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泛娱乐化时代相亲节目的运作机制
2011-04-13刘颜玲
□刘颜玲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 100872)
人类永久的精神食粮——爱情,被媒介的“诸神”玩弄于股掌之间,被娱乐化蹂躏到了“再也不知情为何物”的惨淡境地。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湖南卫视的《我们约会吧》等被包装地美轮美奂的相亲节目,在把爱情剥开来供大众消遣的同时,也将爱情化为乌有。正如,《非诚勿扰》主持人孟非在节目第一期开播之际,即将节目的宗旨宣告于世:“不包办爱情,只提供邂逅。” 而后,被包装成相亲狂人的“凤姐”,在爱情被娱乐化的基础上,进一步将其庸俗化。借用网络一句流行语,“姐谈的不是爱情,是眼球!”这就是娱乐化背景下,相亲节目的真实写照,爱情已然被娱乐至死。
一、娱乐化时代人类精神的缺失
“娱乐”一词本身有两个含义:“(1)使人快乐;(2)快乐有趣的活动” 。它既可以做动词,也可以作名词,本身是一个中性词,甚至含有一定的褒义。“化”放在“娱乐”之后时,它是“后缀,加在名词或形容词之后则构成动词,表示转变成某种性质或状态” 。可见“娱乐化”一词本身是中性偏褒义的。那娱乐化时代,为何会导致人类精神的缺失呢?笔者认为媒介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当媒介具有了超意识形态性时,各类媒介所表现的内容就直接决定了人类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而现在媒介表现的绝大多数内容都以娱乐的方式表现出来,正如美国学者波兹曼所说:“为我们提供纯粹的娱乐是媒体的最大好处,它最糟糕的用处是它企图涉足严肃的话语模式——新闻、政治、教育、宗教然后给它们换上娱乐的包装。” 于是,娱乐占据了大众的思考空间,娱乐精神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大众普遍精神的主宰。
如果说比尔·盖茨在IT领域的革命宣告了全球性资讯时代的到来,鲁贝特·默多克在传媒界的革命则宣告了一个全球性娱乐化时代的到来。他创造了一种全新的传播理念,通过现代媒体传播,可以将任何新闻事件快速辐射到媒体所能覆盖的全部范围,并且迅速使之转化为可消费的文化产品,如此一来,媒体在人类的精神世界中就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主导性角色。 波兹曼的《娱乐至死》批判的主要是当时美国电视媒介对于大众思想的愚弄。
此书的前言中提到了两个预言家,一个是以《一九八四》出名的奥威尔,另一个是写了《美丽新世界》的赫胥黎。奥威尔预言的1984是人类全面陷入独裁统治的恐怖之年。就在美国要为此预言没有成为现实而欢欣雀跃之时,波兹曼提醒人们不可忽视赫胥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预言:即人类将沉湎于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技术——比如电视——直至死亡,奥威尔害怕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受制文化,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庸俗文化。可见,波兹曼笔下,人类丧失精神和思想,不是因为大脑退化,失去了思考能力,而是因为在媒介的狂轰滥炸中,人们沉溺于被动接受各种信息的快感之中,而失去了思考的动力,媒介的思想成为人类思想。
二、媒介技术如何悄无声息地影响人类精神世界
任何一种技术的发明都是一个社会过程,这个过程沾满了有血有肉的人的“色彩”,所以媒介绝不仅仅是一种冷冰冰的技术存在。马歇尔·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的观点深刻地揭示了这一点。波兹曼这样理解麦克卢汉的观点,他认为每一种媒介都为思考、表达思想和抒发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从而创造出独特的话语符号。就像《荷马史诗》只能出现在口传媒介时代一样,电子信息媒介时代有其自己的电视、网络文化,而这种文化可以间接地影响人类精神世界,可谓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波兹曼提出了“媒介即隐喻”的观点。“它们更像是一种隐喻,用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不管我们是通过言语还是印刷的文字或是电视摄影机来感受这个世界,这种媒介——隐喻的关系为我们将这个世界进行着分类、排序、构建、放大、缩小、着色,并且证明一切存在的理由。” 因为是隐喻,所以“虽然它指导着我们看待和了解事物的方式,但它的这种介入却往往不为人所注意。”同时,波兹曼认为任何带有隐喻性质的媒介,都有共鸣,“不管一种媒介原来的语境是怎样的,它都有能力越过这个语境并延伸到新的未知的语境中。由于它能够引导我们组织思想和总结生活经历,所以总是影响着我们的意识和不同的社会结构。它有时影响着我们对于真善美的看法,并且一直左右着我们理解真理和定义真理的方法。”
那媒介究竟是如何影响人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呢?究其本质原因,就在于媒介本身的娱乐化功能。波兹曼认为,媒介所收集和传递予大众的讯息都是“碎片化”的,同时为了使这种“碎片化”的讯息能够获得一种合理性,媒介为其提供了表面上可理解的“伪语境”。这样媒介本身就构成一个完整的意义循环系统,它生产意义,并将这种意义不留痕迹地输入大众的普遍意识中。
信息一经这种非纸质的媒介传播,必定要脱离原来物理意义上的时间和空间,及特定的具体的语境;而这些信息通过电视媒介传播时又由于时间的限制被压缩成了一个个片段——于是,信息的“碎片化”就此形成。波兹曼将这种由碎片化捏合而成的世界戏称为“躲猫猫”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连续性,没有意义。这种“碎片化”的信息,完全丧失了真实的、可理解的语境,于是媒介就为其提供了娱乐化的“伪语境”,“伪语境的作用是为了让脱离生活、毫无关联的信息获得一种表面的用处,但伪语境所能提供的不是行动,或解决问题的方法,或变化这种信息剩下的唯一用处和我们的生活也没有真正的联系……这种唯一用处就是它的娱乐功能。伪语境是丧失活力之后的文化的最后的避难所。”现如今,媒介在渗入人类日常点滴生活的同时,也将其娱乐功能不折不扣地渗入人类骨髓深处,在“娱乐”的天空下,整个社会“除了娱乐业没有其他行业。”
三、媒介娱乐爱情,并将其至死
当我们看清楚媒介的娱乐化本质以后,再看当下被媒介炒得纷纷嚷嚷的爱情,其实,当爱情毫无掩藏地进入媒介的魔掌,那就难逃被娱乐至死的噩运。我们以国内收视率最高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为例,看看它是怎样将爱情的神圣光环一步步剥落,怎样将一种娱乐化的爱情观植入受众心中,怎么让传统意义上的爱情走向死亡。
首先,《非诚勿扰》节目本身的戏剧性定位,使爱情不再真诚。该节目虽以电视媒介为主导,但在网络媒介上也充分造势,联合国内最大的婚恋网站——“世纪佳缘网”和“百合网”,将其受众最大化。主持人孟非曾在主持中说过:“很多人爱看《非诚勿扰》,因为其中的女嘉宾都是连续剧,男嘉宾都是系列剧。”言语之中露出些许揶揄和自大,这也透露出该节目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婚恋交友节目。其精美的包装,已达到了同类节目最上乘的水准,从环境、灯光、服装、化妆、道具到节目的背景音乐、节奏控制等,都能充分吸引观众眼球。这档相亲节目,表面上看来像是一场“真人秀”,实则是经过精心编排的“情景剧”,因此,这种节目上相来的爱情,谁又敢奢望天长地久。
其次,《非诚勿扰》嘉宾的类型化,使爱情不再真实。该节目将现实生活中形形色色的各种典型人物,都搬上了舞台,表面上看似乎可以真实地再现生活,实则是通过将人类极端地类型化,而引起广泛争议,提高收视率。富二代刘云超,拜金女马诺、朱真芳,强人女博士许贺,哲学中性女谢佳……这些人的言谈都竭力想要表现一类人,而不是他或她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们不得不怀疑,这是编导的暗中安排。该节目在将人物职业类型化的同时,还将人物的性格类型化,用乐嘉的性格色彩学说,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类型人的性格特征,这样,人就不再是具有独立个性的人,受众在接受这种类型学说的同时,也会将自己框入其中,那节目本身所隐喻的爱情观必定播洒于无形。
最后,《非诚勿扰》爱情观的肤浅化,使爱情不再是爱情。相亲节目由于其婚恋观问题,已经引起广电总局的高度重视,而责令其整改,整改以后嘉宾似乎再没有一些激进言词,然而改的可能是台词,改不了的是通过电视媒介来传输信息的本质,有了媒介自然就会为受众提供一种“伪语境”,这种由媒介勾画出来的爱情世界,是碎片化的,没有秩序,不存在意义,这本就是一种娱乐化的语境,那“我们就不必把它当回事儿。”就像我们以一种猎奇的心态看《非诚勿扰》那般,我们的爱情观其实都被她扰了。
总之,我们不能把相亲节目搬上银幕,为了人类最后的精神上的退路。以防某一天“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尼尔·波兹曼,章艳译.娱乐至死.[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