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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空间中少数族裔身份的建构
——从后殖民主义视角解读小川乐的《欧巴桑》

2011-04-12法小鹰

山东社会科学 2011年8期
关键词:日裔加拿大人小川

法小鹰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外语系,湖南长沙 410205)

第三空间中少数族裔身份的建构
——从后殖民主义视角解读小川乐的《欧巴桑》

法小鹰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外语系,湖南长沙 410205)

本文尝试用后殖民主义视角分析小川乐的《欧巴桑》中主人公直美作为少数族裔诉求自己身份过程中的三个阶段,即身份危机的产生、身份追寻中的困惑以及身份的建构,从而论证直美对自我身份诉求的这三个阶段与霍米·巴巴提出的后殖民文化的建立所必须经历的由否定到协商再到杂合的过程是相一致的。本文的意义在于指出了少数族裔如何在自己所处的“第三空间”内寻找到自己的“文化定位”,建构自己的身份。

身份建构;第三空间;少数族裔;小川乐;欧巴桑

加拿大日裔小说家小川乐(Joy Kogawa)的自传性长篇小说《欧巴桑》(Obasan)是亚裔美国文学的一部经典杰作。这本小说自1981年出版以来,获得了多项文学奖项,同时受到了世界各方的重视,在国外学术界也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国外学者对《欧巴桑》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沉默与发声、少数种族的困境、女性问题及历史的重述,其中有关沉默与发声的研究是学者们探讨得最多的问题。而中国目前只有极少数学者对《欧巴桑》进行了研究,如任一鸣曾分析过小川乐和其他两位女性后殖民作家及其作品的后殖民文学“静默”主题的女性视角,①任一鸣:《后殖民文学“静默”主题的女性视角——三位女性后殖民作家及其作品》,《中国比较文学》2002年第1期。张丽和郭蕊则运用米歇尔·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分析了《欧巴桑》中的主人公从丧失话语权到找寻到适合自己的发音方式的过程。②张丽、郭蕊:《权力话语与少数族裔发音——解读乔伊·小川的〈婶母〉》,《复旦外国语言文学论丛》,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5-8页。而中外学者的研究都未涉及生活在双重文化夹缝中的少数族裔对自我身份的诉求与建构问题。

一、小川乐及其作品《欧巴桑》

小川乐是著名的加拿大日裔小说家、诗人和社会活动家。1942年珍珠港事件发生后,她和其他日裔加拿大人一起被加拿大政府的隔离政策驱逐。1957年开始进行诗歌创作,1981年其第一部小说《欧巴桑》的出版收到巨大反响。除继续坚持诗歌和小说创作外,她一直致力于要求加拿大政府对二战期间及之后对于日裔加拿大人的不公正待遇作出正式道歉及赔偿的活动。作为日裔移民的后代,小川乐是一位处于两种不同文化之间的边缘人,这使她具备了一个有别于主流作家的视角,双重文化身份造成的似乎尴尬的位置被她合理利用,使她对两种文化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欧巴桑》是小川乐最重要的一部小说。这本带有自传性的小说,通过主人公中根直美的叙述记录了日裔加拿大人在二战中所遭受的痛苦经历。小时候直美与母亲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但她5岁时母亲陪同外婆去日本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珍珠港事件后,直美一家被政府放逐到拘留营中过着艰辛的流放生活。这期间,她一直与叔叔、欧巴桑(婶婶)以及艾米莉阿姨生活在一起。在以欧巴桑为代表的日本传统文化与艾米莉阿姨为代表的西方文化的影响下,直美长大了。直美对母亲的一去不复返以及集中营的悲惨生活一直耿耿于怀,并试图埋葬这段痛苦的记忆。直到叔叔过世,欧巴桑交给直美一个包裹,里面是艾米莉阿姨写下的关于二战期间日裔加拿大人经历的日记和信件,她才获知真相。原来母亲到达日本后就在珍珠港事件中严重受伤,不久就去世了。小说的最后直美缅怀着母亲,并决定写下二战中日裔加拿大人所经历的一切。

小川乐从少数族裔的生活中取得第一手的材料,在《欧巴桑》中生动清晰地描写了受到日本和西方文化双重影响的日裔加拿大人作为少数族裔,如何被主流文化所疏离。整部小说其实也是主人公向我们讲述自己如何探索、寻找自我身份的历程。

二、“第三空间”和“杂合”理论

后殖民主义是当代多种文化政治理论的集合性话语,与后现代理论相呼应,在消解中心性权威、倡导多元文化研究的潮流中崛起,并以其权力话语研究和文化政治批评性拓展出广阔的文化研究视域。①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文化批评话语》,《求索》2001年第6期。霍米·巴巴(Homi Bhabha)是当代西方文化学术界最具有冲击力的后殖民主义理论家之一。他在其代表专著《文化的定位》中创立并阐释了“第三空间”(The Third Space)和“杂合”(Hybridity)的概念。

霍米·巴巴创造性地提出了生活在宿主文化中的少数族裔处于“第三空间”这一观点,巴巴指出:“在文化翻译的过程中,会打开一片‘罅隙性空间’(Interstitial Space)、一种罅隙的时间性,它既反对返回到一种原初性‘本质主义’的自我意识,也反对放任于一种‘过程’中的无尽的分裂的主体。”②④Homi K.Bhabah,The Post- colonial Question:Common Skies,Divided Horizons,London:Routledge,1996,p.204、p.28.这里所说的“罅隙的空间”其实就是“第三空间”。③⑥生安锋:《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论研究》,2004年北京语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第28、59页。巴巴所谓的“第三空间”“既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而是之外的某物”。④这一概念的提出打破了非此即彼的东方和西方、自我和他者的二元对立,为多种文化并存状况下的身份建构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杂合”本是一个生物学术语。是霍米·巴巴成功地将“杂合”这一术语引入了文化研究领域,并使之流行起来,成为后殖民批评术语词典里不可或缺的重要概念,甚至导致建立起了一个复杂的思想体系。⑤Anthony Appiah Kwame,“The Hybrid Age?”,in TLS,Vol.5(1994),p.5.霍米·巴巴将“杂合”与后殖民研究融合在一起,把杂合的定义阐释为“不同语言和文化相互交流、碰撞,最后形成的具有多种语言文化特点但又独具特色的混合体”。⑥事实上,霍米·巴巴的“第三空间”是由“杂合”策略开辟出来的一块协商的空间。这两大概念被巴巴在后殖民话语中作为消解两极对立的有效策略。

笔者认为,《欧巴桑》中的直美与其他日裔加拿大人都面临着少数族裔自我身份建构的问题。他们是东西方文化共同塑造的产物,既与“他者”社会疏离又与“自我”社会疏离,以至于起初会迷失对自我身份的定位,对两种文化都进行否定。根据霍米·巴巴的“第三空间”理论,只要存在两种文化接触的地方,就必然存在一个“第三空间”。而直美在对身份的诉求中逐渐进入了两种文化协商的空间,即一个东西方文化交融的“第三空间”,最终成为两种文化罅隙的“第三空间”的“杂合体”,从而建构了自己的身份。本文即以上述理论为依托,从身份危机的产生、身份追寻中的困惑以及身份的建构来论证直美对自我身份诉求的三个阶段与霍米·巴巴指出的后殖民文化的建立所必须经历的由否定到协商再到杂合的过程相一致。

三、身份危机的产生

身份危机很容易出现在被迫面对不只一种文化的移民身上。尤其是有着第三世界背景的移民,面对西方强势文化和种族主义,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身份危机感:我是谁?如何界定自我?如何对待自己的族裔性和他者性?⑦周小文:《身份的诉求:评加拿大华裔英语小说〈玉牡丹〉》,《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5年第2期。作为日裔加拿大人的直美也同样面临着这个问题。

童年时期的直美就已发现了生活中两种文化的存在,但在母亲的保护下,她一直宁静而舒适地生活着。对这个具有双重文化背景的家庭来说,生活基本上是和谐的。正如小川乐所描述的:“我的父母就像两根针,悉心地把家编织成毛毯。”⑧Joy Kogawa,Obasan,Toronto:Lester & Orpen Denxzys,1981,p.24.母亲给小直美带来的安全感使得“小直美不区分自己与母亲,想象她们是一个整体”。⑨Koo,Eunsook.The Politics of Race and Gender:Mothers and Daughters in the Novels of Toni Morrison,Alice Walker,Maxine Hong Kingston,and Joy Kogawa.New York:S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1993,p.206.所以此时尽管直美是少数族裔,但她仍处于日本社群内部,认为日本文化是可依靠的。但当直美上学后,她和哥哥因是日裔,经常受到白人孩子的嘲笑和欺负。这时她悲哀地发现当走出日本社群进入白人社会时,作为一种非主流文化,日本文化是不得不让路于西方文化的。直美在家庭之外的社会中经历得越多,就越觉得日本文化的无力。这种感觉在母亲离去后更为强烈,并使她逐渐丧失了对日本文化的信赖感。

随着战争爆发,加拿大的日本移民社群被迫疏散。直美从小所生长、熟悉的社群变得支离破碎。当目睹父亲患病、朋友远离、房子和财产被没收、整个日裔社群被疏散时,5岁的直美无法理解所有这些事件背后的政治、种族和经济等复杂因素。虽然此时她仍生活于一个日裔家庭,但这个家庭早已缩减为小说所形容的仅仅是“几束分散的线纱——一个渔夫可能曾有的渔网的剩余的部分”。①⑤Joy Kogawa,Obasan,Toronto:Lester & Orpen Denxzys,1981,p.17、p.132.因母亲离去而对日本文化产生怀疑的直美又遭到了加拿大政府的抛弃。心中对于两种实已内化了的文化的否定使她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日裔身份还是加拿大人身份给她带来了所有这一切的不幸,这个困惑使她迷失了对自己身份的定位。

通过上文的分析,我认为,经历了文化差异和文化遗弃的小直美,在对自我身份诉求的第一阶段是用“否定”两种文化来逃避现实的痛苦,而“否定”又使她陷入了身份危机。巴巴曾对“否定”作出阐释,认为否定是否认“敌对或对立元素发声设想的可能性”。②③④Homi K.Bhabah,The Location of Culture,London:Routledge,1994,p.25,p.34、p.224.对于直美而言,日本和加拿大文化就是对立的元素,二者之间存在文化差异。正如巴巴所说,文化差异及其体现的一种文化对另一种文化的控制是产生后殖民主义身份危机的源头。③小直美目睹和经历了太多的文化差异,以至于不自觉地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这就是巴巴所说的“移民经验的阀限”,这是“一种过渡现象,是无法解决的”。④直美的少数族裔身份使她处于一种巴巴所谓的“干预的空间”,居于正统的、传统的文化之外,被整个社会视为“他者”。她发现日本文化不能保护自己,而同时自己又被加拿大文化所拒绝。因此我认为,这种对生活中的多元文化的否定是导致其身份危机的主要原因。

四、身份追寻中的困惑

童年时代的直美否定了日本文化和加拿大文化,但这种否定并不意味着两种文化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相反,她的生活一直充斥着这两种文化的相互冲突。代表着日本文化的欧巴桑与代表着西方文化的艾米莉阿姨是对直美的成长起着重要影响的迥然不同的两位女性。直美处于东西方文化的困境之中首先体现在沉默抑或发声的选择上。欧巴桑与大部分日本女性一样,无言地负荷着家庭的重担,对于日裔加拿大人被集中管理监控的这段伤心历程,抱着被动而沉默的方式希望平淡地让它过去,“她悲痛的语言就是沉默”。⑤另一方面,直美也深受艾米莉阿姨的影响。艾米莉阿姨是一个话语勇士,她认为想说什么就应该大声说出来,要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传达自己受到欺压及不平等待遇的抗争,只有以这种方式日裔加拿大人才能完全改变他们的社会地位与生活。她鼓励直美勇敢地回忆并重述历史,并提醒直美如果日裔加拿大人继续保持沉默,苦难将会由这一代传给下一代。

两种文化的冲突在直美的其他日常生活中也表现得很明显。例如,直美可以毫无障碍地分别用两种语言与人交流,但是两种语言带给她的并不是安全感和幸福感,而是一种痛苦。她的亚洲面孔、加拿大国籍以及两种语言把她推向了社会的边缘。当她试图平衡两种文化时,却经常遭遇来自白人社会有意或无意的种族歧视。“对立于主流文化背景的双重文化成长经历是直美语言和自身痛苦与困惑的源头。”⑥King - Kok Cheung,Articulate Silences:Hisaye Yamamoto,Maxine Hong Kingston,Joy Kogawa,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3,p.131.但作为少数族裔生活了多年后,直美逐渐认识到两种文化都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我认为,直美思想上的变化显示出在对自我身份诉求的第二阶段她对两种文化的态度已由“否定”转为“协商”。在少数族裔身份的建构中,巴巴推崇一种“双重身份”。但双重身份不是说有两个身份,而是要指出身份协商的重复性,⑦Homi K.Bhabah,“Between Identities”in Rina Benmayor and Andor Skotnes(ed.),Migration and Identity.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p.196 -198.即期待通过连续的重复的“协商”(Negotiation)建构一个平衡的身份。根据巴巴的理论,想要在文化交流中保持各自文化的纯粹性是不可能的,因为文化交流并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而是在二者之间存在着一个“第三空间”。作为少数族裔,此时的直美已进入了一个日加文化交融的“第三空间”。对直美而言,选择哪种文化而否认哪种文化确实是艰难的决定,因此,她一直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第三空间”。她不再完全拒绝,相反她希望得知真相以更清楚地了解自己,而她对真相的追寻反过来又帮助她建构身份。这正好与巴巴的理论一致,即协商以让所有的元素——支配的和敌对的——都被看成并组成少数族裔身份。“第三空间”实质上是文化认同的策略,直美在困惑和选择的同时其实是对两种文化进行协商。通过协商,两种文化中敌对或矛盾的因素可以交流,从而达到二者之间的平衡并进一步建立独立的少数族裔身份。可见,少数族裔追求自我身份的过程实际上是在不同文化间进行的商讨。

五、身份的建构

成年的直美质疑过去,但是并未获得回答,有关她的一切似乎都藏在薄雾中。是艾米莉阿姨的包裹打开了有关家庭疏散经历的真相之门。正是这些信件揭示了过去并促使直美面对自己的过去。回忆是通往过去的痛苦旅程,但揭示历史和获知不了解的过去对于追寻身份的直美是必要的。回忆使直美得到了关于她和家庭成员到底是谁的明确答案,促使她寻找语言和沉默之间的连接点,而她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过去都写下来。

直美重写这段被埋葬和歪曲的二战中日裔加拿大人的历史标志着其进入了对自我身份诉求的第三阶段,她最终建构了少数族裔的多重身份。面对生活中的日本和加拿大元素,直美经历了否定和协商的阶段,最终被推向矛盾的前沿,当她获知所有疑问的答案后,决定写下日裔加拿大人的历史。直美对两种文化的态度和对自己多重身份的接受就是“杂合”。巴巴把“杂合”作为一种消解两极性的有效策略。在巴巴看来,当今多元文化社会中的移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居住于一个“文化之间”的世界,于矛盾的和冲突的传统中创造自己的身份认同。小川乐在整篇小说中勾勒了杂合的符号,日裔加拿大人的存在既是文化协商的结果,也是一种文化冲突的现象。只要有语言文化的交流和影响,就必然会有杂合的现象,而且这杂合还有着积极的意义。①李新云:《“第三空间”的构建——论后殖民理论对中国翻译研究的启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08年第5期。对于日裔加拿大人而言,建构少数族裔的身份就是在两种文化中保持平衡,也就是在日本和加拿大元素中协商和杂合。

因此,我认为少数族裔在经历了身份危机和文化商讨之后所建构的身份即杂合身份,而他们建构杂合身份是必然的。日本和加拿大文化是直美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她接纳了两种文化来建构自己杂合的文化身份。这是生活在文化罅隙的少数族裔所要面对的必然结果,进入一个非此非彼的“第三空间”是他们最好的身份策略。在这个“第三空间”内,两种文化不再尖锐地对立,“他者”不再受到“自我”的支配,两种文化完好地交融。

六、结语

在经济及文化全球化的背景下,虽然少数族裔的生活状况已经得到了改善,但“边缘化”现象依然存在。小川乐《欧巴桑》中的主人公直美,像许多边缘群体一样,在身份建构中经历了霍米·巴巴提出的否定、协商和杂合三个阶段,最终在自己所处的“第三空间”,对两种文化进行了合理的协商,并成功地建构了作为少数族裔的“杂合”身份。全球化时代使越来越多的人面临着文化适应和身份重构,面对这样一幅“多种后殖民处境,多重身份问题”的错杂图景,小川乐通过撰写《欧巴桑》对建构少数族裔身份作出了勇敢的探索,对亚美文学的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

I106.4

A

1003-4145[2011]08-0096-04

2011-05-15

法小鹰(1977—),女,汉族,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外语系讲师。

本文为2010年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课题(项目编号:465)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陆晓芳sdluxiaof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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