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商的爱不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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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童鞋是新人哦，很新的新人，新到雪人说这篇稿子通过终审的时候，我差点眼泪鼻涕飞满办公桌(……)!但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篇稿子写得虽然很现实，但处处透露着温情。如果一个男孩子为了你而不怕被嘲笑，被误解，那你一定要做那个相信他的人，你们会幸福的。

1

内衣店里周遥遥正在教女孩子怎么正确地穿胸衣，远远地，那个男生看着她。

女孩子买下内衣走了，他还是看着她。

盯。周遥遥在心里暗暗地骂，转头看摊在桌上的书。再抬头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个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红着脸，过了很久：“我想买内衣，能不能推荐一下?”

“是买给女朋友的吧?”周遥遥随口问一句。

男孩看着周遥遥长长的头发，苹果似的面颊，摇摇头，摇得那么用力：“买给我妈妈的。”

2

林栋是买内衣的男子，念大三。对隔壁系的一个女孩很有好感，问女孩能做自己的女朋友吗。女孩说能啊，只要你能帮我买一套女式内衣。

女孩子是吃定了林栋腼腆，他的腼腆在学校是出了名的，男生们穿着跨栏背心吆五喝六喝啤酒的时候，林栋从来都穿着保守的衬衫。别的男生宁愿绕一圈也要经过女生宿舍楼下东张西望，林栋从来不。那个下午林栋鼓起勇气走进内衣店，说了要买内衣，突然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呢?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腼腆的，她提出这样大胆的要求，除了为难自己，也说明她根本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何必折腾呢?年轻的爱情总是这样，就像歌里唱的，总是突然出现，一下子又不见。

林栋握着内衣离开的时候，周遥遥在后面大声地喊：“喂，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啊?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给妈妈买内衣的男子。”

3

周遥遥其实是为了建立顾客档案，上班时间看旅游杂志的周遥遥的梦想是搭游轮周游世界。

周遥遥反复算了，自己在内衣店打工，卖出去一套内衣，店主给自己二十元提成。今天已经卖出去两套了，最便宜的海上七日游轮的报价是两万元。两万元啊，自己得卖一千套内衣，那些内衣连起来，能够绕城市的内环一周了。所以对每个光顾过的顾客，周遥遥都会建立档案，希望他们常常光顾。

过节的时候，周遥遥给顾客群发短信：端午节好啊，买套内衣过节吧；教师节好啊，来看看内衣啊：您的内衣时间长了，注意保养，及时更换哦；女人不对自己花钱狠，别人就会对你狠哦。

林栋每次收到那些群发的关怀问候，有时候还有点小威胁小恐吓的短信都觉得很搞笑。回短信说拜托，我是男生，周遥遥回：“记得你。喂，母亲节还有七个月，你不给伯母买套内衣预热预热?”

林栋出现的时候，周遥遥很开心。林栋买了两套内衣。为了让他买第三套，周遥遥对林栋说了自己的梦想。

周遥遥说她的梦想其实很容易实现，早在到内衣店打工前，她就认识了一个老板。那个老板不算老，才三十多岁，老板说不就是坐游轮吗?我请你。老板每天都送她鲜花、巧克力，有时候还要送她衣服鞋子什么的，但她都没有要。周遥遥说要靠自己的能力搭游轮周游世界。

周遥遥让林栋帮自己挑路线。是七天三国游呢，还是十天四国游。看到那些报价，看到周遥遥微红的面颊，看着周遥遥看着杂志时的星星眼，林栋咬咬牙，又买了一套内衣。

4

秋天过去，冬天就来了。

卖内衣的淡季到了，遥遥给顾客发短信更疯狂了。

要赶在春天的时候搭上游轮，周遥遥告诉自己，拼了。

老板隔三差五地来看遥遥，有时候，会遇到帮自己的母亲买内衣的林栋。

老板问遥遥钱攒得怎么样了?遥遥说还差一些，老板说我可以帮你补上啊。

周遥遥摇头，偶尔想起林栋，遥遥告诉林栋，她知道他没有女朋友，知道他喜欢自己，不然怎么会给母亲买那么多内衣呢。遥遥说自己已经决定了：在游轮游报名截止期前，如果攒够了两万元，就接受林栋的爱，当林栋的女朋友；要是没有攒够两万元，就让老板帮自己补上，做老板的女朋友。遥遥说所幸春天已经来了，店里的生意应该会变好，自己一定能攒够两万元，当林栋的女朋友。

春天来了，内衣店的生意真的好了不少。

周遥遥那么努力地攒，存折上的数字够两万元，甚至还多一点的时候，周遥遥笑得那么开心，然后，哭了。

5

这是春季上海出发的最后一艘游轮了。

老板一直陪在周遥遥身边，皇家加勒比游轮。海洋神话号”，十日游，周遥遥是在大连海边长大的，大连有很多船，却从来没有这么大、这么舒适的游轮。游轮上有漂亮的客房、餐厅、酒吧、KTV，还有大得像半个足球场的甲板，海风吹过舢板的时候，老板带着遥遥去赌轮盘，遥遥说压大就压大，说压小就压小，所有赢来的筹码都给遥遥，老板说他和从前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每个女孩和我在一起都很开心。”

就真的是很开心。遥遥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船在日本靠岸的时候，周遥遥说自己的妈妈很喜欢吃当地的一种小糕点，那种糕点对周遥遥来说是贵的。老板买了整整几大箱，当即就找了邮局快递给遥遥的母亲；在101大厦的时候，所有周遥遥看过超过两眼的衣服，老板都会为她买下来。周遥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从前，遥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孩，现在才知道，换了华服，原来自己并不普通，难怪老板说自己是一块璞玉。

老板给周遥遥买了很多东西，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请人唱歌给周遥遥听，表演魔术给周遥遥看，但是周遥遥说老板是和游轮的船长打过扑克的，新加坡登岸的时间太短，能不能请再通融一下，多等自己十分钟的时候，老板拒绝了。

老板说自己和船长是业务上的往来，要是自己要求，他一定会同意，但是自己就欠了船长人情了，自己不想欠他人情。

遥遥告诉老板为什么了，老板也不同意。

老板说遥遥，做我的女朋友很容易，给什么要什么，不给的，你就不要想了。

那晚甲板上的风很大。

十天的游轮游结束了，周遥遥回去，不卖内衣了。

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就去卖鞋子。给从前内衣店的老顾客群发短信，我是从前卖内衣的遥遥，现在在商业街二楼卖鞋子，请你们继续关照啊。也给林栋发：我回来了，来找我好吗?

6

商业街二楼的鞋子店，遥遥一直等林栋，林栋并没有来。

林栋没有来，是因为遥遥去十日游后，林栋曾经来内衣店找过遥遥。没有见到遥遥，别人说遥遥攒够了两万元，也和老板走了。

遥遥回来，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再发短信的时候，林栋已经领了毕业证提前离校了，在外地，林栋换了手机号。

遥遥没有见到林栋，就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的确攒够了两万元，兴冲冲去旅行社签约刷卡的时候，旅行社的人告诉遥遥：“小姑娘，钱不够啊。两万元是去年春天的报价了，今年春天，早就涨了啊，现在是两万八千九百九十九元了。”

钱不够，周遥遥想到哪儿去借一点呢，也没有想过找老板，但是老板来了，老板说我知道你不让我帮你，是为了那个大

学生，他叫林栋吧，听说他偷东西被学校送到警察局了。

“喏，就是这个分局。”还给了遥遥分局的电话号码。

遥遥打那个号码，警察说是的，大学生林栋的确被学校保安送到我们这儿来了。

遥遥眼前一黑。

上船的时候，周遥遥已经知道林栋的事情是误会了。

那些所谓的赃物都是内衣，那段时间女生宿舍楼总是丢内衣，偏偏工作人员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林栋的柜子里那么多内衣，所以就报告了学校保安处，保安处又将林栋扭送警察局，后来才澄清是一场误会。林栋柜子里的内衣，都是全新的，商标吊牌都在上面，都是林栋自己买的。

周遥遥知道，林栋知道自己的梦想，为了帮自己，他不仅自己买，春天快要来的时候，也让表姐表妹亲友到店里买内衣，自己才能攒够两万元。结果那些内衣，最后都汇集到了林栋的柜子里。

但是周遥遥骑虎难下了，老板已经替自己交钱，报名了，周遥遥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自己和林栋，没有缘分。

周遥遥在游轮上，常常会想起林栋，想起自己告诉过林栋自己的梦想，却没有告诉林栋，为什么自己有这个梦想，必须在这个春天搭游轮，为什么自己必须去新加坡。

自己的父亲，是十年前的春天去世的，父亲是海员，船在新加坡登岸的时候，心脏病发作，是在新加坡离开的。

父亲登岸前，还和自己通电话，说新加坡很干净很漂亮。“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啊。”小遥遥手舞足蹈。父亲说好啊，等我攒够钱，就带你和妈妈来新加坡玩。

“遥遥你还没有坐过船，那时候我让你坐最好的游轮。”

“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啊?”

“十年，十年后我退休，不当海员了，就带你和妈妈坐着船到处玩。”

周遥遥一直记得父亲的十年之约，所以父亲去世十年的时候，周遥遥告诉自己，必须坐船，必须去新加坡看看，这是自己和父亲的约定。

遥遥告诉老板，自己要去父亲弥留的医院看看，老板拒绝了。老板说我给的，你要，我不给的，你不要要。

那天晚上周遥遥梦到父亲。

醒来的时候，突然想起因为搭游轮的梦想，自己看了那么多关于游轮的书，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轮，是1953年，希腊船王铸造的，船王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艘游轮上。

书上还说20世纪最伟大的歌剧表演艺术家，歌剧女神卡拉斯和船王相恋多年，船王满足卡拉斯一切物质的愿望，却一直不肯离婚娶她，后来离婚娶肯尼迪的遗孀杰奎琳，也不肯娶卡拉斯，甚至卡拉斯怀孕，把好消息告诉船王的时候，船王当即暴怒了：“如果你不顾一切生下孩子，那么就意味着我们关系的终结!”

卡拉斯曾经对媒体感叹自己的恋人：他就像一个规模庞大的糖果商，可以给人最精美最美味最多的糖果，但人是要吃面包才能活下去的，糖果商并不会给人面包……

博爱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就像规模庞大的糖果商，将对他们来说并不珍贵的糖果到处派发给年轻女孩。然而谁能一辈子吃糖果，靠糖果活着呢?人最终还是要靠面包的。

真正爱你，支持你的梦想，肯为你的梦想付出、受伤，而不是拎着糖果到处发的男人才是做面包的，他们提供的面包，才值得女生依赖一辈子。

那晚老板想搬到周遥遥的房间，周遥遥说不，周遥摇把两万元的卡给了老板，说剩下的八千九百九十九元，算自己欠他的，一定还。

只是周遥遥找不到林栋了。

他们好像海边飞过去的两只海鸥，交汇的时候用彼此的歌喉互相温暖，而到底，是飞过去了。

编辑／宁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