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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安格的雪样年华(二)

2011-05-14小楼

花火A 2011年8期
关键词:切片

小楼

前情回顾:夏荷依是一位具有强烈的厌世倾向的少女,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漫不经心,但在学校里,一名初一的新生安格引起了她的注意。年少的安格拥有奇特而美好的世界观,自称得了“距离太阳很近”的病。不知不觉间,夏荷依被安格所吸引。

“夏——荷——依——”

下课的时候荷依习惯性背起书包又要走,却被一个人挡在了面前。

“今天是生物组首次活动的日子,我记得通知过你了,别借口不去啊。”

来人报以大大的笑脸,就算是监视者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只是荷依却很吃惊林稼阳居然也会选这么枯燥冷僻的兴趣小组。他不是体育特长生吗?他不是身兼三职,班级篮球足球排球三大满贯的冠军队长吗?

“别迷信哥,哥只是个传说。”稼阳一脸沧桑一脸悲恸地追忆着往昔,“自从上了高中,我爸就不让我走体育路线了。他说学生还是学业为重,让我卸了那三大队长做回学生。可是同学们嗷嗷待哺的样子,让我盛情难却啊,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又带了一年队伍……”

“可是,你不是觉得生物兴趣小组很枯燥吗?”

“我很好奇哦。”

“好奇什么?”

“不是说你养了一株很罕见的仙草吗?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我哪有养……再说,你想知道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正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生物组所在的化学实验室,一股说不出的清新气味飘了出来,荷依立刻闭上嘴,近乎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仙人球姐姐!”

仙人球……姐姐?

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安格兴奋地迎过来,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向自己道:“居然在这里找到你了!怎么样?那粒种子长出东西来了吗?”

“嗯……”

荷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种下去的时候兴致勃勃的,但连续几天都没见动静也就松懈下来,连水也忘了浇。今天早上还是在十分无意的情况下,忽然看见陶艺杯里忽然出现了一抹绿色。可是荷依左看右看都不觉得那纤细的叶子是属于桉树的,正想找个机会问问安格,可是见到真人后,看见他满脸生动的期待,荷依始终说不出“好像长出杂草来了”这样的话。

“土里倒是长了一点东西……”

“是不是对称生长的两片叶子,像水滴一样左右分开?”安格打断她的话急切道。

“好像是……”

“天啊。”安格用手捂住嘴,脸上说不出的震惊,“你居然成功了。我试了五六次了都没成功,可是仙人球姐姐却一次就让叶子长出来了……”

荷依有些为难地歪了歪头:“其实我都忘了给它浇……”

安格忽然握住荷依的手:“能带过来吗?我还没见过活生生的桉树苗呢,实在是太……想看到了!”

望着对方那仿佛猫咪望天般的视线,荷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行”两个字。

“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活动的时候把它也‘请过来吧!”

安格挥挥手高兴地跑掉了,似乎根本没发现荷依脸上是多么纠结的表情。

不习惯被人这么亲切的对待,不习惯被人这么热情的期待,荷依就像一株生长在沙漠里的墨西哥仙人球一样,周围只要黄沙就好了。一直都渴望奔赴另一个世界的她并不希望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牵挂,隐形生活恰恰是她最想要的。可是……一不小心就像鼻涕一样黏上了这么个跟屁虫……唔……虽然是很漂亮的跟屁虫……他真的是太阳公公的邻居吗?热度似乎都传到这边来了……

“你想来生物小组,就是因为方才那个小屁孩送了你一粒树种吧?”林稼阳若无其事地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

稼阳避开了这个问题:“那个小屁孩叫什么名字?”

你要强调多少遍“小屁孩”啊?

“他叫安格。”

第一次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就像呼出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热气,荷依的整颗心忽然都柔软了下来。他才不是小屁孩呢,他是犹如白玫瑰般美丽芬芳的存在,是小王子种在花圃里唯一的那朵。

“哦……”林稼阳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之后,在分组入座的时候,他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荷依的身边,因为整个小组里只有他俩是同班同学。

“今后都在一个组吧。”他说得理所当然,脸上是特仗义特护短特罩住她的那种意思。

难怪被人如此宠爱。

而荷依却忍不住往旁边悄悄移了三厘米。

仙人球……其实不喜欢离人太近。

事实上,另外一个麻烦也很令她郁悴——究竟一个花盆要怎样才能通过能把新鲜葡萄挤成葡萄干的地铁啊?

荷依冥思苦想了整整一节课,以至于后面的实验都是稼阳一个人完成的,她只是坐在旁边“嗯”、“哦”、“对”、“原来如此”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而已。到了快下课的时候荷依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来,于是她走过安格身边的时候,特小声特神秘地说:“周日下午2点,这里,我带来给你看吧。”

1、 树上秋蝉声声切(四)

周日,荷依按照约定,用小纸箱装好陶艺杯,全程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坐地铁来到学校的化学实验室,把纸箱放在安格面前的试验台上。

“因为地铁非常挤,所以特别选了人少的周末……”

荷依还打算为这个类似周末约会一样的二人世界解释一番,而安格完全没注意她在说什么,迫不及待的就把纸箱子的侧面打开,像拖蛋糕一样小心地把小花盆拖了出来。

“真的发芽了……”

安格发出一声类似发现珍宝的感叹声,像细细的波浪一圈一圈铺开。荷依注视着他,早先就觉得他的面孔在自己苍黄暗淡的视觉世界里犹如一朵奇葩,就好像2D的背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3D的物体,色彩鲜明丝丝入扣。而现在,他更像在幽蓝海水中熠熠发光的珍珠,整张面孔都明媚起来,在周围映下淡淡的光辉。荷依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就沐浴在那道光辉里,而让心脏的脉动出现了不一样的节奏……

我是太阳公公的好邻居。

那……你从太阳那儿汲取的热度……能不能也分我一点……

荷依正出神地想着,耳边又传来了安格难掩喜悦的声音:“其实我一开始就想种桉树来着,可是总失败,想来还是没有缘分的原因。姐姐你一次就能成功,跟这粒种子真真有缘诶,它就是为了你才一直等待着。”

期待……像我这样的人吗?

“你确定这就是桉树的树苗吗?可是那么高大的乔木,怎么会长出……”

“是觉得树苗太过幼小太过脆弱吗?”安格又一次把话题接过去,“一定不会有错的,我在网上看过很多次了。就是因为那么高大雄伟的巨树也是从这样渺小的状态下生长出来的,所以我才想要种它。”

安格注视着陶艺杯里不过婴儿手掌大小的绿叶儿,眼睛里也熏染上醉人的鲜绿。

“想要亲眼看见,无论多么脆弱的生命,最后也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荷依觉得自己的心脏顿时漏掉了一拍。

安格抬起头来,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姐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啊。你想要说什么吗?”

荷依觉得脸烧起来了,她支吾着小声道:“我似乎干成了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所以有些高兴……”

“高兴那就大声笑出来啊,干嘛做鬼脸啊?”

“我没有做鬼脸。”

“可是从刚才开始,你的嘴角就一直不住地抽搐着……啊!”安格夸张地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该不是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病吧?”

虽然做了搞笑的事情,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笑声。荷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事实上,我根本就不会笑啊。”

假装放在嘴上的手此刻反而拿不下来了。

“有不能笑这种病?”

“就是笑不出来。”荷依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哀怨地覆盖在眼帘上方,“偶尔就算有了想笑的意思,也只能变成古怪的嘴角抽动。”

“微笑,不就是唇角的轻轻上扬吗?”

这一句话安格说得很轻,很慢,宛如一只蝴蝶,轻轻停落在荷依的心房上,落下翅膀翻飞的酥痒。荷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而他更索性扑在试验台上,抻着脖子道:“你看,你看,不就是这样笑吗?”

说罢,他笑了起来。标准证件照,八颗牙颗颗豁亮。

“姐姐,看我笑得这么诚恳,好歹配合一下啊。”看见荷依不过是在对着自己的脸发呆,安格很哀怨地看回来。

荷依只觉得自己身陷于他的光芒之中,忍不住就照做了。可是……就算她用了十二分的努力,也不过是嘴角更夸张更古怪的抽搐而已。眼见着镜中的自己就像怪物般露出恐怖的表情,荷依“啪”地拍落镜子,抓起书包转身就跑。

“才试了一下下就放弃了,以后要怎么成为参天大树啊!”

那个小孩在身后大声道。

荷依紧紧抓住肩膀处的背带,指甲陷入肉中,带来真切的痛感。比较麻木这样的痛楚不是更像活着吗?荷依慢慢转过身,慢慢走回去,双手像安格那样支在试验台上——

“那我应该怎么做?”

安格用自己校服上的领带,给荷依做了个眼罩。

“我妈妈是产科医生。她告诉我,婴儿从3个月开始就会笑,所以没有人从出生以来从没笑过。姐姐只是忘记了该如何去笑,并不是得了奇怪的病。”

蒙上眼睛后周围的一切都敏感起来,荷依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右肩。

“好了,你可以开始笑了。”

这就跟拍电影喊了acting一样,非职业演员的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

“这么紧张?那好吧,我只好出杀手锏了。”

正想着12岁男孩儿的杀手锏会是什么,忽然腰眼上就传来一阵乱挠。“啊!不要!不要!”荷依本来就很怕痒此刻更是敏感十倍,条件反射地躲开后却扑通一声歪倒在地上。好糗,好糗,正不知这么糗的事情该如何收场,忽然颈侧又被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抚过,措不及防的她大力躲向后方,砰的一声磕在木椅上,发出好大的声音。

“够了!”

荷依刷地一下扯掉领带,一张脸已经黑成锅底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耍她,要她出丑来着。在这种心境下看见安格果然拿着手机在拍,顿时怒火蹿到了天上,她正要发作,却看见安格微微歪了一下头,从手机后面露出猫一样的圆眼睛来,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要不要看看刚才自己的脸?”

手机的像素虽然不高,但也足够把刚才的影像忠实记录。录像里的荷依一边大笑一边躲闪着,不小心摔倒在地后才怔了一下,失去了笑容。而后又在绒毛小挂件的袭击下重新大笑起来,直到后脑碰到了椅子才突然变了脸。荷依原本以为在整个事件中自己只有仓惶失措可言,却不想还有那么两三秒的间歇,能让自己如此开怀地放声大笑着。

“你看不见的时候,不是笑得很自然吗?”

安格本来和她挤成一团一起看来着,此刻却偏过头,从下往上盯住她的脸。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蒙住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见真实的世界?”

是我自己,在拒绝与这个世界交流吗?

第二天是周一,荷依在上学途中,有意识地又去找了那一朵白玫瑰。可是当她站在那段铁栅栏前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那原来是一整片开满各种鲜花的花圃。除了白玫瑰外,还有红玫瑰黄玫瑰粉玫瑰以及各种各样争奇斗妍的美丽花朵!

“小姑娘,这里面有你喜欢的花吗?”

旁边居然还有一名园丁正对她微笑着,以前却从未注意到他的存在。荷依有些发窘地点点头,手指指向花坛里的白玫瑰。那园丁“啪”的一声绞下一支来,递到她手里。

“喜欢就带它走吧,花朵是因为有人欣赏才会开得如此娇艳的。”

于是,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支白玫瑰后离开,那名老园丁还在身后老远的地方微笑挥手。荷依满心异样,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手中的白玫瑰益发鲜艳欲滴,似乎在她面前铺出一条满是花瓣的路。荷依正有些发懵,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夏——荷——依——”

茫然地回过头去,却看见老远就有人对她挥手,然后跑步过来,走在身侧。

“早上好。”

林稼阳脸上最不缺的就是廉价的笑容。

而此刻,荷依却仿佛被这种笑容感染了一般,点点头轻声道:“早上好。”

想想看还不够,于是她又在问好之后突兀地加了一个还算正常的微笑。

那个笑容从升起到落下不过一秒钟,仔细看的话还有些傻乎乎的,但不知为何稼阳却仿佛吓呆了一般,怔了大概5秒钟,才在荷依“你不走吗”这样的催促声中醒悟过来,连忙走在了她旁边。

“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稼阳看看她手中的花,又看看她的脸,迟疑地问道。

“没有啊。”

稼阳摇摇头,像是把什么想法赶走一样,很快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再问。而荷依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莫名激动起来,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好事一样,整个人的状态都与往常不同了——

当她放学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后,正好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回来了。”

如同平常一样换过鞋,道过平安后,荷依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转过身,在句尾处轻轻加了一声“妈”。然后,她就看见报纸后面探出一张面孔来,脸上是震惊到近乎麻木的表情。

“哦,我也该去做饭了。”

妈妈极不自然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厨房走去。尽管她掩饰得很好,装成很不在意,荷依却依然发现在她的镜片后面似乎有一道闪光轻轻抹过。

那天晚上,妈妈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以至于爸爸受了惊吓一般,一个劲儿地悄悄问荷依发生了什么事。而荷依则一直把面孔埋在碗里,任凭蒸汽熏热了双眸。

1、树上秋蝉声声切(五)

桉树苗在此后的一周里猛地蹿出5片叶子,陶艺杯已经装不下了,于是荷依找来一个大号的花盆,和妈妈一起把桉树苗转移到新家里。

“这是什么树苗?”

“桉树。”

“是适合盆栽的特殊品种吗?”

像这样啼笑皆非的对话也有,但荷依并没有露出嘲笑的意思。虽然两个人都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毕竟又能够正常的交流了,荷依竟异常珍惜这样的改变。

就像是叶对根的留恋,无论曾经距离多远。

对于发生在周围的这些变化,荷依冲动地几乎想立刻告诉安格。但毕竟她不是一个血热的人,长久以来更习惯一个人的沉淀,所以只能把想要见面的渴望酝酿再酝酿,一直等到隔周的周二才幻化为心安理得与理直气壮。放学后荷依习惯性地背起书包,等林稼阳一起去上兴趣班——而这时她才注意到稼阳已经换了一身天蓝色斑马纹的球服,正抱着足球站在教室门口被一大群人包围着,就好像有一束追光一直跟着他,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荷依正有些诧异,稼阳也看见了她,转身把球递给另一人并低语两句后,脱离包围圈向她跑来。

“抱歉,忘了告诉你了,今天是年级足球赛预选赛第一场,我又得带队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那束光依然打在他脸上,“全班同学都去操场加油,你也一起来吧。”

荷依紧了紧握住背带的手,面无表情道:“不行啊。我今天有课外小组活动……”

“我知道啊,我也有。但是两边冲突的话就没办法了。逃一次课也没关系吧。”

“毕竟还是班上的活动更重要不是吗?你也一起来吧。”

稼阳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荷依,在他的目光下荷依越发拘谨,却依然执拗地回答道:“可是,我有课外小组活动……”

“这样啊……”

追着稼阳的那束光暗淡了下去,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以完美笑容正对荷依道:“那好吧,既然这样我的笔记也拜托你了。”

门口的那一大群人不停地摧着稼阳,他慌忙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塞进荷依手里,一边说着“就靠你了”一边飞快地跑开。荷依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醒悟般地大声道:“林稼阳——”

“唉?!”他回转头来,眼睛灿若晨星。

荷依举起胳膊做了一个握拳顿肘的动作,却又因为无措和尴尬半途而废。

“加油。”她生硬地说道。

稼阳呆了呆,忽然自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嗯!”

坚定的回答配以截拳道起手式,大男孩儿带着那片专属他的阳光扬长而去。荷依又呆了呆,这才背起书包直奔自己的主题,一路上还在不停重复着握拳顿肘的动作……

“下次一定要好好做”,抱着这样的心思,荷依来到了化学实验室。

“今天的课是组织切片实验课,两个人一组,主要是染色,然后是显微镜观察,作业就是你们染色后的切片以及观察报告。”

生物老师推推眼镜,目测了一下到课情况,望向荷依道:“你的搭档呢?今天还来吗?”

“我一个人也行。”荷依很笃定地回答道。

生物老师笑了起来:“同学,我钦佩你富于挑战的勇气。不过鉴于很多优秀的医学生在病理实验不及格后怒砸显微镜,我想我为了保险还是给你配个搭档吧。”

这个操作很难吗?

但老师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全班学生哄堂大笑起来。

“安格,坐到那边,帮帮大师姐。”

老师,您寒碜人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可是安格却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而是勤快地搬到目瞪口呆的荷依身边,对她眨眨眼睛。

“别小看我,我可是病理界的哈利•波特。”

荷依虽然一向“高贵冷艳”,此刻也忍不住反讽道:“可是哈利•波特在霍格沃兹成绩并不好,还不及赫敏。”

安格干笑两声,脸上的得瑟却丝毫不减:“你可以当这是另一个魁地奇的赛场。”

荷依曾做过洋葱的切片染色实验,她以为动物组织的切片也会那么简单。

可惜她大错特错了。

如果把洋葱的切片染色比为C级的话,动物组织的切片就是S级。组织切片分为石蜡和冰冻两种,荷依所在的名校财大气粗,居然给上了一台冰冻切片机,仿照切羊肉片的方式把组织切成薄薄的片,并已夹在透明的双层玻片中。如此看来就剩固定液固定和HE染色,看似简单的过程,做起来却相当难。到后来荷依的作用基本上就是一秒表,操作全部交给安格。荷依看着他熟练地用丙酮固定2分钟,水洗后浸染苏木素1分钟,再水洗后盐酸酒精分化,充分水洗后至显蓝,伊红染30秒,水洗切片,常规脱水、透明、封固切片。

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不用看书不用提问的操作!

荷依的表情整个就是惊讶。

“我不错吧,快崇拜我吧。”死小孩晃动着做好的切片,脸上越发得瑟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熟练?”荷依忍不住问道。

“因为喜欢啊。”安格把玻片放进显微镜,稍作调整以后,让给荷依看,“是不是很漂亮?”

荷依将信将疑地伸过头去,却在显微镜里看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世界。在一片薰衣草般蓝紫色的河流里,漂浮着一朵朵桃红色的花朵,它们半透明地镶嵌在闪烁的沙粒上,每一朵花蕊、花瓣像是3D电影般的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在飘动。荷依被这片夺人呼吸的美景震慑得不能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细胞核是嗜碱性的,染成了蓝色,细胞质是嗜酸性的,染成了红色。”安格似乎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由衷地感叹道,“原来人体内就有一片这么绚烂的花海,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吗?”

每个人……都能拥有的花海吗?

之后的课程荷依都在心服口服中成为了安格的小跟班,甚至在老师指定他担任今天的值日生后也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两人一道把成功或者失败的玻片放在一个纸盒子里收好,把所有的试剂摆放整齐,显微镜罩上防尘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荷依偷藏了安格完成的那一块玻片,就像把一片花海捂在心口上。

荷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做组织切片啊?因为妈妈是医生的缘故吗?”

安格一边忙碌一边回答道:“算是启蒙吧。不过我的志向是成为名医。”

“医生?”荷依皱皱眉,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你竟然会想当医生,听别人说学医可苦了,而且医生都很冷漠,没有同情心,就知道收红包。”

安格停下动作,半转身撑着胳膊望向荷依:“师姐,你觉得人们为什么学医?”

荷依想了想:“应该还是为了救人吧。”

安格盯着她,黑黑的眼珠如同宝石一样发出逼人的光芒:“对啊,为了救人。那就奇怪了,在慎重填写高考志愿表的那一刻还是好好的可是真正学医以后却会变坏,难道是生化危机引起的基因突变?”

荷依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安格看着她一副发窘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个人是不太相信人性突变这种说法啦,而且我所接触的医生都是真正的好医生,下次也带师姐见识见识好了,那绝对是把工作当成打怪练级般疯狂热爱的好医生。”

你……知道这么多关于医院的事情,是因为常去那边的缘故吗?

荷依却没有多问,更不想认识哪个医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和家人一辈子平平安安,最好永远都不要进医院,不要跟医生成为朋友,不要……

在收拾的过程中,荷依无意碰到了安格的手背,一股异样的冰冷传递过来。

“咦?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觉得冷吗?”

想要学妈妈把手背放在他额头上试试温度,刚抬起的手臂却又生硬地放下了——心中仿佛毛毛虫爬过一样疙疙瘩瘩的,荷依背着手望向安格:“你觉得怎样?有没有不舒服?”

安格双手扶在椅背上,虽然刚才的运动量根本不算大,他却已微微见喘。一双圆圆的眸子在冰白色的肌肤上越发显得幽暗深黑,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几乎与肤色溶为一体……他望向荷依,尴尬地笑着道:“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在美女姐姐的面前,就忍不住耍帅了……”

荷依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到底觉得怎样啊?身上有没有带药?你希望躺着还是坐着?或者我送你去保健室?”

荷依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把抓住安格的胳膊,不自觉指甲已经深陷对方皮肤。

安格的面色越发苍白起来,尽管被荷依拉着,他的身子依然忍不住往下出溜。明明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荷依就是扶不动,她只能任由安格躺倒在地上,然后跪在他身边浑身颤抖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虽然在脑海中已经无数次的勾画过自己正在死或者死后的场景,但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发病躺倒在面前时,荷依还是被巨大的恐惧一把抓住了心脉!

“别担心……我只是躺着舒服一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荷依慌乱得语无伦次了。

“听我说,这病不打紧的……只是别送我去保健室,要去医院……送我去百加图,那里有我的病历……就说是血液科的病人贫血了……”

“好,我送你去医院。可是要怎么去啊?我能背你吗?”

安格笑了起来,就算躺倒在地上,他的面孔依然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从上往下俯视着荷依。

“叫救护车。打120。”

“好,好,我用手机,这就打。救护车很快就会来的,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那个……对不起,我要先睡一下……”

“喂!你别睡啊!跟我说话啊!别胡乱编个生病的理由就想逃避值日啊!”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夏荷依一个人恐惧到尖叫的声音——

“万一你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

下期预告:荷依将安格送到医院,得知了安格的病情,并邂逅了安格的主治医生白望。两人如出一辙的“贫嘴耍宝”风格,使荷依明白了安格的幽默感来自何处。至此,荷依走进了安格的世界。那是一个即使与死亡比邻,仍然充满希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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