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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演进

2011-04-13

关键词:社会党政党中国共产党

宋 效 峰

(安徽财经大学 法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试论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演进

宋 效 峰

(安徽财经大学 法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在当代中国政党外交中具有突出的典型意义,它展现了改革开放以来确立并不断发展的党际关系四项原则的强大生命力。尽管其间存在波折,但双方关系发展的总趋势是逐渐超越意识形态差异,走向合作共赢。推动双方关系发展的动力既来自各自的利益需求,也与国际政治的进步趋势密切相关。当前,全球化与全球治理问题正在为双方合作注入新内容。

中国共产党;社会党国际;党际关系四项原则;全球治理

“政党国际组织的发展为世界各国政党提供了参与并影响当代国际政治的政党外交平台和国际活动舞台”[1]。着眼于我国的总体外交,对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进行研究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一、早期双方关系基本处于隔绝与对立状态

在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建立关系前,双方曾长期处于隔绝状态。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既与冷战时期的国际格局有关,也与双方的相互认知及各自的政策选择有关。社会党国际成立于冷战初期,很长一段时间它一直反对与共产党建立任何形式的合作关系。在其1951年发表的《法兰克福宣言》中,对共产主义的批判甚至超过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当两大阵营在朝鲜战争中交锋时,社会党国际声称“自由民主国家的集体行动能够制止侵略并拯救世界使之免于陷入全面战争”[2]。此外,西方社会党人对于中国共产党还存在着某种西方人对于前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偏见或蔑视[3]。而中国共产党在新中国建国初期坚定地站在社会主义阵营一边,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与苏共保持一致。中国共产党把“一边倒”作为对外交往的指导思想,支持欧洲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的活动,与身处西欧的社会党国际相互敌视。

苏共二十大后,中苏两党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分歧开始显现,鼓吹“三和路线”的苏共领导人赫鲁晓夫认为,在反对帝国主义方面应与社会党合作,但并未得到社会党国际的积极回应。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中苏两党走向分裂,中共的对外交往受到极“左”路线影响,在国际斗争中一度以意识形态划线,“反帝、反修、反对各国反动派”。这种世界革命理念自然与身处西方资本主义议会政治中的社会党国际无法相容。不过,由于这一时期社会党国际的活动仍然局限于欧洲范围内,其外部对手主要是苏共及其东欧盟友,对亚洲地区的共产党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社会党国际及其成员站在西方资本主义阵营一边,把中国共产党视为威胁。其主要表现有:对中国1959年平定西藏叛乱进行无端指责;1962年,社会党国际理事会发表包含歪曲中国内容的《奥斯陆声明》;在1962年中印边界冲突中偏袒印度,谴责中国的“侵略”;尤其是限制和干涉日本社会党与中共发展关系。在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举行的社会党国际十大和十一大,都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进行了激烈批判,坚决拒绝同任何共产主义政党进行合作[4]。

不过,就东西方关系以及两大阵营内部关系而言,社会党国际与中共并不处在国际斗争最前沿,双方并未在意识形态等领域进行直接论战,社会党国际在对华关系上也显示出某些灵活性。1954年,英国工党领袖艾德礼率社会党国际代表团访华,中共领导人向他们表达了和平共处的愿望。在1955年举行的社会党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上,社会党国际就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问题表达了不同于美国的态度,认为“北京政府”是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开始支持中国进入联合国。但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无法建立全面关系,只有个别的接触——例如中共与日本社会党之间有较密切的关系,但它并不具有典型意义。

二、冷战后期双方超越意识形态差异建立关系

西欧国家自主性的加强以及社会主义阵营的分裂有力地推动着世界多极化的发展,中国成为美苏之外一支独立自主的重要力量。社会党国际也试图扩大自己在国际事务中的声音,日益需要调整与各国共产党的关系。1968年,社会党国际成立“共产主义国家和政党问题工作组”,专门研究与共产党及社会主义国家的关系问题。上世纪70年代初期,中美关系超越意识形态差异而走向缓和,这极大地改变了冷战后期的世界格局,也直接推动了中国与西欧国家的关系,促使社会党国际重新审视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在1972年举行的社会党国际十二大上,联邦德国社民党领导人勃兰特声称尼克松访华是整个世界由“对抗转向合作”的重要标志。社会党国际开始允许其成员党自主决定同共产党的双边关系,同时还对1971年联合国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席位表示赞赏。西欧国家的社会党首先与本国共产党开展合作,在它们自下而上的推动下,尤其在1976年社会党国际十三大上勃兰特成为新领导人后,社会党国际的对外政策出现重大调整。它开始积极谋求与东方阵营的共产党进行对话,并于上世纪80年代初提出“超越意识形态分歧”,与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进行合作。这一时期,国际形势出现的巨大变化促使社会党国际采取更加灵活的姿态,突破欧洲中心主义,淡化固有意识形态,针对共产党提出了以接近求变化的策略,社会党国际主张国际缓和、裁军与共处,反对霸权主义、支持民族民主运动,倡导南南合作与南北对话,推动欧洲自主和一体化进程[5],这与国际战略思想正在发生重大调整的中国共产党逐渐形成更多共识。

上世纪70年代中期,社会党国际开始向亚非拉地区发展,这也推动了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直接关系的建立。第三世界是中国外交的基本立足点,1977年后中国共产党在这一战略方向上的对外交往得到重大拓展,开始与除共产党、工人党等传统交往对象外的不同意识形态的政党——首先是非洲民族主义国家的执政党建立正常的党际关系。接下来提上日程的就是西方国家的社会党,它们与第三世界国家的政治力量一样是国际反霸统一战线所要争取的对象。1980年7月,中共中央批准对外联络部《关于对社会党开展工作的请示》,同意除各国共产党、工人党以及民族主义政党外,也可酌情与社会党进行接触[6]。中国共产党的政策调整得到了社会党国际的积极回应。1981年密特朗率法国社会党代表团访华,拉开了社会党国际与中共建立关系的序幕。1982年,社会党国际领导人与中共代表在伦敦进行会谈,这是双方时隔28年后第二次直接接触,标志着中共与社会党国际正式交往的开始。1984年,社会党国际主席勃兰特访华,与中共领导人会谈并商定开展经常性对话,进一步推动了双方的交往。此外,奥地利社会党、比利时社会党、西班牙工人社会党和荷兰工党等也相继访华,中国与西欧社会党的关系实现重大突破。1983年,社会党国际在葡萄牙召开第十六次代表大会,中国驻葡大使列席了这次会议;1985年,中共代表参加了在维也纳举行的社会党国际第二次裁军会议。1986年,中共作为唯一的共产党观察员参加了社会党国际第十七次代表大会。这一切都缘于中国与西欧存在着战略利益的交汇点,双方的合作有利于在世界和平与发展问题上结成广泛的国际统一战线。

与西欧国家社会党的交往有助于为中国开启的改革开放事业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尽管社会党国际试图借此施加影响,但在双方交往中中国共产党并未放弃自己的原则立场,坚持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尤其是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共产党逐渐总结了以往党际交往中的经验教训,不挑大旗、不搞论战与对抗,开始向“发展”外交转变。1982年,中共十二大明确提出把“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等四项原则作为建立新型党际关系的基础。在1987年召开的中共十三大,又再次明确了上述原则的重要指导意义。它不仅适用于各国共产党之间的关系,也适用于共产党与社会党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改革开放开启了中共政党外交的新局面,为社会党国际与中国共产党的交往注入了强大的活力。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对国际社会的参与不断加深,在维护世界和平、支持第三世界的民族解放与发展等问题上与社会党国际存在合作基础,双方在超越意识形态差异、谋求相互了解与合作方面形成共识。这一时期,西方各国社会党纷纷与中国共产党进行往来和交流,到1986年我党已与36个社会党建立了正式的党际关系。

三、后冷战时代双方重建合作关系

1989年,社会党国际第十八次代表大会通过《斯德哥尔摩宣言》,提出“改造共产党社会”,“支持人权和政治公开性的实现”,加强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影响。1989年中国国内发生政治风波后,社会党国际对中国进行指责,并约束其成员党与中共的交往,双方关系一度中断。社会党国际认为,苏东剧变是民主社会主义发展的重大历史机遇,积极吸纳由共产党演变而来的东欧各国社会党。但事实上,冷战的终结使世界范围内的右翼政治力量甚嚣尘上,社会党国际的影响反而一度受到削弱,直至上世纪90年代中期才再度复兴。社会党国际急于与共产党划清界限,在策略上以“社会民主主义”概念取代了原有的“民主社会主义”概念。1993年,社会党国际专门设立亚太委员会,准备把亚太地区作为冷战后重要的发展方向,并于1994年在东京召开理事会会议,其中涉及中国议题。这一时期,社会党国际的态度比较矛盾:一方面,社会党国际主张并且需要同中国共产党恢复接触与合作,包括继续支持中国的改革开放;另一方面,社会党国际又在台湾和香港地区“民主”改革、南海争端、涉藏等问题上发表消极的言论[7]。1996年,社会党国际第二十次代表大会关于亚太问题的决议,又对中国共产党进行无端指责。这表明,冷战后初期双方关系需要进行新的磨合与定位,以便在新的基础上重启合作。

互相尊重各自所选择的发展道路,是彼此合作的政治基础。中国共产党顶住外部压力,继续坚持和扩大改革开放,通过灵活务实的政党外交逐渐摆脱孤立,为打破西方国家的制裁发挥了重要作用。到1997年,中共十五大再次强调党的对外工作要继续坚持独立自主等四项原则,同一切愿与中共交往的各国政党发展合作关系,促进国家间关系的发展。尤其是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蓬勃活力吸引了西方国家的社会党,为双方重启后冷战时代的交往注入了深厚的动力。在日本、法国、西班牙等国社会党陆续恢复同中共的接触后,1998年社会党国际主席、法国前总理莫鲁瓦率团访华,决定与中国共产党“重新对话和发展关系”,至此社会党国际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完全恢复。

1999年,中共代表应邀参加了社会党国际第二十一次代表大会。一方面,尽管没有放弃对亚洲社会主义国家继续施加影响的意图,但社会党国际逐渐不再把“现实社会主义”作为反对的主要目标,而应对全球化挑战、加强全球治理越来越成为社会党国际在世纪之交进行变革的重心。社会党国际把其基本价值观的应用范围从原来主要是主权国家上升至全球层面,团结、正义、和平、民主、人权、可持续发展、多元化、民族国家和国际主义等理念被赋予新的内涵,所关注的议题也从国家内部的不平等转向国家间的不平等[8]。另一方面,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外交的多边主义因素得到显著增强。与之相应,中国共产党在其对外交往中也着力塑造稳健和负责任的执政党形象,就对国际事务的影响而言,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日益具有多边意义。面对全球化迅猛发展所带来的复杂挑战,双方关注的议题由安全、政治等传统领域向发展、生态等非传统领域扩展,全球性问题日益成为双方交流与合作的新重点。双方在全球治理问题上日益形成诸多共识,例如变革现有国际秩序,对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全球性多边机制进行改革等。

四、新世纪双方关系向多维纵深发展

2003年,社会党国际第二十二次代表大会发表《圣保罗宣言》,阐述了自身关于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主张,表明进入新世纪其战略视野进一步具有全球性。社会党国际积极评价中国改革开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肯定其成员党与中国共产党的对话与合作,希望与中共建立战略对话机制并为此成立了专门工作小组。2004年,社会党国际主席古特雷斯应邀访华并与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会晤,标志着双方关系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9]。

中共十六大以来,中国共产党把与各国政党的交流合作视为推动和谐世界构建的重要手段。中国共产党陆续提出和谐社会理念与科学发展观,也得到了社会党国际的高度关注。双方在反对全球化进程中的新自由主义、新保守主义和单边主义倾向,以及对新和平观、安全观与发展观的理解方面具有相当程度的共识。2004年9月,社会党国际代表作为观察员参加了由中国共产党主办的第三届亚洲政党国际会议。前来与会的社会党国际主席古特雷斯表示,中共是一支有重要影响的世界性进步力量,是社会党国际在推动建立公正的国际新秩序过程中的重要伙伴,并明确提出与中共建立战略对话机制。2005年11月,欧洲社会党代表团访华。在2008年举行的社会党国际第二十三次代表大会上,除了继续主张以和平方式解决冲突外,应对气候变化被视为最紧迫的全球性议题。为此,社会党国际呼吁改革联合国等全球性机制并加强它们在国际事务中的基础性作用,它希望中国方面支持其关于成立“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的倡议。2009年5月,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在北京共同举办“可持续发展问题研讨会”。与会的社会党国际主席、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主席帕潘德里欧赞赏中国坚持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希望其成员党与中共加强交流,共同参与和推动全球环境与气候治理。社会党国际总体上认为,中国共产党作为新兴大国的执政党在增强全球多边机制的有效性、完善多层次的国际治理结构,以及推动国际新秩序构建方面是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

进入新世纪这十余年来,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不仅涉及中欧关系,也涉及中国与越来越多发展中国家的关系。随着近年来中国崛起速度加快,中国的对外关系工作也面临一些新的挑战,尤其是对于中国的偏见与误解始终在某种程度上存在,发挥政党外交的沟通交流和释疑解惑作用显得尤为重要。其中,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在制约超级大国的单边主义问题上存在着共识,在中欧人权对话方面也存在着某些相似的理解,例如对经济社会权利的重视等。尤其是社会党国际当前倡导的全球治理主张具有一定的进步性,它对于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模式构成有力制约。在参与当下的全球治理进程中,通过与社会党国际加强合作,可以进一步向世界展示中国共产党开放、成熟、稳健的现代化政党形象,推动中国建设性、负责任大国角色的确立,从而增强中国在推动和谐世界构建过程中的外交软实力。

小结

一个政党的对外交往能力是其自身活力的重要体现,能够反映该政党对于外部环境的自我调适能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开展政党外交首先是发展国内政治经济的需要,同时也是促进国家间关系、顺应国际政治发展趋势的需要。新时期在求同存异基础上与社会党国际建立开放的交流关系,不仅有利于互相学习治国理政经验,提升各自的执政或参政能力,还有助于双方树立开阔的国际视野,增强彼此把握和参与国际事务的能力。对于中共而言,如何在现代经济社会转型条件下提高社会管理能力并推进党内民主建设,可以从社会党国际那里有所借鉴。

一般地,一个国家包括政党外交在内的各种外交形式都应与该国的总体外交目标相适应,并且前者应为后者服务。作为新时期中国多轨道外交的一种重要形式,中国共产党开展富有活力的对外交往活动必将为国家间关系的发展提供重要的推动作用。可以说,中国共产党所从事的政党外交工作既是中共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家总体外交的重要内容[10]。在当今世界政治中,中国共产党无疑是规模和影响最大的执政党之一,而社会党国际则是目前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关系密切的最重要的国际政党组织,其进步性也不容忽视。为了在中国和平发展过程中把自身利益与世界利益更好地结合起来,当前我们正致力于推动和谐世界构建,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共产党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除了可以拓展双方合作的议题领域外,还可以进一步发展包括青年、妇女等双方外围组织的关系。近年来双方不断调整交往政策以寻求合作共赢,尤其是通过在全球化与全球治理等问题上的平等交流与共识建构,逐渐克服了存在于双方关系中的某些冲突性因素。但我们也应认识到,社会党国际既是“右的左翼”也是“左的右翼”,与之交往应坚持原则性与灵活性的结合:一方面可以“和而不同”地开展广泛合作,另一方面对其损害中方利益的言行应进行必要的斗争。

[1]谭荣邦.政党国际组织的兴盛及其当代特征[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04(2).

[2]殷叙彝.社会党国际文件集[C].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10.

[3]舒新.冷战初期中国共产党与西方社会党之间的关系述论[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6(5).

[4]蒋锐.二战后欧洲民主社会主义与其他左翼关系探析[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9(6).

[5]林建华.风雨五十年:社会党国际的历史、理论与实践[J].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01(2).

[6]舒新.中国共产党与当代西方社会民主党之间的关系研究[D].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45.

[7]李天作.社会党国际试图在亚太扩大影响[J].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1994(4).

[8]龚加成.社会党国际纲领和政策的新变化——社会党国际二十二大述评[J].国外理论动态,2004(1).

[9]姜琳.从社会党国际22大看其新世纪的战略调整[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4(3).

[10]刘朋.中国共产党政党外交的现状及思考——基于2003-2009年中共重要对外交往活动的统计分析[J].学术探索,2010(2).

[责任编辑孙景峰]

D820

A

1000-2359(2011)02-0079-04

宋效峰(1973-),男,山东蒙阴人,安徽财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主要从事国际政治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任务项目(10JDJNJD001)

201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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