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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茶

2011-05-14希瑟·海恩斯

读者·校园版 2011年5期
关键词:雕花巴斯茶壶

〔英〕希瑟·海恩斯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内疚过。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可耻时,我甚至感到血液像重锤一样在敲打着我的心脏。我当初怎么会认为一切都会平安无事,没人会介意,尤其是米里亚姆不会介意呢?雕花的茶壶碎片散落在地板上,下面是一汪已经变凉的茶水。我们俩都盯着那儿看,谁也不说话。米里亚姆开始默默地流泪,两行闪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你怎么能这样?”她终于呜咽着低声说。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我不可能想出来任何为自己辩护的话,我所做的对不起她的事情都是不可原谅的。实在受不了她眼泪汪汪的无声的指责,我低下头,不安地把玩着手上戴的玛瑙戒指。戒指很大,是长方形的,令人目眩,即使在这种尴尬的情形下,我都忍不住去欣赏它。马丁——米里亚姆的丈夫,和我在巴斯一夜偷欢后把这枚戒指送给了我。当时我们正在一家餐馆里,边吃一种日本面条边围绕着我拿筷子的笨拙方式说着玩笑话。突然,马丁带着炫耀的神情把一个盒子放在我们俩的碗中间,让我把它打开……现在,摸着它光滑的表面,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一阵突然爆发的抽泣,把我拖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我看到我的朋友米里亚姆缩着肩膀伏在桌子上,手捧着头,身子剧烈地抖动着。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就走过去试图安慰她。但是,当我被剥夺了拥抱朋友的权利的时候,她也同样不好受。我感到刚一碰米里亚姆,她的身子就变得僵硬。我把视线重新转移到茶壶碎片上,看到茶水已经把地板染上颜色了。

“要我清理这些碎片吗?”我问。绝望之余我力图做些什么以缓和气氛,同时努力地去回忆簸箕和扫把存放的位置。要问一个正在痛哭的女人这个问题显然不妥。

“不要管它。”她吸着鼻子说。

“没关系,我来吧。”我坚持说,开始弯下腰捡瓷器的碎片。

“你怎么能这样?”米里亚姆再次说。因为鼻子被手和揉皱的面纸堵着,她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怎么能在这么久之后……”一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在我们之间无声地传递着。

“对不起。”我说,这是多么无意义的回答啊,一句对不起怎么可能弥补一场婚外情带来的伤害?而且,一旦事情败露,用什么可以弥补一桩破碎的婚姻,一个残缺的人生?当然,我为给米里亚姆带来如此痛苦而真心地抱歉,但是我当初也没料到自己会坠入爱河啊——这件事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我毕竟是人,当我把往事在心头重放的时候,我也想哭,不知是因为自怜还是因为内疚,抑或是两者兼有吧。

我今天匆匆过来,只是想和米里亚姆一起喝杯茶,聊聊天,弥补一下对她的亏欠。米里亚姆喜欢很正式地饮茶。她有一个漂亮的雕花瓷茶壶,壶嘴很别致,镶着金边。

“这可以让茶更出味,”米里亚姆曾对我说,“要喝好茶就要有好茶壶,瓷茶壶更好。”

每次看到她泡茶的专注神情,我就想笑:她首先用小匙子舀出茶叶,然后加开水。我在家时只泡茶叶袋,因为我太懒了,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米里亚姆从放茶叶、冲水到搅拌的整个过程让我着迷,而这样泡出的茶也的确很可口。

米里亚姆刚才把“炸弹”扔出来的时候,她正在从橱柜里取茶杯。“马丁说他有一天见到你了,在巴斯,”她眼睛盯着我说,“这件事情你瞒了我。”

我吃惊地跳起来,挎在肩上的包刮到了茶壶柄上,结果把茶壶打翻在地,摔得粉碎。在瓷器撞击地面的那一瞬间,我们俩都惊呆了。当撞击声在能产生回声效应的厨房里回响时,我意识到我无法逃避她已经知道实情的现实——马丁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看着米里亚姆痛哭流涕,我只能傻傻地站着,心如锤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小时后,当米里亚姆允许我清理茶壶碎片后,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我紧张地看着她,尽管还没有对发生的事情做恰当的解释,我仍然想赶快逃离这里,我从来就不喜欢处理“现场”。

“看看我,”米里亚姆叹了口气,揉着哭红了的眼睛说,“真是惨不忍睹啊!”

“当然不,”我柔声地说,“你有一百个伤心的理由,我希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太对不起你了!”

“你可以还我一个新的啊。”米里亚姆直截了当地说。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她说:“什么,丈夫还能还一个新的?”我不该这么说,这么说太轻率了,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这句话已经冲出了我的嘴巴。唉,我总是这么缺乏头脑。

这次轮到米里亚姆迷惑了。接着她的厨房里就涌出了一股寒气。我感到口发干,心跳猛然加速。

“我说的是茶壶,”她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这个茶壶是我曾祖母传下来的,而你刚才把它摔碎了。”

我又咽了口唾沫,无言以对。

“就在我刚才说起马丁在巴斯见到过你的时候。”她补充说。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原来她并不知道真相,是我把秘密泄露了。

(阿敏摘自《译林》2010年第6期,李 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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