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世纪“底层写作”对在乡农民的生存观照

2011-04-13郑明娥田中阳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新世纪底层悲剧

郑明娥,田中阳

(1.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2.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新世纪“底层写作”对在乡农民的生存观照

郑明娥1,田中阳2

(1.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2.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新世纪文坛上“底层写作”日趋兴盛,对“在乡农民”生存状况的观照和深刻揭示成为当下文学创作的一个新亮点。对个体在乡农民的物质和精神困境的展示,主要体现在精神愚昧的时代特征、城乡差异以及新的干群关系冲突等方面,让读者看到了新世纪作家强烈的现实关怀意识和悲悯情怀。

在乡农民;生存书写;城乡差异;现实关怀

“底层写作”在新世纪文坛上渐成热点并日益显出其活力,其中底层“在乡农民”群体也是新世纪文学关注的重点,作家对他们的生存现状、命运遭遇及所处的现实环境的书写,流露出作家对弱势群体的悲悯情感和现实关怀。

自90年代的市场化社会转型以来,尤其是在新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曾经是改革的受益者的农民,在这新一轮的变革中被边缘化。农村虽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在乡农民的相对贫困依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种贫困是相对于同时代不同阶层的生活水准而言的,或者说,它更多的是人们的一种贫困感,而这种贫困感切实影响着人们实际的生存状态。首先,对于这些以务农为家庭主要收入来源的低收入群体来说,其生存的贫困与他们所处的自然环境紧密相关。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小说”被誉为底层写作的代表,其作品在展现神龙架大山中种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自然环境的过程中,更揭示出在乡农民被无情逼迫到狭小生存缝隙的现实。其小说《望粮山》向我们展示了蛮荒、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农民命运的沉重和生存的穷苦。在那个土地贫瘠、天灾不断的鄂西北的望粮山,村民始终固守那片苦涩的土地,为了生存,他们种麦子、栽苦荞,甚至不惜冒着跳崖断命的危险去侵犯国家财产,砍伐原始森林。“赚钱”是他们对生活的唯一渴望,“求生”是在乡农民生命的本能。但主人公金贵不仅与土地抗争失败,进城及其种种尝试和挣扎也是屡试屡败,从而留守土地、安于残酷的生活现实和生存的窘境,成为他唯一的无奈选择。

其次,在乡农民深情眷念家乡热土,希冀在对土地的真诚坚守中实现自己求生的愿望,但乡村恶势力和腐败权势却往往成为扼杀他们的淳朴愿望的“刽子手”。关仁山《伤心粮食》讲述的是“丰收成灾”、“谷贱伤农”的悲剧。村里催交提留款,丰收的粮食却积压卖不出去,主人公王立勤在艰难地利用农民协会卖粮换钱之后,却又落入假化肥制售者的陷阱,而呼风唤雨、见风使舵的“地头蛇”和镇书记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更令他伤心绝望,最终导致他愤而烧掉粮食,背着母亲逃离家园。固守土地的农民在恶劣的环境中,以生命的毅力来求得丰收,但丰收并不能让他们幸免某种人为的苦难。

与生活艰难、贫困相伴随的,还有其思想意识的落后和麻木。本来,新的农村政策足以让农民感受到生存的新前景,但在某些地方,国家的“扶贫”往往会酿成荒唐的闹剧。夏天敏的《好大一对羊》就是这样的一个明证。木讷憨厚的德山老汉是千千万万底层农民的缩影,他居住在大山高寒地带,环境恶劣,生存所需毫无保障,总是处在半饥饿状态;面对扶贫官员的“恩宠”,他感激涕零,在近乎面对神灵般的敬畏中更感自己卑弱渺小。“奴性使农民德山产生了超乎他生命本身价值的幻觉,他始终以报恩的心态去偿还刘副专员的恩德。”[1]在盲目的憧憬中,他将养羊作为高于女儿生命甚至高于全家生命的神圣使命来完成。送给他一对羊本来是为了让他脱贫,但在镇领导的功利追求中却无声地演变为一场灾难和空前的痛苦:养羊成了有名无实的荒唐闹剧,德山老汉也成了牺牲品,不仅没有致富,反倒变得更加贫穷。这一方面深刻反映出农民思想意识的愚钝、闭塞、落后、盲目,但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现实的另一面,即官员的权利欲望与蒙昧农民对权力的膜拜,加速了这种生存悲剧的酿成。向本贵的《农民刘兰香之死》与此异曲同工。作品围绕县领导欲帮助农民脱贫致富的扶贫行动却反而将农民刘兰香逼上死路一事而展开,通过对事件来龙去脉的描述和“追问”,农村的现状和“潜规则”骇人听闻。刘家因为没用丰盛的饭菜招待扶贫人员而得了坏名声,受到村主任的批评和村里人的嘲笑,这个贫苦卑弱的女子无力承受村人恶毒的话语攻击与侮辱。乡间伦理和权势腐败的交易共同构成了悲剧的同谋:前者反映出封建残留思想对农民意识的深刻影响,后者又将它进一步引向愚昧的迷途,二者的无意合谋便成为主人公生命悲剧的“无形杀手”。作家不但写出了在乡农民生存环境的恶劣和物质生活的艰难,也从一个侧面深刻地反映出精神的贫困和蒙昧更是在乡农民不幸和苦难的症结。

作家对底层民众怀有深刻的同情和热切的关注,是诸多底层叙事小说最鲜明的情感倾向。作家在以悲悯为情感基点的真实呈现中体现出浓厚的现实关怀。这种朴素直白的关切之心和悲悯之情,深深震撼着读者的心灵。“对于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充满由衷的同情、关怀、热爱甚至敬意,永远是伟大作家的基本态度,是一个时代文学精神健康和成熟的基本标志。”[2]现实关怀是文学至关重要的情怀,当下中国作家能够听到农民的叹息,看到农民的泪水,书写农民的辛酸。在那些关注底层的作家笔下,“生存的现实和悲剧的命运已经上升为创作的第一需要了。”[3]作家们对底层在乡农民的深情书写就是一个最好的诠释。有学者曾说:“文学到底是维系着人生的,它总是人生的直接的或间接的、具象的或抽象的画图。”这是有道理的,但他认为“之所以重提‘现实关怀’这一‘古老’的命题,是有感于时下文学的严重缺失”[4]。这就不符合时下文坛的真实状况了。

在乡农民的生存书写,让我们感同身受农民生存的举步维艰;同时也由于触及了时代敏感问题而引起了人们对社会现实的关注。这种现实观照可谓尖锐而厚重。《望粮山》中的金贵轻易相信外地人的话,刚刚尝到赚钱的“甜头”便被人骗走了十多斤黄连素粗粉和一些现金,他们得知事情真相后狂追不舍,可骗子早已逃之夭夭。金贵在感到现实无路可走时,不远万里“寻娘”,遭到已身为炼钢厂经理的母亲的无情奚落,还被工友痛打,现实给主人公的生存似乎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张无形的现实之网默默影响和制约着人物的现实生存,让他无法摆脱物质的贫困和思想的局限。而《伤心粮食》中的王立勤想利用丰收的粮食为民谋福利,但他没想到村上霸王王福山与村长、镇长勾结,又买通了新来的镇书记,让镇农协一夜之间成为乌有,而他王立勤瞬间也就变成了无业游民,他也由于理想破灭而不得不选择放弃。作家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尽情捍卫底层人物的利益,原本想给农民一条求生的出路,但在残酷的现实中,主人公义愤填膺地踏上了逃离家园之路。作家的救赎意识中也就包含了一种对乡村的失望。夏天敏、向本贵等作家将目光聚焦在乡村亘古不变的伦理和至高无上的权力腐败上,提出了一个在底层乡民生活中亟待解决的敏感的社会问题。“扶贫”的初衷是让农民脱贫致富,孰料在实行过程中却上演了荒唐的闹剧和惨不忍睹的悲剧。德山老汉对权势莫名崇拜,使他盲从地任凭“官员”和村里“领导”摆布,自己的努力只为迎合和讨好权势者的扶贫政绩,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他的悲剧的发生。而农民刘兰香可谓“不识时务者”,忽略乡村的伦理,没拿好饭菜招待县乡访贫问苦的领导,受到村领导的责难和惩罚。层层权力织成了一张严实的现实生存之网,让身在其中的他喘不过气来。坏名声意味着失去领导的青睐,意味着很大的经济损失,坏名声意味着乡、村领导“治民”无方,所以要不惜一切去洗清。传统的乡村伦理与现实的权力腐败相联姻,共同催生了一幕幕荒诞的乡村悲剧。相比之下,阎连科则是把农民争先恐后替领导“顶罪”的闹剧,以及城里人“认干儿子”的巨大反差,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手法揭示农民生存的贫穷、悲惨。在这里,作家们不仅仅是为农民的遭遇辛酸而慨叹,更能激起读者对腐败权势的憎恶以及对这一社会问题的反思。这种现实关怀与之前的“新写实小说”相比,多了一份担当与厚重,少了一份旁观与浅薄,多了一份温情与悲悯,少了一份冷漠与无奈;可以说,作家们是摒弃了“情感零度”的叙事新潮,以亲身体验底层生活的经验为基础,并以主动介入的姿态,在对苦难的书写中实现对底层民生的人文关怀。

在底层写作中,我们会无一例外地认为作家的写作立场不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而是与作品中的人物处于同等位置的“平视视角”,也就是说,作家以“民间立场”去关注那些在极度窘困的生存境况中艰难挣扎的在乡农民。正如张韧所言,作家面对底层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也不是站在边缘的观赏和把玩,而是以平民意识和人道精神对于灰暗复杂的生存境况发出质疑和批判,揭示底层人物的悲剧人生与人性之光[5]。在这方面,我们可以感受到作家满怀对农民的深情以及殷切的现实关怀,同时也不难体会到另一种社会现象即城市与乡村、贫穷与富裕、农民与知识分子之间某种程度上的差距和矛盾,以及这种差距和矛盾对农民生存产生的潜在影响。

在中国这个有几千年农业文明传统的国家,在现代化、城市化转型期出现城乡对立现象是必然的。这自然会引起作家的关注。比如在陈应松的《马嘶岭血案》中,探矿队长和九财叔的关系,其实就反映着这种特定时期的城/乡、贫/富、农民/知识分子的矛盾关系。这种关系在作品中甚至还表现为雇佣者与被雇佣者、强势与弱势之间的隔阂与冲突。最终导致的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案,就与这种隔膜和冲突逐渐加深和恶化直接相关。但作家已跳出了长期以来盛行于文坛的那种“文明与愚昧的冲突”的思维窠臼,主观倾向的重心在向不无“愚昧”的弱势者倾斜。小说塑造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勘探队队长这个“城市人”形象,突出了他那种对乡下人的精神上的绝对权威感和优越感,以及由此而来的多疑、缺乏同情心的心理特征。而以两位挑夫为代表的农村人,承受了城市化进程中的利益被剥夺,尊严受损,由此逐渐恶化为失去理智,其疯狂的复仇行为最终导致生命悲剧。这种倾向在《好大一对羊》、《农民刘兰香之死》等作品中也有大致相近的表现。农民在工业化、市场化进程中处境颇为尴尬,在经济、文化及人格诸方面都处于弱势地位。而身处工业化、市场化中心的“城里人”与处于其边缘地位的“在乡农民”之间,身份的悬殊以及文化思想之间的距离依旧明显。这种城乡差异、贫富差距,再加上干群关系的失衡等,都是造成德山老汉倾家荡产、刘兰香生命悲剧的深层因素。阎连科的《黑猪毛 白猪毛》中的在乡农民的精神悲剧,就是在深层次上反映出他们不仅是现实物质利益的受损者,也是城乡差异的直接受害者,更是特权和封建意识残余的牺牲品;新世纪的农民依然难以跨越和绕过这种种差异冲突对他们的有形和无形的钳制,而这种钳制又直接影响着在乡农民的精神愚弱和生存的窘迫。

综上所述,新世纪文坛的底层写作不仅在关注着进城打工的农民的生存现状,也及时而敏锐地发现了在乡农民所遇到的各种新的困扰。新世纪的农民在享受到社会发展的成果而多有获益的同时,也有种种新出现的以及传统的、残留的难题,种种外在的局限和自身根深蒂固的弱点,依然顽固地横在他们面前或滞留在他们的意识深处,依然是他们摆脱物质贫困和精神愚昧的巨大障碍,甚至成为他们依然作为“弱势群体”的一种标志。底层写作对在乡农民的这种关注和书写,也从一个侧面昭示着新世纪的现实主义文学精神的坚毅的延续和拓展。

[1]王 剑.夏天敏的悲悯情怀[J].名作欣赏,2006,(3):61.

[2]李建军.写作的责任与教养——从《中国农民调查》说开去[J].文艺争鸣,2004,(2):68.

[3]丁 帆.论近期小说中乡土与都市的精神蜕变[J].文学评论,2003,(3):33.

[4]谢 冕.重提文学的“现实主义”[N].解放日报,2000-10-16(3).

[5]刘 震.左翼文学运动研究的两种范式与新的可能性[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1):82.

“Bottom Writing”of the New Century Concentrates on the Living of the Countryside Peasants

ZHENG Ming-e1,TIAN Zhong-yang2
(1.College of Liberal Arts,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2.College of Journalism and Commuication,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

Focusing on and revealing the survival condition of township peasants,it has become instantly a new high light,with the“bottom writing”of the new century’s literary flourishing.The individual township peasant’s material and spiritual predicament will be disclosed from several aspects.It mainly reflects in the times features of the ignorant spirit,the differences between urban and rural,the conflicts of new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adres and the masses etc,which allows readers to see the new century writers’deep realistice care and sympathetic feelings.

township peasant;survival writing;the differences between urban and rural;realistic care

I207

A

1000-2529(2011)05-0128-03

2011-03-20

郑明娥(1975-),女,湖南怀化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田中阳(1954-),男,湖南湘乡人,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校:文 一)

猜你喜欢

新世纪底层悲剧
伟大的悲剧
航天企业提升采购能力的底层逻辑
2020《新世纪智能·新高考》全新改版了,快来订阅吧!
2020《新世纪智能·新高考》全新改版了,快来订阅吧!
泄洪的悲剧不能一再上演
《新高考》更名为《新世纪智能》
猫的悲剧
近视的悲剧
回到现实底层与悲悯情怀
中国底层电影研究探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