寻一个合适的容器让鬼王复苏,让鬼王带领鬼门所有的人报仇雪恨。
但是,这世上神,人,仙虽多,合适的容器却不好找,毕竟鬼王溟渊是第三代神族,几乎没有能承接住他灵魂的容器。所以那些鬼门的鬼,常常化身为各式各样的人,口蜜腹剑地诓骗一些他们看上的容器,让他们修炼一些所谓的上乘法术。
其实那些上乘法术都是些阴毒的秘术,练后功力大增,但神志会越发混乱衰弱,然后那些鬼门的鬼看时机成熟了,会来带走他们,让他们互相残杀。这批容器中,弱者的魂灵会被强者所吞噬,强者越强的同时,也会变得更加狂躁暴戾,神志不清。
宣淮本来是凡人变鬼,所以在地府工作时才听到这些玄乎的传言,本来他不是很信有鬼门一说,如今遇到扬羽,不免有些激动。
“如果鬼王苏醒的话,那我们岂不是还能看到第三代神族?”
“鬼王苏醒的话,肯定又是三界大乱,到时候成批的死人赶着到你这里报到,烦都烦死你。”
宣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昏黄的灯光下银色面具透着淡淡亮光,显得这人十分清冷幽寂。
他又说:“扬羽的确很有这个资质,做鬼王的容器,只是可惜了,没成功,倒把他炼得半疯半魔的。”
紫霄打断他:“别乱说了,我们也只是在这里乱猜,不一定是,我想把他带回去看看。”
“回哪儿?大雷音寺?天哪,我的紫霄大圣人,你该不是想救他吧?”
“我若是说想救呢?”紫霄不咸不淡地回答。
宣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所以你活该背黑锅,下次再碰到被仇人追杀这种事,我懒得管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紫霄沉吟片刻:“他是薏珠唯一活着的亲人了。”
火光跳跃,紫霄那对如宝石般瑰丽的眼睛里,也倒映出两团小小的火。
那年的那场大火,也只是由一个火点开始,点燃了整个海面,海蓝色的海面沸腾得如同炼狱的地火,熊熊大火烧得连天都红了。
宣淮知道眼前这个人简直无药可救了,反正他决定了的事,别人是说不动他的,于是宣淮也懒得再劝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小玉怎么办?”
紫霄这才想起小玉,小玉孤单一人,又该怎么办?
他是断然不敢带她到那里去的,然而,又不知道该将她暂时放在哪儿。
此时紫霄嘴巴抿紧,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慢慢的,他的目光滑到宣淮脸上。此时那张银色面具的主人往躺椅上一靠,懒洋洋地晃着躺椅,似乎很惬意。
“你帮我照顾小玉!”
“你疯了。”宣淮猛地站起来,“我怕死小孩子了,你还是饶了我吧。况且,你也看到,这里的环境并不太好。”
“那怎么办?”
宣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不过,我认识一个朋友,一个绝对信得过的朋友,他对怪力乱神并无异议,你可以把她送到那里去寄养,不过先说好啊,他是凡人,而且职业不大好,是个土匪。”
紫霄还是有点犹豫,不过也只能先应下来,等亲自见了他那位朋友再说吧。
他拱手向宣淮致谢,却被宣淮推拦了回去。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不过,紫霄知道他是个讨厌虚礼的人,与其口头上给予感激,不如给他些实惠,于是紫霄对宣淮说:“我这次去,就顺便带些七彩鸢尾花的种子给你吧。”
宣淮僵了僵,眼睛里很快滑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很久以后,他才开口对紫霄道谢。
宣淮喜欢收集鸢尾花的种子,这是自紫霄认识他起,就有的习惯。
后来紫霄才知道他并非单纯收集鸢尾花的种子,似乎是在炼什么东西,鸢尾花的种子是以为很重要的材料。
宣淮炼药炼了很多年,这世上所有品种的鸢尾花种子都被他炼尽,似乎也没炼出个什么东西来。
紫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炼什么,但是却很明白那个东西的成功与否,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次回来,他看到他还在炼鸢尾花的种子,于是便想起了雷音寺外成片的七色鸢尾花。
要七彩鸢尾花的种子并非易事,不过他的确帮了紫霄很多,不管是在最后一刻,宣淮突然出现救了他和白尔玉,还是在白尔玉奄奄一息时,宣淮把她带回地府亲自医治,并违例为她点了七盏续命灯。
所以,于情于理,紫霄都会帮他拿到七彩鸢尾花的种子。
02
等白尔玉又能活蹦乱跳时,也是时候离开地府了。
临别时,白尔玉抱了抱宣淮:“我们会再见面吗?”
宣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见到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转过头去,向紫霄点点头,紫霄怔了一下,微微钩了钩嘴角,没有说话。
大抵他们还是要按计划进行,可是这需要多长时间呢?没人知道。就连能不能成功,也没人说得准。
七月,空气中有一种独有的潮湿,仿佛被罩了一层混浊而又沉闷气息。她生性怕热,白日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到了晚上才恢复了一些生气。
为了消暑,她在他们停留的客栈里找到一块透着一份宜人的幽静与安适的宝地。
于是到了晚上,她一再爬过墙去,跑到青竹搭建的小桥上,把脚浸到水中消暑。
这事是不可以让紫霄师傅知道的,他知道后会生气,会责怪她病还没好全,又想得新病了。
此时她把一直浸在水中的脚荡了一荡,那荡漾开的涟漪因无声而让人害怕,抬头看天,同样是这片天空,只因内容的变换映射着不同。
白尔玉原本笑着的脸僵硬起来,神色逐渐随着天空的转黑而变得黯淡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有了心事,或者是他的言辞闪烁似有隐瞒,影响了一贯无忧无虑的她。
步调再是悄无声息,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虽然不用去看水中的影子知道他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却没有扭过头去跟他打招呼。
她像是撒气似的,双脚用力地拍打着水面,把水花溅得老高。
迎头冰凉的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也溅了她一身,她猜想他应该也是被失火的城门泱及的池鱼,于是水中倒影出一张笑得傻气的脸来。
紫霄没有被那点确是无足挂齿小把戏激怒,也难得没责怪她不注意身体,他靠着她坐下。
这时白尔玉侧过头来望他,同时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把玩。
她问他:“我们为什么还不回家去?”
然而她的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担心他会觉得自己老是在一个问题上反复地问,让人很心烦。
紫霄倒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小气,早知道她是有什么就直接摆在脸上的死丫头,反之若她不问了,他反而觉得不对劲。
到时候才麻烦!
他将她握在手中的手抽了回来,随意地编了一个新借口:“还有两日便是鬼门大开之日,现今不易出行。”
“上次问,你说老待在谷里闷得慌,所以想多在外面待两天再回去,这次又说不易出行。”她干笑了两声,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但是笑过之后又觉得不妥,总之,心里一阵酸涩。
紫霄愣了一下,神情飘忽地望着水面。
“小玉。”也不知道为何叫住白尔玉,只是一瞬间脱口而出,叫完她的名字,见她耐心而疑惑地望着自己,他愣了愣,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白尔玉似乎是猜测到他想说什么了,白尔玉赶在他之前打断他,冲他咧嘴一笑,故意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说,“我……饿了。”
“饿了?”
凝视着紫霄那温和的目光,白尔玉几乎没扇自己几个大耳光,什么借口不好找,找这个,现在更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焦躁得如同八月的正午裹着厚重的棉衣手里还捧着一个热火炉子般难受,脑门发烫,低头看着湖水,她的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装死不就好了。
她将身子往前倾,便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水里。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紫霄的心跳咯噔一下停了半拍,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紫霄自然水性极佳,白尔玉还没扑腾两下就被他捞了回来。
白尔玉心想,完了,这下完了,想装死都不行了,死撑吧。
紫霄把白尔玉捞上岸后,又是拍又是喊,都弄不醒她。静下心来时,发现她的睫毛不停地抖动,呼吸又重又乱,俨然就明白了。
她被他扛回了屋,却不给她换衣服。
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贴在白尔玉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她的体温蒸干了,白尓玉有些受凉,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然后她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于是佯装虚弱地睁开眼睛,叫着紫霄师傅。
紫霄走了过来,拿着毯子裹住她,不解气地把她从上到下揉了一个遍,揉得她嗷嗷乱叫。
“自己把衣服换了。”蹂躏完白尔玉后,紫霄把湿了的毯子扔在一边,口气依旧生硬。
她从窗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却没有按命令行动。
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昭然地把屁股又朝他身边挪了挪,又把手做成长筒放在眼眶上,手做成的长筒的那面,紫霄出尘绝世的容颜因着这一晚的瞎折腾,平添了几分倦容。
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浸湿的外衫不规矩地耷拉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更衬得那脖子上的皮肤晶莹如玉。
在未开窍的幼稚的心灵里,很多悸动来得无端,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婉若看着青烟笼罩下的一朵白莲。纯粹因为美好,看得出了神。
紫霄将头发随便揉了揉,就将毛巾掷在一边架子上。回头来看她,白尔玉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死盯着他,像魂魄都出了窍似的。
一种发毛的感觉重新浮上心头,被她这么盯着,他都不敢继续帮她脱了。
紫霄低声说:“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换衣服?”
白尔玉噌地站了起来,拿着毯子凑到紫霄跟前:“师傅,我帮你擦背呀。”
他轻拽下她的手,又捏住她的耳朵将她的脸扭向一边,细眉高挑,目光潋滟,把她当小动物似的揉。
其实她真的很可爱,他揉了她第一次就忍不住揉第二次了,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连浅浅的茸毛都没退去,若不是脸白,还真像个桃子。
白尔玉被他揉得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
紫霄这才停下来,微笑着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按在心口。
白尔玉幽幽地道:“其实您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古怪了。”
“这不正好,反正你以后都不会看到我了。”
白尔玉怔了一下,她因他的话而骇然失色,缓缓地松开紫霄的手,眼中一抹受伤一闪即过。
她说:“我就知道,您嫌我讨厌,要抛弃我了。”
紫霄钩起的嘴角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放了下来:“不对,你先听师傅把话说完……”
“不想——”她捂着耳朵小声抗议,又觉得万般委屈,他原来连改正学乖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我会很快回来接你。”
“你不会的,你就是不要我了。”
“我会。”
“你不会!”
白尔玉哭了出来,她撒娇又赖皮地抱住他。
衣湿体寒,两层薄纱紧贴着肌肤,在两个体冷的人之间传递着热量,他觉得不妥,便将她推开。
“好了,快睡下吧,换身干衣服,再洗个热水澡。”他心细如发,体贴入微,却偏要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冷漠模样。
“那好吧,您会回来接我的。”白尔玉停止了哭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这话时又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求证。
“是的,我会很快来接你。”他摸了摸她的头,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
“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她又笑了,并得寸进尺。
“不可以。”紫霄冷淡地拒绝。
“我想跟你一起睡。”白尔玉又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不松手。
他的眼睛里滑过重丝,脸却更黑更沉了,白尔玉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又是连连打喷嚏,又是咳嗽。
最后,紫霄极难得地妥协了。
这个天偏巧有着白尔玉一般的孩子心性,一会儿天晴,一会儿下雨。此时窗外又飘起绵密的细雨,夹杂着雨打树叶的声音,一切逐渐安静下来。
这位神仙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
窗外传来声声号角声,屋内红烛摇影。
男子握着喜称在原地站了良久,却没有把喜帕挑起的意思。而一向善于随机应变的喜娘第三次重复“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后,见男子温润眸子里幽深沉敛,不像是不愿意的样子,却又一直毫无动静,不免有些尴尬。
称心如意这四个字,对这位新郎来说,真是个巨大的讽刺。他一直反感自己母亲的独断专裁,一直反抗着她对自己费劲心力的摆布。可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时,一场从天而降的婚姻将他的努力全盘否决。
那场对他来说,像是个大笑话的婚姻,是他母亲亲自去请的婚,天帝明文诏书下的旨,这段门当户对的大好姻缘容不得他半分犹豫。
一切都脱离了轨道,整盘棋都乱透,这位来历不明的新娘将成为他的枕边人,永远像阴影般伴随着他,想到这里,男子的眼底氤氲着阴郁。
喜娘见新郎突然把称杆往地上一扔,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问有何不妥,但话还未出口,就被他冷言赶了出去,这间暖意融融的新房只剩两个人,两个相对无言的主角。
男子将胸前碍眼的红花扯掉,然后坐下独自喝酒,三杯下去后,他又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下了那块红得似血的帕子。
然后两个人就互相望着对方,缄默。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她生得绝不会让人失望,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兴许凑合的眼缘,他还觉得她有三分眼熟,后来一想,她是扬羽的妹妹,眼熟,是自然的。
他问她:“你饿了没有?”
大约是出门前被人叮嘱过,她红着脸不好开口说话,先是点头,又死命地摇头,然后她抬头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心知肚明她会说什么,但是他什么也不想听,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盛在光可鉴人的碟子里,他转过身去斟酌了半晌,拣了一碟糯米丸子搁在床边的矮柜上。
“我出去了,若是不够你自己起身拿。”说完,便起身要走。
“等等!”她见他要走,一时手足无措,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其实,那个,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她识趣地放了手,只因他用冰冷生硬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她,她吓了一跳,眼中只剩掩不住的难过与委屈。
他阴沉着脸,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近乎失去理智,像是要把以前的自己完全推翻,再无任何顾及,在这良辰好景之际,半醉半认真地接受了另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
再三承诺后送走那依依不舍的小花仙,他觉得很疲惫。
天居然还没亮,守望黎明第一次觉得这么难熬,最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回了新房。
还未进门就听到小声的啜泣,心中不免又觉得烦闷,他转身进门,见她抱着双膝蜷缩在柜子边哭,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然后他只说:“新婚之夜哭的话以后一辈子都得哭了。”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神色慌张地解释道:“其实我不是哭你走了,其实是……”
似乎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站在他身后。
“盒子里是松蓉红枣糕,上次说好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尝尝。”她顿了顿,“我学了很久,但是还是没有那个婆婆做得好。”
他怔了一下,意识有些混沌,然后神情怪异地看着她缓缓打开盒子。
她说:“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本来就有些凉,刚才不小心一摔,结果又散了。”
可惜他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看了看盒子里色彩斑斓的点心,下意识地皱眉:“你是东海三公主龙三?”
“嗯,我叫龙三……也叫薏珠。”她赶紧回答他,怕惹他烦,到后半句时又是欲语又止,口气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她的本名龙三却不比薏珠来得刺耳。
记忆中某个片段逐渐变得清晰明亮,那是一段因毫不在意而忘掉的过往,按理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得让他连回想起来,都有些吃力。
的确曾有一个小姑娘在渔灯会上突兀地蹦到他的眼前,拽着他的袖子一脸急切地对他说:
“我的名字叫薏珠,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啊。”
他想起当时一脸莫名其妙的他忍俊不禁,但见她认真而郑重,笑着夸奖道:“这个名字真好!”
然后,他带着她在渔灯会上晃荡了一晚上。
原来龙三,就是薏珠,可是她怎么会?
他死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龙三不是薏珠的证据,任凭岁月如梭,与记忆里的她差了好几分,但不减稚气,寻得出以前的影子。
而从半大丫头到窈窕淑女的变化,不过是眉宇间多了一些摄人心魄的妩媚。
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在脑海里摸索了半天,只有一个词能恰如其分地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那就是荒唐!
掩埋的记忆见渐渐复苏,以及本身对小妹妹薏珠的亲近,让他坚硬如冰石的心软了下来。他眯着眼睛,望着盒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松蓉红枣糕说:“我也有些饿了,可以让我尝尝吗?”
她脸上一红,虽然小声嘟囔着:“都散了,你还要吗?”
但她还是把木盒推到他的面前。
天蒙蒙亮,天边露出鱼肚白。
紫霄猛地从梦中惊醒,背脊冷汗一片:“别!”
缠留那抹芳魂的最后一缕香萦绕在鼻端,胸闷得快要窒息,仿佛上一秒钟她还留在他的怀里,泪湿他的衣襟,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一秒钟他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还记得她说,做松蓉红枣糕是要给喜欢的人吃的。
虽然吃松蓉红枣糕的是他,但这话终究不是对他说的。
桃花暖,杨花乱。可怜朱户春强半。长记忆,探芳日。笑凭郎肩,殢红偎碧。惜、惜、惜。
春宵短,离肠断。泪痕长向东风满。凭青翼,问消息。花谢春归,几时来得。忆、忆、忆。
原来,终究不曾留有一日的好,一开始就是错,结果全盘皆错。
下期简介:
紫霄离开的第六年,白尔玉在人间游玩之时,遇到了她心头的朱砂泪,那个叫司徒望的男人,终于以最不可忽略的姿态,入主了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