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奇,一个有政治妄想症的黑客
2011-05-14关飞
关飞
2010年12月7日,“维基解密”网站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在英国伦敦自首后被捕,这距离国际刑警对他发出全球红色通缉令仅7天之隔,通缉令上的罪名是“强奸和性犯罪”。大名鼎鼎的国际刑警组织竟然出动去抓一个强奸犯,这几乎是本世纪最大的国际笑话。有人说,国际刑警通缉阿桑奇并不是因为他强奸了某个女人,而是因为他“强奸了美国作为正义国家的形象”。
阿桑奇的职业身份很难定位,是记者,还是黑客?两种职业他都曾做过,他或许是记者中黑客技术最高的,也或许是黑客里写稿子写得最好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当最低级的黑客沉迷于侵入他人电脑盗取艳照用来自我享受,或者与爱好者共享之时,当中级黑客还在盗取他人QQ号用来敲诈勒索之时,当高级黑客还在梦想着把ATM提款机变成自己的钱包之时,阿桑奇却在想揭发伊拉克战争的丑恶,想把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拉下台。他是一个试图改变世界政治格局的黑客。
一个有政治妄想症的黑客,是怎样炼成的?
来自童年的阴影
当国际刑警对阿桑奇发出红色全球通缉令之时,他的母亲在澳大利亚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爱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他被抓进监狱,我很难过,外界很多关于我和阿桑奇的报道都是虚假的。”外界之所以会对这对母子如此着迷,是因为阿桑奇这位“政治黑客”的很多特性都可以在他的母亲和他的童年生活中找到某些成因。
既然阿桑奇的母亲说媒体关于她的很多报道是虚假的,可是阿桑奇自己总不会说谎吧?1997年,阿桑奇与作家苏莱特·德莱弗斯合著了一本名叫《地下》的书,用一句话概括该书的内容就是“黑客们的疯狂生活”。
阿桑奇在书中如此描述他的母亲克里斯汀:17岁时,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位于昆士兰的家,骑着摩托狂奔了2000多公里后,她来到了悉尼,在那里的“反主流文化社区”中找到了知音。她成了一名艺术家,并且在反对越战的活动中认识了一位叛逆青年——阿桑奇的爸爸。
阿桑奇两岁时,父母离婚,克里斯汀与一个男艺术家再婚。这对夫妇过着20世纪70年代前卫青年们最推崇的“波西米亚式生活”,不停地从一个城镇搬家到另一个城镇。阿桑奇从小就被一群艺术家包围着。父母经营着一个剧团,继父负责演出和导演,妈妈负责化装和服装设计。无论是做黑客还是创办“维基解密”网站,都使得阿桑奇不得不四处东躲西藏,他却以此为乐,不得不说童年时代的“流浪式生活”对他的影响很深。
艺术家父母留给阿桑奇的另一个影响,便是对政治的反抗与愤怒。1983年,英国承认曾经在1953年到1963年之间,在澳大利亚的马拉灵加地区进行核试验,迫使5000余名土著搬迁。听到这个消息,阿桑奇的母亲就开车带着朋友去搜集有关“马拉灵加核试验悲剧”的证据,结果被警车盯了梢。最终,警察奉劝克里斯汀说:“已经凌晨两点了,你不管你的孩子了吗?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阿桑奇9岁时,因为继父酗酒,母亲与其离婚,并开始与一个音乐家交往。阿桑奇很怕那个男人,因为他控制欲极强,并且很暴力。“他的钱包里放着5张身份证件,从国籍到出生日期的所有身份背景几乎都是伪造的。”少年阿桑奇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是:爱撒谎、暴力、控制欲极强,这与他今日对美国政府的印象不谋而合。9岁的阿桑奇无法挑战自己的继父,但今日的他却可以挑战美国政府,他儿时被压抑的幻想成真了。
很快,母亲与这个音乐家的感情也玩完了。因为害怕音乐家前夫会抢走他们所生的孩子,母亲带着阿桑奇和那个男孩开始继续东躲西藏的生活,直到在墨尔本郊区定居下来。
一个黑客的政治妄想
四处搬家的孩子注定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可是阿桑奇的母亲却全然不这么认为,她甚至不想让儿子去学校上学,“因为那会误导他对权力的态度”。阿桑奇所受的教育主要来自于两样东西:母亲当做礼物送给他的电脑和他自己阅读的书。
在16岁时,阿桑奇用“曼达克斯”的网名登录了当时还未成形的互联网,并逐渐建立了自己的声誉,被称为“能够闯进最安全网络的高级程序员”。他甚至和两名黑客组成了一个名为“跨国颠覆”的小组,他们曾闯入欧洲和北美的保密计算机系统。
17岁时,阿桑奇收到消息说警察要来抓他,他烧掉了打印资料后离家出走,一周后警察到来,却无计可施。很快,他与17岁的女友结婚,18岁时,他做了爸爸。可是好景不长,3年后,在警察又一次闯入阿桑奇的家之后,妻子带着孩子离他而去。妻子离开的当晚,警察再次搜查阿桑奇的家长达几个小时。那之后的几个月,他再也没碰过电脑。
1995年,阿桑奇面临31项“电脑犯罪指控”,可是法官对他网开一面,觉得他“智能好奇”,最后交了罚款了事。在与妻子争夺孩子抚养权的过程中,他的一头黑褐色头发变成了如今的灰白色。历经了多年的警察搜查与法庭官司之后,阿桑奇发现,这个世界上最要命的事情不是左派学者与右派学者之间的对骂,而是他作为一个个体永远都无法摆脱机构的监控与压制。他认为,当一个政权内部的沟通线路被破坏,那些阴谋家之间的信息交流便注定会缩小,而当这种交流趋近于零的时候,阴谋就会被瓦解,泄密是信息战的一个工具,于是“维基解密”诞生了,然后就有了众多让各国领导人如坐针毡的秘密的泄露。
“维基解密”网站成立以来,阿桑奇被迫又过上了东躲西藏的生活。为了躲避特工的追踪,阿桑奇和他的支持者都使用加密手机,并且不断更换手机号;住宾馆时用化名,在外住宿时,不是睡沙发就是睡地板;用现金结账,不用信用卡,靠向朋友借钱度日。
阿桑奇对于网络的看法很独特,他在《地下》一书的序言中就引用了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话:“一个人做自己时未必会讲真话,但是当你给他戴上面具时,真相就来了。”这或许也是他创办“维基解密”的意图:他打造一个平台,所有的知情人都可以提供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因为是匿名的,人们就不会像对着电视台的采访摄像机那样说假话。阿桑奇说揭露这些丑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亲眼见到改革由此而起,各种机会应运而生,滥用权力者受到惩罚。”
他与默多克最大的不同
在若干年后的传媒史中,两个澳大利亚人必将会被提及:一个是传媒大鳄默多克,另一个就是阿桑奇。但是他们二人的发迹路线却是截然不同的:默多克是个十足的商人,为了让传统的报业能够在网络时代继续生存下去,他不惜让新闻集团旗下的报纸网络版向用户收费,尽管读者点击量因此锐减,他却矢志不渝;可是阿桑奇却几乎没有通过“维基解密”为自己谋取过多的商业利益,他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想通过“维基解密”来改变世界格局与政治生态。他和他的网站一直靠着各界的捐赠过活,他与别人合著的描写黑客生活的书《地下》在出版不久之后,也被制成电子文档在网络中与网友免费分享。阿桑奇在书的序言中说,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让世人都分享他的观点和信息。
阿桑奇在伦敦被捕数小时之后,老家的《澳大利亚人报》发表了一篇署名为阿桑奇的文章,标题为《不要扼杀揭露真相的信使》。阿桑奇在文章的开头讲述了默多克的老爸基思·默多克揭露加里波第战役中澳大利亚人不必要牺牲的事件。一个世纪之后,“维基解密”也在做同样的事情。阿桑奇承认,他不是人们眼中的反战主义者。国家需要战争,但问题是国家不能向人民隐瞒战争的真相,所以他才会公开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的档案。
阿桑奇还丝毫不顾“家乡人”的面子,指出澳大利亚政府受到美国政府的操控,试图吊销他的护照。而希拉里却不敢对《卫报》等公开美国外交密电的媒体下手,因为它们老牌且实力雄厚,可“维基解密”还是初生牛犊。
信的最后,阿桑奇还不忘记用美国的矛来攻击美国的盾。他引述了美国1967年一份五角大楼文件中最高法院的话:“只有一个自由和不受限制的媒体环境,才能有效拆穿政府的谎言。”
美国政府的谎言的确被阿桑奇拆穿了,但等待他的是怎样的代价呢?
(乐心摘自《看世界》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