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睫毛的异类少年

微酸袅袅

我是单眼皮，细细长长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像古画上的妩媚女子，充满了传统中国风韵。我想如果我出生在单眼皮流行的年代，应该也能算是小美女吧。

可惜我生在21世纪，满大街的双眼皮，就算是内双也要用双眼皮贴贴成宽宽的欧式双眼皮的时代，人人都以自己有一双闪闪动人的大眼睛，宽宽的双眼皮为傲。

我从小就讨厌叶仟泽，因为他生为男生却有一双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小时候他穿上裙子，将发尾扎成两个小辫，就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而我一样的打扮却只能得到“长得很聪明”、“裙子很漂亮”、“这个孩子长得挺壮”之类的评价，甚至还有毒舌的人说我像日本恐怖片里的鬼娃娃……

我妈妈和叶仟泽的妈妈是手帕交，常常约在一起喝茶、逛街、吃饭、聊天，以至于我的童年时代有很多时间是和叶仟泽一起度过的，可以说他是我唯一固定的玩伴。对于一个既痛恨又羡慕双眼皮的单眼皮小孩来说，这是一个多么痛苦的事情，就好像一个想减肥的胖子天天要对着一个怎么吃都很瘦的瘦子，一个想长高的矮子常常要和长腿的高个子搭档擦玻璃……

所以你看，我讨厌叶仟泽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长大之后我终于不再迫于我妈妈的“淫威”而必须和叶仟泽乖乖地坐在一起搭积木、过家家了，我有了自己选择的好朋友。可悲剧的是好日子没过几年，我升入高中部，居然和叶仟泽分到了一个班，他还是我的同桌！

我还记得开学第一天，我兴高采烈地和蒙极极蹦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倒数第二排，穿着白色校衫的男生背影，瞬间就被秒杀了！那圆圆的后脑勺儿，那挺阔的肩膀线，那挺拔的背影，那站起身后修长的双腿，那转过身后如流川枫一样俊美的容颜……等等，那不是叶仟泽吗？我跳动的芳心立刻就平静了。

蒙极极擦了把口水说：“林阿暖，你真是命好，同桌是个美少年呀！”开学时的座位是按排班表坐的，所以她很快就推测出叶仟泽身边的空位是我的座位。

我撇了撇嘴说：“你眼花了吧，那也叫美少年？明明是美少女好吧？”我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把叶仟泽小时候被他妈妈当女生装扮的事情说给蒙极极听。她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是没一会儿就神情扭曲，嘴角抽搐，活像是书上说的羊痫风发作的症状。

“你怎么了？”我终于停下八卦，关心地问。只听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我顿时一僵，扭过头，果然看到叶仟泽的脸。

“你好阿暖，好久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因为个子比我高了不少，所以看我时低垂着眼，显得双眼皮越发明显。

“还好，也不是很久，就半年而已。”自从半年前叶阿姨搬家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叶仟泽了，不过我妈还是常常带回来她和叶阿姨聊天后得来的消息。什么叶仟泽又考第一名了啊，叶仟泽在运动会上拿了三块金牌啊，叶仟泽保送淮安高中了啊……每次都是些让我心烦的“好消息”，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女混混，我表示鸭梨（压力）很大！

特别是我妈妈每次说完之后也不批评我，只是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我就是一扶不起的阿斗，她都没有勇气给我指一条光辉大道了。

所以初三最后一年我头悬梁锥刺骨，发奋狠读一年，终于考上了传说中百里挑一才能念的淮安高中。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叶仟泽能进的学校，我林阿暖当然也能考进去。

叶仟泽小时候是一个爱哭鬼，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叫我“阿暖阿暖”。我趁我妈妈和叶阿姨聊得高兴时会偷偷揪他的长睫毛，一边揪还一边瞪他警告他闭嘴，他便垂着眼睛撇撇嘴任我欺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一个爱哭鬼变成了“扑克脸少年”，随便瞥人一眼就叫人脚底生寒。

“听说你是为了我才来淮安的？谢谢你的厚爱。”我正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扑克脸少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旁的蒙极极因为惊吓过度咽口水失误，把自己呛得不停地咳嗽，像是病入膏肓快要撒手人寰似的。

“你有病吧，胡说什么？”因为气愤，因为震惊，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叶仟泽淡淡地扫了一眼我红晕满布的脸，眼睛里分明写着“你害羞了，我懂的”。他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直接。不过你为了我这么做，我还是很感动的。”

才停止咳嗽的蒙极极听到这话下巴又脱臼了。

“喂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我为了你，我为个球也不为你啊！！”我羞愤得就差没上蹿下跳了，可是叶仟泽说了声“抱歉，我还有事”就走了。

蒙极极把自己的下巴抬到正确的位置，拉着要追出去的我说：“你别急，你们以后是同桌，来日方长啊！”她说话时神情暧昧，冲我猛眨眼睛，那样子分明是相信了叶仟泽的话。5555~~叶仟泽，他得赔我的清誉，必须的！

就这样我和叶仟泽成了同桌，我的死党蒙极极坐在我的前面，我的后面是一个爱穿白T恤的男生，叫箜七。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他长得可真白，就像大S说的那样，白得跟日光灯似的，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不过如果习惯了他的肤色，仔细看箜七的眉眼，长得其实颇为英俊，眉如寒鸦，眼如星眸，挺直如山脊的鼻梁和薄如锋刃的嘴唇，真像漫画故事里的吸血鬼王子。

箜七也是单眼皮，细长而平和，睫毛浓密，微笑的时候微微弯成美好的月牙形，让人如沐春风。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单眼皮也可以有如此不可抵挡的魅力。

“其实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像狐仙的眼睛，很璀璨，与众不同又夺人心魄。”有一次我忍不住夸赞箜七的眼睛时他这么对我说。我当然立刻就心花怒放，对箜七的好感度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叶仟泽看了一眼因为受到赞美而雀跃不已的我，淡淡地说：“人家随便哄哄你，你还真信了。”

我瞪着叶仟泽，没好气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仟泽依然淡淡地说：“你吐一根给我看看。”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被他损了，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你少得意了！叶仟泽你比不上人家箜七的一根手指头！”

叶仟泽微微眯眼，冰冷的眼神像把小刀似的在我脸上划来划去，过了几秒钟突然又恢复如常，他说：“阿暖，我不会和你计较的。你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而故意惹怒我吧？我会原谅你的。”

我猛吸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当场血溅五尺。我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像叶仟泽这么无耻不要脸的。我不屑和他说话，拿了几本课本，故意对箜七说：“走，我们一起去图书馆自习，这里环境太差了。”

箜七看了阴沉的叶仟泽一眼，冲我微微一笑说：“好的，一起走吧。”

我和箜七走在淮安高中的校园里，午后的阳光清澈而温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充满了勃勃生机，空气里弥漫着树叶的清香。我侧身让过一个瘸了一条腿的同学，对箜七小声说：“外面的人都想读淮安高中，打破脑袋都想挤进来，羡慕它升学率高……可我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好，总是遇到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箜七的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容，像刚刚吹过我耳旁的一阵小清风。

“比如挂在旗杆上荡秋千的人，比如在饭桌上跳芭蕾的人，比如瘸了一条腿却蹦得老远的人，再比如每天早上踩着两块肥皂当做溜冰鞋在操场上滑来滑去的人……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奇怪吗？”

箜七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抿了抿嘴说：“这么说来，是有点奇怪。不过也许这就是淮安高中的魅力吧，有教无类，有容乃大嘛。”

我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也对，不能因为他们奇怪就歧视他们，排挤他们，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且他们的行为虽然奇怪，但是他们都很友好，我看他们时他们都报以笑容，不像那个叶仟泽，简直就是扑克成精，整天板着一张扑克脸给谁看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越来越喜欢向别人诉说叶仟泽的“罪行”。

“背后不说人是非不懂吗？”叶仟泽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他的神情似乎很不高兴：“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嘛……”

“那当然，箜七可比某些人善良可爱多了。”我故意靠向箜七，甚至伸出手去拉他，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箜七并不想我触碰他，巧妙地闪过了。我有些尴尬地僵在那里。

“快走吧，不是说自习吗？”叶仟泽拽着我的手臂向前走，适时化解了我的尴尬。

他是因为发现了我的难堪，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吗？以他的做法，不是应该狠狠嘲讽我吗？我望着叶仟泽的侧脸暗暗地想，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太了解他。

蒙极极爱上一个叫吉北的男生，她捂着脸说：“阿暖你不知道，他简直就像是按照我的梦想而打造的白马王子！”

我很好奇蒙极极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周四下午的体育课，我们在自由活动时间跑到篮球场边的看台上。蒙极极说，那个穿黑色球服的十七号就是吉北。

吉北高高的个子，目测有一米八五左右，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宽肩窄腰长腿，露出来的胳膊上肌肉凸起，健美的体格在十六七岁的少年中显得格外醒目。他的笑容极其灿烂而富有感染力，微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在拍牙膏广告一样。

“想不到你口味这么重，喜欢肌肉猛男。”我揶揄蒙极极，像她这样的梦幻少女，之前我以为她喜欢的类型应该是箜七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

蒙极极不由得红了脸，但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追随着场上的吉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次的文艺晚会彩排，我上场时因为慌张不小心被拌了一下，差点跌下台。是他一把就抱住了我……那么具有安全感的臂膀，像港湾一样……”

她沉醉在自己的美好回忆里，而我则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坠入爱河的女人好可怕。不过看到我的死党这么幸福，我也为她感到高兴。我的目光在场上乱转着，场边一个黑色直长发，齐刘海，穿一件大红色连衣裙的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站在嬉闹的人群中间，整个人却散发出沉静如水的气质，波平如镜。周围的人大声喊着加油，拍手、欢呼，只有她安静地望着吉北的方向，像一尊木偶一般。

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神太过直接，她突然抬起头，清冽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落在我身上，然后又落在蒙极极身上。

我注意到她看蒙极极时，眼中突然迸射出的目光很是复杂。我不由得心中一凛。

“吉北有女朋友吗？”我状若无意地问。

“有啊。”蒙极极害羞地说，“就是我啊！”

我差点摔倒在地：“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一见钟情不懂啊？不和你说了，比赛快结束了，我给吉北送水去。”她像一只欢快的鸟雀奔向她人群中的王子。我看到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生安静地站在吉北身后，而蒙极极的眼中似乎除了吉北看不到任何人。

我和蒙极极一起回教室的路上我问她认不认识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生。

“哪个穿红裙子的？”她问。

“就是刚才站在吉北身后的那个啊！”

“刚才吉北身后没站人啊！”

我叹了一口气：唉，陷入爱情中的女人不仅智商降低了，连眼神都不好了。

“叫你的朋友离吉北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我惊讶地回头，看到刚才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生正站在我的身后。

“你说什么？你是谁？”

穿红色裙子的女生嘴角扬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说：“我叫婉之。离吉北远一些。”

“阿暖你在和谁说话？”走在前面的蒙极极终于发现我没跟上。

“和婉之啊……”我刚想把婉之指给她看，一回头却发现她不见了。

“婉之是谁？”

“这个……”虽然知道了名字，可我也不知道婉之是谁，“也许吉北认识她吧。”想起婉之的警告与她嘴角冰冷的笑容，我突然不寒而栗。

我知道如果我直接告诉蒙极极婉之的警告，她一定不会相信，甚至可能断送我和她的友情。所以我只是暗中留意吉北，却发现无论何时看到他，婉之都跟在他身边。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他？”有一天吉北又在打篮球，我走到婉之身边问。

“因为我要看着他啊……他曾经说我们要永生永世不分离。”婉之仍是着一身红裙，脸色苍白，嘴唇却红如火焰。

我的鸡皮疙瘩又爬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觉得肉麻，而是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气。

“你是她的女朋友吗？”

“是，至少曾经是。”婉之的笑容有点苦涩，我不禁有点同情她。

“她都跟了他两年多了，像影子一样。”瘸了一条腿却蹦得很快的“瘸同学”在一旁搭腔。

“婉之是个死心眼。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啊。”爱在食堂餐桌上跳芭蕾的胖女生踮着脚尖在球场边的白线上边转圈边说。

“不过吉北确实应该受点教训了。”连箜七也来了，抱着胳膊站在我身旁。

“你也认识他吗？”我问。

箜七看了一眼婉之说：“略知一二吧。”

“阿暖，你在和谁说话呢？”蒙极极提着给吉北买的水跑到我身边问。

“和箜七啊！”

“空气？”她像是听不明白似的，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担忧，“阿暖你最近还好吧……”

“好啊，我能有什么事？”

吉北下场休息，径直向蒙极极走来。“极极。”他微笑的样子好像一下子阳光灿烂了。

蒙极极赶紧将水递上：“你刚才的抢断好帅。”眼睛里就要冒出心心来了。

“喀，瞎打的，队友配合得好。”谦虚让一个男生更有魅力，吉北似乎深谙此道，“对了极极，周末来我家做客吧，你不是想看看我家的拉布拉多犬吗？”

“真的吗？不会不方便吗？”蒙极极的声音与神情都充满了喜悦。

我听到婉之在我耳旁冷笑了一声，那声音让我觉得寒冷刺骨。

周末很快就到了。我不能阻止蒙极极去吉北家，可是我可以偷偷跟着她去。我又想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一个女生可能搞不定，所以哀求箜七和我去。

箜七面露难色说：“我怕我……帮不上忙……”

我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体，又想起吉北肌肉遒劲的胳膊和宽厚的肩膀，确实差距很大。

“我陪你去吧。”叶仟泽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说。

“你？”我有点不敢相信“扑克脸少年”会这么好心，更不敢确定他的小身板能抵什么用。

“我怎么了？身为被你偷偷爱慕着的人，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当然应该伸出援手。”这番话叶仟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的脸又没出息地涨红了，可是却没有以前那么生气，大约是习惯了他的说话风格。

“明天上午六点半西门小区门口见，不见不散。”我和叶仟泽击掌为盟。

可我还是迟到了……等我急匆匆地赶到西门小区时已经是八点半了，叶仟泽的发型被大风蹂躏得颇有性格。

“不是说六点半吗？”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带着一个小白兔口罩面无表情地问。

“是六点半啊……我今天早早就起了床，结果洗脸的时候从水盆里爬出一只小怪兽，我和它搏斗了两个小时，所以迟到了……”我心虚地说。

叶仟泽充满同情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痴。

“喂，干吗呀？极极不是还没有出现吗？你干吗呀你，早到还不是浪费时……”我不爽地自我辩护时，被叶仟泽猛地一拉就撞到了他的怀里。我的脸一热，刚想推开，他在耳边轻声说：“别动，极极过来了。”

我不敢乱动，把脸埋在叶仟泽胸口，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气。原来男生的身上也可以这么好闻，我之前还以为男生都是臭的呢，要不然怎么总说“臭男人”呢？

“走吧，我们跟上。”叶仟泽像是没注意到我的脸红心跳，拽着我悄悄地跟在蒙极极身后。

吉北在他家楼下等蒙极极，领着她上楼、进屋。

我和叶仟泽在吉北家紧闭的防盗门前无计可施。

“怎么办？你会撬锁吗？”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叶仟泽。

他瞥了我一眼，说：“会……才怪！”

我垂头丧气地说：“那怎么办？我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帮极极？万一他们玩小狗玩得很愉快，我们突然冲进去岂不是坏了别人好事？”

“这个时候当然就看我们的了。”

“咦？”我回头，发现婉之、箜七，还有在旗杆上荡秋千的、在饭桌上跳芭蕾的、踩着肥皂当溜冰鞋的、瘸着一条腿却蹦得好远的同学们都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我心想来了也没用，有力无处使啊。

箜七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手一挥。然后我惊讶地发现他们像是练习了茅山法术中的“穿墙术”，一个个鱼贯而入。我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你们……你们……”我惊讶地说不出话，可是一旁的叶仟泽却淡定如常。

“难道你真的没发现，除了你和叶仟泽，其他人都是看不到我们的吗？”箜七微笑着问。

“我不懂……”我真的有点糊涂了，拍着脑袋，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别拍了，本来就够笨的了。”叶仟泽拉住我的手，说，“枉你自诩有点小聪明，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自己的不同。”

我还是没听懂，脑袋里一团浆糊。

“我和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叶仟泽对我说，“我们是驻守这个世纪的通灵人，帮助枉死的人重新寻找合适的投胎的机会……所以我们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灵魂。难道你真的以为小时候被你埋在土里一个月，扒开来还会对你笑的是正常人类？难道你真的以为你七岁那年看到的把头摘下来的男人只是在变魔术？”

我讷讷地问：“难道不是？”脑海中灵光一闪，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看向箜七，“难道你也是……”我伸出手，缓慢地伸向箜七。我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很轻易地就穿透箜七的身体，而指尖传来的触感就像放入温水中。

“现在你明白了吧，那次为什么我躲避你的触碰……”箜七垂下眼睛，嘴角似乎在笑，可是声音却是孤寂的。

“箜七箜七，空气空气……怪不得每次提到你极极都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怎么那么蠢那么后知后觉啊！

“快快，那个禽兽又要下手了！”婉之穿门而过，着急地对我们说。

叶仟泽二话不说就一脚蹬向房门，我和他一起冲了进去。我一眼就看到蒙极极衣不蔽体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般，可是眉头却紧锁着，脸上有异样的潮红。而吉北则恼羞成怒地朝我们吼：“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

叶仟泽走上前，给了他一记漂亮的左勾拳，然后又是一记右勾拳，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吉北，很帅气地说：“下流，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我们将吉北捆在椅子上，蒙极极清醒后我们告诉她经过。她一开始还不相信，以为是大家在和她开玩笑。后来婉之让我将她的故事转述给她听。

婉之和吉北是初中同学，就像蒙极极一样，她对英俊阳刚的吉北一见钟情，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两人迅速发展成情侣。一天晚上，吉北有计划有预谋地在学校的天台上，让婉之含羞带怯地献出了她的初夜。

十五岁的少女懵懂无知，以为爱一个人就要尽力满足他的所有愿望和要求，哪怕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四个月后的某一天，婉之在上课时突然觉得恶心呕吐，她这才想起自己的例假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来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婉之发现她找不到吉北了。吉北的同班好友阿木告诉她：吉北转学了，而这个决定他半年前就知道。

婉之跪在阿木面前，求他告诉她吉北的联系方式。阿木被她缠得没有办法，也同情她的遭遇，给了她吉北的新号码。

当婉之在电话里告诉吉北她怀孕的消息时，曾经温柔体贴的吉北很冷淡地问：“关我什么事？你确定孩子是我的吗？”

绝望的婉之在当天晚上十二点，穿着一袭红色连衣裙，手里捏着吉北写给她的情书，吊死在小树林里的梧桐树上……

“我死了之后发现自己没有下地狱也没有上天堂，而是成为了一抹游魂。并且无论我在哪里，都能感应到吉北身在何处。我便一直跟着他，看着他，当他又要加害其他女生时，想尽办法破坏……”

蒙极极靠在我的肩头痛哭不止，婉之的故事让我心痛不已，可是婉之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她说都过去了，那是属于上辈子的伤痛。

我问叶仟泽：“既然我们是什么通灵人，能帮助枉死的人重新寻找合适的投胎再生的机会，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助婉之、箜七寻找好的去处？”

叶仟泽看着我，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柔软。他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温暖的指尖抹掉我脸颊上的泪水，柔声说：“吉北是她的一个心结，如今她了了心事，自然是要奔赴新的生命了。她的下辈子很好，是一个蛋糕店老板的女儿，从小衣食无忧，双亲疼爱，十九岁那年会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从此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那箜七呢？”

“箜七——”叶仟泽望着我眼神闪烁，脸颊突然泛红。

“怎么了？他的下辈子好不好？”我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居然比叶仟泽晚了十几年才发现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如今他都能独立完成任务了，我却还在学习阶段，没办法看清那些游魂的过去和未来。

“箜七的下辈子，是下个世纪的通灵人。”叶仟泽艰难地开口，“……而他的爸爸妈妈是……我和……你……”

“啊——”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脸要热爆了。

“我讨厌双眼皮的男生。”过了许久我突然撅着嘴，脸上红云如霞，嘴角却微微上扬着。

叶仟泽又恢复了他的标志性的扑克脸，虽然脸红得像关公一样。他平静地说：“双眼皮有什么不好？”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伸出手，一只断了翅膀的蚊子落在他的掌心。“看，”他说，“能捕蚊子呢。”

我上扬的嘴角僵成了一道弯曲的弧线。我吞了吞口水，忐忑地向叶仟泽请教：“通灵人的姻缘都是注定的吗？能不能修改呢？”

“休想！”叶仟泽一把抱住我，恶狠狠地说。

我又没出息地头昏脑涨脸发热，在晕眩中，我看到英俊如吸血鬼王子的箜七在璀璨的光芒中朝我微笑。

我突然就高兴起来：“哈哈，原来箜七的单眼皮是像我啊！怪不得那么英俊潇洒器宇不凡魅力难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