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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3(五)

2011-05-14乐小米

花火A 2011年9期
关键词:天佑八宝金陵

乐小米

上期回顾:

那一刻,她像一泓柔软的春水,像一只惊恐中的小鹿,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而凉生是她唯一的慰藉——迷蒙如雾的双眸,凄凉如冰的眼泪,痴痴缠缠不再强硬的语气……这样的未央,我是第一次看到,凉生也是第一次看到。

那一刻,饶是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放不下的事,忘不掉的人。

第三章婚礼

14哦,原来,这些年,我们都不好

凉生出院的第四天,这个城市进入了入冬的第一天,虽无白雪飘零,却已感觉到空气中微微有了凛冽的味道,好在南方的城市,这种季节感不算强烈。

对花店来说,一年四季都是春天,都是在百花丛中度过。

碧绿。鲜红。

虽然,这几个月,我的生命经历了一连串的致命打击,但花店的生意非但没有一泻千里,反而更好了,搞得我都打算拖着病体将花店给上市。然而,此时此刻,我已萌生了离开这个城市,放弃花店的念头,但一是因为生意太好,二是这家花店一半属于金陵,我不好意思自作主张直接将它关掉。

母亲的祭日在五月里,所以,我开始着手将花店的生意交给花店里的帮手薇安。我已决心,这个冬天,我就窝在魏家坪的老院子里好了,远离这个伤心的城。

从今年冬天到明年清明,从清明到母亲五月的祭日,我大概有大半年时间可以陪在他们身边。我想,他们一定很想很想我。

我也很想他们,很想魏家坪度过的那些日子。

至于以后的路,那就以后再说吧。

我可以在魏家坪或是临近的村庄里做个教书的女老师,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地过一生。

记忆中,魏家坪的春天才是真的春天。

它鲜活、明亮,不同于花店这种无根的美丽,它是有枝有节有根的。蓝如泪的天,绿如翠的草,白如雪的云,碧如叶的水。

袅袅炊烟中飘荡着米饭香,习习晚风中传来笑语声声。绵绵山坡草地上奔跑的小孩,额前黏湿的柔软的发。草坪之上,小九手中的二锅头和腮边的眼泪。酸枣树下,那个熟睡的少年如同画中仙。

故乡永远是一抹柔软而甜蜜的哀愁。

花店桌前,想起最后一个影像,想起他手指上那枚细如红线的血色婚戒,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忽然,我发现桌上多了两份厚厚的协议书,抬头,却见陆文隽正在我眼前,眼含春风,唇染桃花,他俯身,双手按在桌上,整个人罩在我眼前。

他看了看我,挑了挑眉毛,指了指那两份厚厚的协议书,很随意地从我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扔在我眼前的协议书上。

然后,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直直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一看,两眼发黑,正准备逃跑,柯小柔却扛着苏曼冲进了花店,他一个横摔,将苏曼摔向我,大叫——凡人!去死吧!

我挣扎着醒来,却发现又是一个梦。

花店依旧在,薇安也依旧在。

而什么协议书啊,陆文隽啊,柯小柔啊,什么苏曼啊……通通都是浮云。

我想,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心力交瘁,才会总是这样多梦,我想我果然需要回魏家坪好好冬眠一番。

不过,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为什么陆文隽没有杀过来找我呢?他不是一直想逼着我去签协议,逼着我嫁给他吗?怎么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呢?

虽然我知道,他把婚姻当浮云当儿戏,可是对于所有能伤害凉生的事情,他还是极乐意为之的,而且从不会当做儿戏。

难道是前几天,柯小柔在医院跳楼被摔坏了?他在搞赔偿事宜?

管他呢。这样更清闲,我求之不得。

当然,我亦知道,我和他之间的那个约定,迟早要践行,而且,他已经兑现了让凉生活着出院的约定。

而我,也只能践行自己的约定。

唉。

花店门前,我细细叹了一口气,转身,跟薇安道别,打算提前回去休息一下。

离开前,我嘱咐她好好照顾花店,记得把宁信预订的花篮找人下午四点前送到。

薇安很豪爽地中我挥挥手,说,姜,你去吧。

金陵说,薇安的出现,成全了她对人生最终极的想象——一个身材如同鲁智深一般孔武有力的女子,有个这么文艺范儿的名字。然后,她的QQ签名有一段时间是:每个在午夜抱着文字默默流眼泪的智深,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你伤不起!

薇安确实很喜欢流眼泪。

她对着天空的落雨莫名流泪,她对着花店里的花朵莫名流泪,她对着金陵发给她的工资也莫名流泪,甚至吃饭的时候,她也会对着米饭莫名流泪……

开始我猜测可能她某个亲人去世了,后来,我发现不对。按薇安流眼泪的频率推算,她全家去世一遍都嫌不够。

再后来,我也就习惯了薇安流眼泪。

薇安说,她这是保留着婴儿的习惯,赤子的心灵。

其实,薇安除了流泪,在各方面还都算优秀。所以,花店里四个帮手,我最后将重担交给了薇安。

我喜欢薇安是因为她除了可以兼职店员,还可以充当保镖、打手。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八的薇安是极具震慑力的。

薇安称呼我“姜”。最初,她喊我“姜姐”,我嫌太老;后来她改为“姜小姐”,我觉得太嫩;再后来称为“姜老板”,我觉得太乡土,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也就接受了这个“姜”,虽然离“葱蒜”很近。拿口锅来就可以炒四盘菜了。

突然,薇安凑过来,幽幽地问我,说,姜生,你哥有女朋友吗?

哦,忘记说了,凉生前日来过花店一次,说是从公司回来,顺路看看我,也看看这个别具一格的花店。然后,薇安就一见倾心。

当下不必我来引荐,薇安一边娇羞着一边一巴掌将我拍开,冲上前去,对凉生说,对对!这花店啊确实别具一格,小桥流水人家似的。这是我们老板娘的男人程大少给设计的督工的,你眼光不错啊。帅哥。

凉生冲她微微笑,很有风度的模样。只是,我看得到,薇安那一句“我们老板娘的男人”让他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凉生那天走的时候,我告诉他,北小武要回城了,就这几天,圣诞节前后。说不定能参加你和未央的婚礼呢。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杜撰出的“婚礼”二字,或者,是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罢了。然而,我在试探什么呢,注定好了的结局,无论是一番怎样的过程。

凉生张了张嘴巴,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始终没有说出什么,他冲我笑了笑,说,北小武……和小九还好吗?

我摇摇头,说,他们俩不好。然后我告诉凉生,这些年,小九不知道去了哪里,始终不肯见北小武。而北小武一直都在找她,没命地找她!就像……

最后那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就想我曾经找你那样。

凉生也没多问,他依然笑了笑,目光那么凉,轻轻说了一句,仿佛是自语一样。哦,原来,这些年,我们都不好。

他不知道,他最后这句话,我的眼泪就在心里肆意奔流起来——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那句传得很广泛的关于分手情侣的笑话“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原来,它不是一句笑话。

而是我们的爱,需要对方的一种回应;我们的辛苦,需要对方的一种回应;我们的悲伤,也需要对方的一种回应……那会让我们知道,原来,我也曾在你心上。

我珍惜你的悲伤,也希望你怜悯我的悲伤。

就在我再次陷入前日里那种悲伤的气氛中时,薇安突然

拍了我一把,说,姜,我问你呢!你哥有女朋友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

未央,是他的未婚妻啊。

薇安见我摇头,心里极欢喜。立刻眉开眼笑。

不到两秒钟,她突然又紧张地问我,姜,你哥那么帅的人,居然没有女朋友?那……他有男朋友吗?

那一刻,我只觉得吐血三升都证明不了我对薇安的崇拜:我无奈地看了薇安一眼,不想同她再继续交谈,转身,打算离开花店。

15分手的情侣,最怕的就是这种问话

花店门前不知何时,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玄墨色的玻璃,静寂无声,似乎有一双幽幽的眼眸,在车窗后静静探望。

薇安看到门口的车子,大叫了一声,哇噻,程大少来了!

她一声呼喊,我的心就仿佛被烈焰灼开了一个大窟窿一这是数月来,我不敢让自己去想的名字,更不要说提及。

没等我回过神来,薇安又大叫了一声,哇!我看错了!不是程大少。

我看着轿车缓缓启动,心才微微静下来,走出花店门的时候,薇安突然喊住我,她抱着盒饭,心直口快,说,咦,姜,真奇怪,怎么最近总不见程大少来啊?

我的心突然抽紧,爆裂一样难受,一脚踩空,整个人扑向了街,好在回神快,只是脚稍崴了一下,不严重。我回头看了看她,强作笑容,却不知怎样回答。

分手的情侣,最怕的就是这种问话。

薇安放下盒饭,晃着她巨大的身躯走出来,说,你没事吧?小心肚子里的宝宝啊。哎哟,真羡慕你们,感情还这么好,提起他名字,你都能激动得慌了神。

她一句“小心肚子里的宝宝”,让我的眼眶慢慢地变红,这么多时日里,那些被生生压抑在心中不去触碰的委屈伤心事,在刹那间,仿佛被薇安这一句话,撕开了缺角,纷纷挣脱而出,撕扯着我的心。

这一路,千辛万苦,却原来只是别人摆布的一场游戏。

还有一个无辜的、永远无法来到这人世间的孩子……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要冒出来,这时,却见薇安,她居然流泪了,她居然比我还快地流泪了!

失去孩子的是我啊。

我想流泪,我却遇到了一个比我还煽情的人。薇安一边流泪一边说,姜,我都被你们感动了。

我目瞪口呆,却不得不慌忙转身,唯恐眼泪流在他人前,疾步走向了街边那条熟悉的巷子。

这条寂寞而悠长的巷子里,我曾在此固执地寻觅了凉生无数次,那个叫天佑的男子也曾无数次陪我走过……如今,他们两人,一个回到了我身边,却有了她:一个因我黯然远走天涯……

我的眼泪终于肆意地奔流出来。

无人的街巷,我突然想哭出声音。

就在我打算不顾形象,毫无顾忌地抱着墙壁大哭一场的时候,只见一个鲜红的人影晃了过来,“啪啪啪”跪在我眼前就是三个响头,然后抱住我号啕大哭——

我嘴巴当时是咧着的,眼泪还在冒,就这样被残忍地打断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讨饭的,可定睛一看,居然是八宝这货!

她抱着我哭得那叫一个过瘾啊,可我的喉咙如同火燎一玉帝啊,我只是想哭啊,你何苦派下薇安又派来八宝两个折磨我一个啊。

一个接一个,都不带歇气儿的。

八宝没看到我正憨得满脸通红,继续自顾自地号啕着,说,姜生姐,八宝对不起你!我那天该死啊,我为什么会给陆文隽打电话让他来酒吧接你啊?呜呜呜……如果不是我给他打电话,你也不会被他强暴,也不会有了宝宝,也不会失去天佑。你杀了我吧……

八宝说到了我不愿触及的伤心处,可为什么“强暴”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我感觉味道有些怪,就好像她不是在说“你也不会被他强暴”,而是在说。你也不会同他吃饭散步”一般。

其实,那件事情之后,我心里不是没忌恨过八宝,可是冷静之后,我也懂得,最终的原因还是我自己,遇人不淑,分辨不出好坏。

陆文隽啊陆文隽,你不去做奥斯卡影帝,多么屈才啊。

我内心痛苦地纠结起。我狠狠擦了一把腮边的泪,喉咙因为刚才想哭却被打断而隐隐作痛。我低头,看着抱着我的腿像只红蜘蛛的八宝,我说,你走吧,我……

八宝不肯放手,继续抱着我哭,说,姜生,你揍我一顿吧!这些天我一直都躲着,不敢来找你,我怕你恨我!我怕天佑知道,那个电话是我打给陆文隽的,他不会放过我……

别人一说“天佑”这个名字,我的眼睛就发酸,眼泪止不住就要往外逃窜。

我努力地平衡了一下呼吸,我对八宝说,他……不会……知道的。你会安全的。

八宝不肯放手,她依然抱着我的腿不肯放手,她满脸泪水,说,姜生姐,天佑不放过我也好,我罪有应得。可我不想北小武误会我!小武哥要是知道我害惨了你,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他就要回来了,姜生姐,我不想失去他,我不能没有他……

哦。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八宝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北小武要回来了。

我低头看看她,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多砍砍杀杀,再心疼舍不得的人,再想保护的人,也不值得随便拿命去抵,小武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八宝一下子站了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像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她说,姜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太小看北小武了!我爱他,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为了你,为了小九,他会去拼命!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八宝突然又蹲了下来抱着我的大腿号啕,她说,姜生姐,我不想北小武恨我!不想他……

八宝的那一句“为了你,为了小九,他会去拼命”,让我无比感动。人的一生,平淡太多,年少时情义,换一个值得拿命相托的人。

我看了看八宝,叹了口气,说,我……不会告诉他的。

是的,我不会将这些伤口随处展览,无论是北小武还是金陵。我不想他们看到我体无完肤的时刻,陆文隽和那个夜晚,未能出生的小孩……这些我都打算隐藏在心里,即使掉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下。

突然,我一激灵,浑身冷汗。

我看了看八宝,说,谁跟你说的这件事?

是了。

陆文隽和我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不过五个人——我、天佑、陆文隽、程天恩、柯小柔。八宝的记忆不过应该停留在她打电话给陆文隽的那个时刻,她怎么会知道我被强暴,又怎么知道孩子的存在?!

八宝看着我,得知了我不会告诉北小武,她已欢喜万分,我突然这么一问,她也愣了愣,然后毫无设防地指了指巷尾——

没错!

那货!

确实是那货!

我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直到我发现就是擦掉了眼珠子,也改变不了是那货就在前方的现实——

他他……他……在百花丛中笑!

他他……他……此刻不是应该躺在医院里吗?

他前几天不是刚从陆文隽的办公室里跳楼了吗,怎么还这么完整啊——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变成“智深”啊,我要用一米七的身材,一百八的体重弄死这货!

直接撞到。

碾平。

重复碾。

柯小柔幽幽怨怨地走过来,穿了一身白西服,贴身笔挺,像一朵洁白的莲花,盛开在悠长的街巷。

我真的快要“精分”了——

一个我,在痛苦中试图冷静;一个我,在抓狂中想要砍人。

此刻,我多么想一脚踢开八宝,一把抓过柯小柔,拎着他的白衣领问:我可曾杀你老父?!可曾夺你妻房?!或是

我用车撞死了你妹还大喊一声我爹是李刚?!若都不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啊?!

冷静的我还是占了上风,我扶起八宝,语调极淡,仿佛那些伤害那些风霜都是浮云,我说,北小武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饭。

然后,我看了看柯小柔,只瞥了一眼。

那眼神的温度不冷不热,不紧不慢。明明是看你,却更像是无视——这些都是我跟未央交手时学会的。

未央是个中老手,曾经,她是学校的校花,这种姿态,她极为擅长,且用此灭掉校园一大片热血少年,那惨状可谓血流成河啊,想想凉生多不容易,居然能浴血杀出。

每个校园里总有一种这样骄傲且漂亮的女生,跟我们这群看了谁都热情地扑上去当亲人的傻妞不一样。我最近也已醒悟,可也只从未央那里学得皮毛。

但这点皮毛到了柯小柔那里,却无疑是天雷勾了地火!在他看来,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正室夫人看待小三、二奶、外室的眼神。

于是,柯小柔,脆弱的柯小柔,敏感的柯小柔,他的小宇宙瞬间核裂变了!

他多委屈啊,他在那里大概寻思着,姜生,我好心好意低声下气想跟你做姐妹淘,不想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于是,柯小柔悲摧了,他一把将八宝拉到身后,小身板一挺,兰花指一跷,指尖直指我的鼻尖,尖叫,姓姜的,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我怎么得罪你了,你用那眼神看我?我告诉你,咱俩还不一定谁先进陆家的门呢!

我的心肝脾肺肾顿时一抖,心下默念,你进!你进!你全家都进!

八宝有些疑惑地望着我和柯小柔,很显然,她不知道,短短的几天中,我、陆文隽、柯小柔之间发生了什么狗血纠葛。

16这句话就像美轮美奂的细瓷,轻轻地,了地面上,粉碎

金陵的电话打来之前,我还沉浸在刚才战胜了柯小柔这个傲娇的男子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这次的胜利,我只用了一个眼神,全程无一句话。

当下我无限感叹,未央和宁信这对姐妹果然厉害,她们两个人都喜欢静默,虽然是一个傲慢型,一个端庄型,但殊途同归啊。

什么敌人情人亲人朋友全被她们静默欢喜的磁场给吸了进去,赢也赢得体面,输也输得漂亮。完全不像我们,歇斯底里之后,算是真性情,还是毫无形象可言呢?

我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时,金陵的电话打了进来。这几天她回了青岛,一来看看母校顺便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二来参加老同学许暖的婚礼。

我接起电话,她在那端喜笑颜开,说,姜生,我从青岛回来了。刚下飞机,正坐大巴往市区来。

我说,哦,你不是下周一才回来吗?

金陵说,咳咳,这不是社长暴怒了嘛,许暖的婚礼我参加了一半,吃过中饭就退场了。我还得保住饭碗啊,我得赚钱买房子啊。没有男人爱总得有个房子吧。

我说,那你不早说,我也好去接你。

金陵就笑,说,算了吧。我哪敢麻烦你呀,都要做妈妈的人啦,天佑不会舍得你东跑西跑的……哎……你和天佑的婚礼……凉生的病情怎样了……我给天佑和你带回了一份新婚礼物呢……最近婚礼可真多啊……

四周突然变得很静,耳朵里似乎可以听到时钟的声音,滴滴答答。时间溜走的声音。我不知道是怎样说出下面的这句话——我说,其实,金陵,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

这句话就像美轮美奂的细瓷,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粉碎。

一声惊裂,我却说得万分平静。

电话那端的金陵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半响,她说,我马上就下大巴!打车回来!姜生你等我!

17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放下的事,忘不掉的人

金陵进门之后,将行李箱搁置,随手扔在地上。

似乎是刚刚的惊魂未定,机场到市区,一路狂奔,一身风尘,直到看到了我安然站在她面前,她才放了心一样。

我在一旁,帮她捡起行李,拖向室内,回头,笑笑,说,茶还是咖啡?

金陵静静地将围巾摘下来,换上我早已为她准备在门边的Hello kitty的拖鞋,她的动作很慢,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思忖什么。

一些话,说还是不说,一些事,问还是不问。

点破那层薄薄的壁垒,会不会引发一场海啸?

她见我回头,一脸微笑,便也扬起脸,冲我报以灿烂的笑,说,茶。坐飞机坐的,有些渴哎。

我笑着,帮她端到露台的案几上。

这座公寓最美好的地方,除了有两个可人的阳台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原主人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以,这个小露台的布置上,极费心血地做了防水处理,精巧的假山,玲珑的小池,微醺的长青草木掩映,辅以洁白如玉的鹅卵石,散落其间。

防腐木布置的栈道,中心处汇聚便是栖息处,花架掩映下,阳光透过花榭,伴随着流动如乐声的斑驳光影,初冬的阳光,偷偷地洒向你的眉心,你的睫毛,你的唇。

薄冷的天气里,温暖得不成样子。

花架的栖息处,原木的桌椅,附上金碧深红撞色鲜明的坐垫和桌旗,让整个空间从闲适中透出了点点明媚之气。

古色古香。

焚香时,香烟袅袅,与花蝶相伴。

一壶清茶,可以忘记繁华驳杂。

我将茶杯放在案几上,轻轻推到金陵面前,自己坐在一旁,缓缓地喝下手中的茶。你们瞧,我连公寓主人的名字都不敢不愿提及,只敢用“原主人”三个字,就该知道,我是多么抗拒和别人谈及这道伤疤。

我将它小心翼翼、万分隆重地压在心底,封住,埋住,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我怕日夜难寐,更怕泪落成海——

我欠了他太多,恐怕今生都偿还不了。

茶在金陵手中,淡雾蒙蒙,余香袅袅。

她用眼尾的余光瞟了我一下,见我面色平静,她也就不想去打破这份我艰苦维持的平静。

这是多年朋友,默契十足,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她小心地抿了一口茶,然后冲我笑了笑,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姜生,你等等啊。

说着,她就低头,顺滑的头发垂下,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沓厚厚的相片,递给我,嘴角微翘,笑,喏,这是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时的照片。

然后她飞快从对面坐到我的身边,和我一同分享她去青岛重温大学时代的那几天的喜悦,眉飞色舞的味道。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想飞快地找到一个话题,不让我尴尬。

我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金陵,她温柔、漂亮,在一群人中微笑如花;这时,我的目光落在金陵身边的长发的女子脸上,她像寂静的湖水,却因惊鸿飞过,激起涟漪,有种凛冽之美。

金陵看着我的目光聚焦处,说,哦,她就是许暖。漂亮吧?当年,我们学校好多男生追她。这次同学聚会,好多男生都是为她而回了青岛。可惜啊,许暖今天已经结婚。新郎有款有型,又酷又美。跟你家天……说到这里,金陵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差点说错话,连忙停住了,指了指许暖旁边的那个短发女子,岔开话题说,喏,这是林欣,当年我们三个在学校里最要好。

我装作没有听到她失口的话语,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些相片,听金陵说着这次聚会,以及许暖的婚礼。

放下相片,我问金陵,说,你那些大学同学,没有为了你回去的吗?

金陵收起相片,笑了笑,说,哎,我哪有那么万人迷。

其实,我知道,她还是放不下程天恩。那个在她十几岁就喜欢上的男孩,他曾有天使一样的微笑和容颜。

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放不下的事,忘不掉的人。

她的天恩,我的凉生。

我们亦知道,忘记抑或可以有更好的幸福,可是,总有这么一个人啊,让我们不愿意要这些其他的更好的幸福啊。

总有这么一个人啊。

那个下午,我和金陵看完了相片,就没再说其他话题。她似乎是不放心我,却一直不敢问及,也不敢离开。

她抚弄着我的发梢,我就安静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真正要好的朋友,就是这样,即使坐在一起,半天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的伤口,她知,但不多问;她的安慰,无言,但我全懂。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坐在露台上,相互依靠,不再说话,喝着冲到很淡的茶,吹着细细的风,看着远天处的云朵。

那些像棉花的云朵啊。

云朵啊,云朵,你可看到远方的他?

云朵啊,云朵,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已漂泊到了哪个城?是哪缕风乱了他的发,又是哪缕风入了他的怀?

云朵啊云朵,他可知,那个叫姜生的女子,千般愧疚万千仓皇……

我将脑袋安静的靠在金陵肩膀上,吹着细细的风,看着远天处的云朵。喝下冲到很淡的茶,告诉自己一句,那就这样吧。

金陵思量了很久,突然问了一句,姜生,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凉生。可是,你也说,凉生和未央可能要举行婚礼了。

金陵突然而来的直白让我始料未及,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

金陵叹了一口气,说,我想知道,你对天佑,真的只有内疚吗?真的没有其他感情?如果天佑回来,如果他还肯爱你,你愿意尝试去爱他吗?

编辑/雪人

下期预告:

北小武一把拉过金陵的手,说,你说什么?小九她……她怎么了?

金陵沉默了,说,你看报纸吧,上面都有。或者,你不要看了,忘:记她吧。

北小武突然笑起来,他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好的讯息,于是他一边颤抖着去拿报纸,一边粗着嗓门喊,忘记?我字典里就没有忘记这个词!她就是杀人越货了,我也要她!

我在一旁沉默,看着读报纸的他脸色渐渐地变得苍白。

《花火》9B精彩继续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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