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代”的逻辑
——由日本核危机引发的思考
2011-04-12王秀彬
王秀彬,石 磊,邵 珊,曹 克
(南京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46)
·哲学与思辨·
“被时代”的逻辑
——由日本核危机引发的思考
王秀彬,石 磊,邵 珊,曹 克
(南京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46)
“被时代”是最近两年流行的网络词汇,用它来描述当前在日本核危机的影响下人类社会与科学技术的关系,是恰当的。因为科学技术已经不再是装在人类手中瓶子里的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魔鬼”了,它更像是“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科学技术令人陶醉的时代已经过去,“被”时代的科学技术使现代文明异化,现在到了我们思考科学技术与人类社会关系的时候了。
科学技术;人类社会;现代文明异化;科技价值理性
如果说科学技术是“魔鬼”,那么如何正当研发和合理利用科学技术这个“魔鬼”就成了21世纪不可避免的难题。人们都还记得,二战期间日本军国主义者曾利用善良的中国人进行不正当的研制生化武器。然而历史往往有某种惊人的巧合:第一次受到核武器伤害的也是日本这个民族。如今进入了21世纪第二个十年,受这次核危机事件影响的当然首先是日本及其民众,然后会是全世界吗?怎样避免科学技术这个“魔鬼”的报复呢?这是值得深刻思考的。
一、“被时代”的科学技术
20世纪人们习惯陶醉于科学的高度发展。似乎随着科学的发展,没有什么是人类办不到的。未来,人类或许能摘到天上的星星,搬到火星去居住也许不是幻想。因为随着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应用,几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们已经学会了依赖科技的不断发展来解决我们面临的难题。
科学技术也的确不负众望,它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物质财富最为丰厚的20世纪。一百年来,划时代的发现层出不穷,产生了诸如相对论、量子力学、分子生物学、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等一系列科学理论和电子计算机、人工智能、生物工程技术、核技术、航天技术、海洋技术等一大批新兴的技术,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新科技群,并迅速转化为科技产业,创造了发达的物质文明。在科学技术的伟大成就面前,我们理解了几百年前培根提出的“知识就是力量”的深刻内涵,也真切感受到邓小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一思想的现实意义。
虽然科学技术的进步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存状况,把20世纪与以前的时代明显地区别开来,但是,21世纪以来科学和技术这两者的神秘面纱正在被逐步揭开,很多人开始反思21世纪人类面临的真正挑战究竟是什么?是核泄漏导致的核危机、核扩散,还是可怕的病毒;是频发的自然灾害,还是经济危机?
自从石油化工业兴起,我们的生活就被各种各样的塑料充斥着,更严重的是,它还污染了水体,威胁到海洋生物。原子能首先被用于军事,人类从此就必须祈祷:如此大量的核武器千万不要掌握在像希特勒那样歇斯底里的人手中。于是,国际社会就开始了看不到终点的“制核”与“反核”的斗争。自从第一批接受精子捐赠产生的试管婴儿长大成人之后,就饱受“我是谁”这一问题的折磨,当他们开始本能地寻找父亲,期待多年后的重逢时,作为父亲——那些当年的精子捐赠者们却不想自己原本的生活被搅乱。由此看来,“无性繁殖”技术带给人们的是更多的困扰。丁伯根也许不会想到,数学和统计科学的发展也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大批优秀的数学天才没有流向自然科学领域,他们更倾向于华尔街那样的地方,为我们发明了更多的金融衍生工具。显然,金融衍生技术的无限创造给人类带来的并不是整体财富的增长,而是加剧了由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所决定的“人造灾难”。
2010年,英国科学家又发现了一种可怕的名为NDM-1“超级病菌”。据说,是一种能抵抗任何抗生素的病菌,也就是说人类已发明的抗生素对它都不起作用。其实,无论是禽流感、SARS、还是NDM-1,也许它们远没有历史上人类所遭遇的病菌和瘟疫那么猖獗,但是它们带给现代人的恐惧感和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人们意识到:科学也不是万能的,科技医疗卫生以及防护系统进步得再快,科学家研制疫苗的速度再快,似乎也赶不上病毒变异的速度。最近几年,大自然在为人类上演了一出出自然灾害的连环剧:2004年底的东南亚海啸、2005年夏天的美国新奥尔良飓风、2008年中国的汶川大地震、2009年的中国玉树地震、2010年的俄罗斯森林大火、2011年的春天又发生了由日本大地震所引起的核危机。这些都显示出人类和现代社会组织在巨大的天灾面前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人类利用科学技术控制自然界的梦想被打破。频发的自然灾害和“人造灾害”、日益加剧的全球性气候反常很容易使人们想到恐龙的灭绝,也许下一次的“冰河时期”会提前到来。
二、“被时代”的科技使现代文明异化
(一)科学技术的异化使生态环境恶化
关于这一点,学者和知识界的人士都有过充分的论证,我们的政府和普通民众也对此采取了一定的保护措施。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没有被唤醒,他们仍然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习惯于把现代社会视为一个科学技术可以无限制地利用并带来经济增长的社会。他们固执地认为,要改变人们目前的行为方式是不可能的,科学技术必然面临资本化的选择,不应该杞人忧天;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地球的生态确实正在恶化。
如今我们身边的环境恶化到什么样的程度,笔者身边发生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可以使问题得到真实体现。一位朋友在怀孕期间为了给孩子补钙,食用了大量的虾,却导致小孩子生下来后体内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现在只能靠一种十分昂贵的新药物来维持生存。凡是用现代技术提炼加工自然资源的地方,都会有如何处理工业废料、如何治理工业污染和由此而产生的其他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任何一种新科学、新技术的应用都是以对环境的一定程度的损害为代价的。然而这样的事故对一个家庭的创伤却是巨大的,无法弥补的。最近这些年,人们不仅吃不到过去的一些美味,甚至开始怀疑身边每一种食物的安全性;如今更是谈日本进口食物而色变。这使人联想起美国蕾切尔·卡逊女士所著的《寂静的春天》。这本书在1962年出版的时候曾掀起了轩然大波,书中通过充分的论证表明,DDT这样的杀虫剂会破坏从浮游生物带鱼类到鸟类直至人类的生物链,容易使人患上慢性白血球增多症和各种癌症,该书是第一部关注环境生态问题的著作。书中的结论是严峻的,也是值得深思的:人类以科技手段控制自然是一种愚蠢的做法。由此卡逊女士所遭受的诋毁和攻击也是空前的,甚至被讥讽道:她那样的老处女为什么要担心有关遗传学的事情呢?同样是科学结论,“说出真相”对于作为海洋生物学家的卡逊女士,却远不像居里夫人告知天下发现放射性物质——铀那么饱受青睐。半个世纪以来,卡逊女士所担心的那些事情无情地并且频繁上演,种种新异的癌变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人类就像中了魔咒,咒语反复证明卡逊女士预言的正确性。可遗憾的是,人们并没有完全理解和听从卡逊女士的忠告,工业污染、耕地减少、土质沙漠化、水源疆乏、气候异常、核污染等问题仍不期而至,对人类的生存构成严重威胁。面对生态环境的满目疮痍,人类必须对科技的发展以及现代文明所造成的异化作出深刻反思:人类对自然改造的确过多;科学技术的发展是正在创造一个非人化的自然。科技这支利箭,究竟要将人类引向哪里呢?
(二)科学技术的异化使人物役化
科学技术在给人类带来福音的同时,也束缚了人类追求自由的脚步。人的主体性变成了机器的主体性,科学技术的消极性和盲目性日益显现。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认为,现代科学技术侵犯的是主体作为主体所应该享受的尊严,造成的是主体精神层面上的荒芜。人的主体作用,在工作中逐渐被减低为“物”的工具性能,表现为人总是要配合机器。马克思曾指出:“劳动的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所奴役。”[1]不仅如此,在工作之外,人也被迫变成了消费的机器,需要依靠过度的消费来刺激经济增长和缓解精神上的压力和痛苦。但这是一种恶性的循环,越是消费越是可能加速下一轮经济危机的到来,越是消费就越是感到空虚。这些都和科学技术负面作用有关联。
在《历史和阶级意识》一书中,卢卡奇也关注了科学技术和人的主体性之间的关系问题。其一是以总体范畴来看待主体性,总体范畴从整体出发而不是局部出发来论证主体性;其二是认为真正的科学不能够把现象和本质混淆起来,如果将这两者混淆起来,这样的科学的有效性是值得怀疑的。卢卡奇反对主体性的物化、对象化、工具化。对现代科学的分析,卢卡奇指出,科学技术越发展,在某些时候反而越成为束缚人的一种枷锁,这种束缚就体现在现代科学对人主体性的压制上,这种压制不是显性的,而是隐性的。例如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被一个电脑操作搞得筋疲力尽;手机、电脑等信息工具有时候不仅不受使用者的控制,反而控制着使用者,例如我们常常被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所打扰;常常在休假的时候,不得不因为一通电话而身在千里之外也要赶回去工作等等。主体的连续性往往随时“被”打断。当人们在不知不觉中被现代科技所控制的时候,科技离人的主体性本身不是近了而是远了,科技成为了和人的主体性无关的一种存在。现代社会,由于科技的作用,各个层面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主体在面对客体的时候,客体呈现给主体的状态变得更加复杂。从控制的层面看,严格依靠指令完成的东西越来越多,人被工具化和物役化,体现为人被指令所驱使,科学技术成了一种更为巧妙的新的控制手段。表面上,我们享受了科技发展的成果,可实质上,人类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种牺牲就是主体性的丧失——即人被物役化。
(三)科学技术的异化使人的精神奴化
现代科学技术对人的影响不仅表现为人的主体性丧失、人的物役化状态,更重要的还反映在人的精神层面——科学技术对人的压制使许多人感到很不幸福、很不快乐。有的时候这种压制甚至是对抗性的。人的主体性“被”压制在技术理性之下。所以,人生失去了意义,没有了目标;很多人开始怀念没有这些技术手段的社会。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科技对人的压制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人的幸福感降低,随之增高的则是焦虑感和难以名状的压抑。人们永不停息地攀登高科技高峰,却不知道高科技对我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越来越幸福吗?人们对高科技的这种狂热的追求可能就是赖特·米尔斯所说的“疯人现实主义”。
面对福岛核危机,受到迫害的首先是日本民众,接下来也可能影响到日本以外的其他地方,最起码它已引起了周边国家民众的恐慌。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霍克海默认为,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的各方面的能力都空前的增强。这种能力体现在控制力上,可是这种控制力反过来控制着人类自身。人们在这种危机面前,仿佛乱了手脚,不是控制力越来越强,而是被科学技术所控制;然而人们还是不得不求助于科学技术,问题的解决意味着必须找到能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的一系列合理的技术手段,解除这场由科学技术本身引发的危机。简单地说,人成为一种“被”人类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东西——科学技术本身所奴役的物,人不再是人,人有了日益严重的非人化倾向——即人的精神奴化。
此外,人类面临的新挑战还表现在:国际社会在21世纪还普遍遭遇着由新一轮的全球化浪潮所引起的贫富差距、强弱差别越来越大的社会问题。这一过程中,科学技术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为全球化的物质基础是科学技术带来的巨大生产力;科学技术在发展和使用的过程中往往是“见理不见情”。科学技术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很快转化为现实生产力。谁垄断了先进的技术,谁就可能创造出巨大的财富,成为富者、强者,并且由于技术本身的发展规律和资本积累的规律,会不断地产生一种“马太效应”,从而造成穷与富、强与弱的过分悬殊。穷者、弱者固然也会应用一些技术,也可能会逐渐地变富、变强,但是这很难改变他们同富者、强者的差距日益拉大的事实。美国为什么在20世纪拥有世界霸主的地位,为什么世界多极化的格局时至今日还没有完全形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美国掌握着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核心技术。大到国际社会是这样,小到某个国家内部也是如此。因此,有人说技术是霸权主义的主要工具。但是不可否认,科学技术在人类社会的“社会关系结构”的重构过程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三、如何摆脱“被时代”的逻辑
当我们思考如何摆脱人类正在“被”科学技术所压抑的困境时,我们应该摆正科学技术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关系。人类应该能够掌控科学技术,科学技术不应成为人类自由发展的障碍。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中,科学技术充当着工具和手段的作用,科学技术是为善还是作恶,取决于人们的科技观,取决于科技发展所处的文化氛围。我们必须使科技发展“人文化”,让科学的发展受到理性文明的制约。这次日本核危机表面上是由地震、海啸所引起的连锁事件,似乎应该完全归结为自然原因;可是,科技活动的主体是人,科技成果的运用也是由人来决定的,科技的异化、非人化往往是由人的活动所导致的,是人的观念偏差和行为失当所造成的。人类在没有能力完全把“魔鬼”装在瓶子里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地把科学这个“魔鬼”转化为某种实用的技术工具,不要盲目地改造自然。科技的研发和应用也不能只考虑它的经济效益,还要充分考虑它的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不能只考虑它能为一部分人带来益处,还要考虑它是否会伤害某些其他群体;不仅要注重科技的最终运用价值,还要注重在其研制过程中是否符合社会伦理;不仅要看到科技的正功能和显功能,对科技的反功能和隐功能也要作出充分的估计。
并非科学不要发展,技术不要进步;人们也不必谈核色变,先进文化的创造和科技的发展同样重要。在社会发展的某一阶段,先进文化的引领作用甚至更为突出;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观、人类文明理性是科技人文化的基础和根本前提。可是长期以来,一方面,人们在“唯科学主义”的文化氛围中,将科学万能化,尤其是在人与自然关系的问题上,出现了类似“人定胜天”的错误观念。在这样错误观念的支配下,人的主观能动性被过分夸大了。现在必须摒弃这些错误观念了,人类不是凭借科学技术就可以改变一切。人本身也是大自然的一种杰作,对大自然应该怀有起码的敬畏之心。人和自然的关系不是僵硬的主客体之间对立的关系,而是一种人与自然相统一的关系。这与和谐社会的本质是一致的。人类的自由与发展是以自然界的和谐为基础的。另一方面,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一直以来,科技的工具理性被过分张扬了,价值理性被肆意践踏了,科技进步与人的本质价值、人的基本道德相背离,结果忽视了科技的隐功能和反功能,才导致科技走向了人的本真的反面,才造成今天核危机笼罩下,人类反被科技奴役的悲剧局面。所以说,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珠联璧合才能为科技的发展指明正确的方向。
[1]刘青峰.让科学的光芒照亮自己[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2][美]蕾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M].吕瑞兰,李长生,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3]林德宏.科技哲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4][匈]格奥尔格·卢卡奇.历史和阶级意识[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
X1
A
1008-8520(2011)06-0010-04
2011-09-12
江苏省高校哲学 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0SJB720005)
王秀彬(1985-),男,山东莱芜人,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孙 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