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传媒覆盖下的作家生存法则之变
2011-04-08刘文辉黄可心
○刘文辉 黄可心
(华侨大学 1.文学院,2.海峡传媒研究中心,福建 泉州 362021)
市场经济与传媒社会的崛起构成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人最为基本也是最为根本的生存语境。处身这样的生存语境里,原先在计划经济条件下的一切物象,其运行规则必然要发生或多或少的改变或调整,有的甚至是根本性的转移。对于文学来说,市场机制的引入使文学的生产“枢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应当说,1950-1990年间的文学生产是由国家计划进行调控的生产,国家主流意识形态是文学生产的“权力枢纽”;而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国家意识形态已经很难再左右文学的生产,相反,作为计划经济对立物的市场经济在全面覆盖的大众传媒的“合谋”下,却取而代之成为文学生产的“动力枢纽”。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作为文学生产主体的作家,其历史优越性风水流转,生存条件发生了断裂性的改变。
一
人们还记忆犹新,在计划经济体制时期,即新中国成立之后,社会成员被整合为干部、工人、知识分子、农民四种身份,作家被定位为国家的干部阶层,除在文联、作协机关工作的以外,大部分到了学校和文化出版部门,有着相当高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待遇,享有一定的经济资源和文化资源。1956年6月16日,国务院作出了《关于工资改革的决定》,对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工资制度进行了全面的改革,提高了知识分子的工资待遇。如研究员和教授的工资(京津等的六类地区)为207-345元,副教授为149.5-214.5元,并对工资规定了不同的级差。作家、艺术家的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都要高于一般工薪阶层和老年劳动群众,他们有的是没有固定工资收入的自由职业者,但大都是除了工资之外还有其他的收入,他们有的是在文联、作家协会编制之内,享有高级干部的工资级别,有的在新闻、出版等文化领域,有的在教育部门,都有稳定的工资收入。只有农民作家没有工资收入,但发表作品后也可以折成工分。[1]
计划经济时代,作家的文学稿酬也比较丰厚,新中国的稿酬依据苏联的稿酬标准而定,苏联作家是社会中的高收入者。依据1958年7月文化部颁发的《书籍稿酬暂行规定草案》正式制定统一的稿酬标准,它规定著作稿每千字为4-15元。翻译稿为每千字3-10元。当时一个月工资四五十元的职工,能基本上养活一个四、五口之家,人均不足4.5元的家庭才算困难户。“中国的情况特殊,中国有300余个文学刊物,这是世界奇迹。”[2]可见,当时的一般作家,只要写作没有脱离意识形态的生产导向,发表作品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一个月只要发表几千字的作品,其稿酬收入就超过了一般的职工收入。20世纪50、60年代出版作品比较多的作家有巴金、茅盾、郭沫若、老舍、冰心、赵树理、艾青等,他们不但有文集、选集和翻译作品出版,还有新作问世。比如巴金出版了14卷本《巴金文集》,出版了翻译高尔基和巴浦洛夫斯基的10多部著作,还出版了新创作的小说和散文集。郭沫若出版和修订的著述,包括文学作品、学术著作、文集等几十本,老舍从1950年到1966年共写了几百万字的作品,还重印了过去的大量作品。这些老作家的稿酬收入同一般职工相比,可以说是天文数字。就是刚出道的年轻作家依靠一本著作也有丰厚的稿费收入,如《保卫延安》《青春之歌》《红岩》等在当时都是流行的读物,印数都在几十万册,梁斌的《红旗谱》和《播火记》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和百花文艺出版社同时印行,他也被称为“十万富翁”[1]。王蒙在世纪之末回忆当时的情景,十分感概地说:“我记得1960年时出版了《红岩》,人们的生活非常的困难,但是人们排长队购买这本书……所以那时的作家一部长篇就可以买一个四合院。”[2]
可见,当时的作家同普通的社会劳动者相比,经济收入十分悬殊,以致曹禺等几位知名作家联名发表文章,主动提出降低稿酬,冰心还提出取消作家工资只靠稿酬生活,巴金一直就是这样一个只靠稿酬生活,不拿国家工资的作家。因此,当时有些知名的多产作家可以说是社会上最为富有的一个群体。
普遍高于一般职工的工资水平以及额外的稿酬,使作家的整体生活水平显得十分优越。洪子诚在《问题与方法》里分析认为,在解放以后,作家的收入,生活水准,从总体上说,应该属于“中上”以上的水平。[3]217
二
计划经济时代,作家不仅享有优越的经济地位,同时在政治上的地位也是高高在上的。长期以来,文学作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表意的工具,被赋予经国安邦、教化人民的崇高使命,因而处在社会话语的权力中心,具有神圣性。因此,作为文学生产主体的作家一直被看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人们精神的“指路人”而备受尊重。即使在建国30年的历史进程中,以作家为基本构成的人文知识分子在历次思想改造、政治运动以及文化、文艺运动面目出现的政治运动(如《红楼梦》批判、《武训传》批判、右派文学批判、《水浒》评论、评法批儒等)被当作靶子进行批判,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被批判的就是被重视的。作家等人文知识分子虽然不断遭受严重的批判,“但同样具有吊诡意味的是,不断进入政治权力中心的恰恰也是人文知识分子(如康生、张春桥、姚文元等)。说到底,人文知识分子之挨批与重用都是基于一个共同的事实:人文知识与意识形态的同构化,以及人文精英与政治精英的同构化。”[4]301-302的确,在“极左”路线时期以及“文革”黑暗年代,以作家为基本构成的知识分子所遭受的肉体折磨与精神戕害,都给世人留下了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记忆。他们之所以成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重点看管的对象,根本上是由他们显赫的精英地位决定的。无论是作为被供在“圣坛”的“启蒙导师”,还是作为被关进牛棚的“牛鬼蛇神”,他们都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醒目呈现,一个难以革除的巨大存在。
也许有人以为,建国以降30年的文学史,文学的意识形态性远远超过文学自身的艺术性,作家的审美创造能力常常遭受政治的牵绊和禁锢,作家根本没有自由表达的可能性。其实,除却十年“文革”畸形的文化断代时期,文学的情形并非全然如此。新中国的成立结束了中国百年以来的民族耻辱,每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都为此欢呼雀跃,对新政权和执政党的热爱与崇敬都是发自心扉的。他们在文学创作中自觉地改造自己的艺术取向,满怀热情地歌赞新生政权的革命历史、人物风尚以及火热的生产生活,作家在文学中的意识形态表达同作家本身的情感取向和价值判断都是一致的,很少有政治强制的成份在里头。因此,在“十七年文学”中留下了很多能够经得起历史和时间检验的红色经典。当然,由于爱情等人性主题被当成资产阶级范畴的东西被排斥在文学表达之外,以致文学的表现题材过分单一,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文学丰富多彩现象的发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在既定题材里,作家还是表现了充分的自由性。
洪子诚在《问题与方法》一书里,分析了作家“自由表达”的可能性。他认为,一个原因是一种文学规范,或者说确立文学规范的理论原则、政策规定,仍然存在阐释上差异的可能性,同时,马克主义的文艺理论以及毛泽东的文艺思想、文艺主张本身,内部也包含着许多矛盾性,内部的空隙,有可能使不同的人“钻自己的空子”,发展各自的阐释空间。同时,当代对文学的管理、控制,有一个过程式的循环的状态,在“动员”阶段标准会严格一点,采取激进的姿态,在“巩固”的时候比较温和,在“宽松”的时候,可以有限度的让不同意见得以表达。
再之,文学的“特性”,使情绪、观点、意向的表达,有某种隐蔽性,或者“寓言性”,存在某种“空白”,而有隐含着特定时期不同意见的表达的可能性。[3]217
可是,历史走进了20世纪90年代,作家面对的生存法则发生了根本性的变迁——计划经济的语境被市场经济的语境所置换。市场经济使得原先在计划经济下生活的非常光鲜的作家感到危机,而且危机如影随形,消解着作家曾经拥有的优越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在90年代及其以后,由于中国市场经济平稳高速的发展,使得中产阶级的崛起成为中国一个基本的社会事实,与此同时,社会上还涌现出一大批新兴的“新富人”。相形之下,作家在作家协会、文联等国家机构中的工资,以及从“纯文学”(或“严肃文学”)刊物和出版社所能得到的稿费,与社会上另外一些阶层相比,已不像过去那样丰厚优越,开始由计划经济时代“中上”以上的水平下降到中下水平。不仅如此,作家们显赫的精英地位也在90年代全民“一切向钱看”的社会思潮中,顷刻间化为乌有,“圣坛”塌落,昔日的“文化英雄”变成了一群灰头土脸的“文化难民”。
三
中国知识分子在商品经济下的窘迫处境一直是20世纪90年代的话题。不要说普通的作家和人文知识分子,其经济收入差强人意,人心思变,就是北京大学这样高等学府及其知识分子,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也很难耐得住清贫。“北大中青年教师的月工资不到一千元人民币,只是北京出租汽车司机的四分之一。教学科研条件的简陋落后,评定职称的折腾内耗,令不少学者和教师,或离职下商海,或远走去外国,或兼职创收入。北大已不再是精英人才愿意栖居的伊甸园。谁能在如此的处境下静心搞学问呢?”[5]25-27曾经是“四五”学生民主运动和“六四”天安门事件的重要据点的北大“三角地”,也成了商业广告宣传的基地。“早在九三年,北京市工商局披露,海淀区四十七所大学注册的企业达六百零五家,而后起的北大占一百家,仅排在下商海开先河的清华大学的一百一十家之后”,其中“北大方正集团成了大陆最大的高校企业,是唯一在香港上市的大陆高校高科技企业集团”[5]25-27。一时间,神州大地商潮浩荡,“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开张”。于是,具有理性良知的知识分子发出了沉重的呼喊:当代中国的知识分子正面临着一个严峻的生存挑战。
商品经济的大潮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席卷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涤荡着既存的价值观念、生存准则和人际规范。人们仿佛突如其来地被抛出了久已习惯的生活轨道,愕然地注视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诺大的神州,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神圣的校园,失去了往日的清高,安宁的书斋,也难以再抚慰学者们一个寂寞的心……。[6]有关商品大潮下中国知识分子的生存危机,1992年,《中国时报周刊》发表一篇题为《大陆知识分子日益边缘化》的文章中提到,“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已经降到历史最低点(上海青年工人的平均月入已经超过大多数教授),以及上海知识分子熬不住贫穷,自1991年底以来纷纷集资以玩股票为第二职业的状况。”[7]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集体贫困”的作家及其人文知识分子,其“尊崇”的社会地位也发生“裂变”,开始由国家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日益滑落到社会的边缘,特别是与政治精英同构化的社会地位发生了严重的倾斜。这种情况出现在20世纪90年代,不能不与大众传媒的崛起有着紧密的关联。事实上,中国近代以来,文学之所以在历史上一直占据着十分瞩目的主体位置,就是因为文学始终是国家主流意识形态表达的主要承担者、芸芸大众的启蒙者和未来理想的建构者。然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大众传媒的全面覆盖成为一个显在的文化事实,特别是电视、互联网等电子媒体的崛起,使传媒话语呈现出霸权姿态,从而消解了传统以来文学的话语霸权。传媒的这种霸权姿态不仅表现在传统的纸质传媒和广播,较之它们产生之日起,其外在的表现、内部的结构、传媒的内容与风格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人们的影响日益显著;而且电子传媒(电视和互联网)特别是电视时代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人们行为习惯、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早在1980年代以前,虽然电视转播的信号已经覆盖大陆人口的36%以上,可是,由于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电视的收视人口覆盖率仅占2%左右,电视对社会生活的实际影响力微乎其微。而在1990年代,大陆电视传播已基本形成了中央和地方四级混合覆盖、无线和有线相结合的现代化传播网络,电视收视人口覆盖率已达到86.2%,各类电视发射、转播台3000余座。到1996年大陆经批准建立的有线电视台共1285座(含筹建),有线电视用户达5000多万户,2亿多人口。[8]电视以其丰富的影像和讯息,几乎主宰了现代社会的符号环境。
在电视大规模的传播面前,电视观众受电视的影响越来越深,受众的电视行为日益“日常化”、“仪式化”。鉴于电视等大众传媒的强大影响力和渗透力,国家意识形态的叙事载体开始向大众传媒尤其是向电视转移。这样以来,文学作为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被替代成大众传媒作为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传媒之所以会成为意识形态,法兰克福学派分析认为,这主要有两大原因:第一,是因为媒介具有操纵性,即媒介对人的操纵和控制功能。他们认为,在发达的工业社会大众传媒已经具有了操纵和控制人的意识的魅力。阿多诺指出,意识形态的首要功能在于对群众进行思想灌输和意识操纵,而“这一直是由文化工业——电影院、剧院、画刊、无线电、电视、各种文学形式、畅销书和畅销唱片……加以实现的。”[9]大众传媒通过这种操控和控制,维护了统治的合法性。他们指出,这种操纵和控制是通过对传播内容、媒介使用的语言规范和传播过程的模式化来实现的。需要说明的是,法兰克福学派理论视野中的“文学”,虽然也是传媒的一种形式,但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传媒主体。同时,虽然法兰克福学派是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作为分析对象的,但在一定程度上也适用对中国传媒的观察。
我们来看这样几个例证,如被中国传媒炒得沸沸扬扬的“伊拉克战争”。伊拉克战争是一个重大的世界性事件、一个文化符号、一个意义浓缩的“传媒镜像”。大陆的传媒格式化了伊拉克战争,使之成为在大陆传媒中被再释义的战争。显然,从大陆传媒的伊拉克战争叙事中,人们不难提炼出其意识形态叙事的基本话语特征:高度政治化的“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主权绝对大于人权、生存权必须优先于民主权。在这当中,中国传媒对国家意识形态的隐形书写中的话语置换与修辞无疑引人瞩目。还有关于“入世”的报道,中国传媒将“入世”讲述成了中国在经济战场上对西方国家的一次胜利。与近代历史上西方列强通过坚船利炮强行把“现代性”输入中国不同,这一次是以“独立”、“尊严”、“世界政治舞台上的重要力量”、“勤奋”、“智慧”、“优秀的后来者”的胜利者的姿态来进行的。
再如,我们电视里通常报道的民生新闻也巧妙涵化着国家意识形态的表意策略。民生新闻通过逗引消费的快感、达到虚拟的满足;通过“生活投诉、家长里短、实用讯息”的提供,营造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相对封闭的空间——存在落差、相对处于弱势的百姓被夸张成全世界的全部,现实生活的落差与缺憾被新闻里“冷暖有人管、疾苦人共知”的虚妄的媒体景象缝合,被关注、被承认的心理满足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补偿,就是电视的娱乐新闻里,通过对快乐和时尚的渲染,把人们引往消费主义追求或者虚化满足里。正如马尔库塞告诉人们的那样,“人们真的能将作为信息和娱乐工具的大众媒介同作为操纵和灌入力量的大众媒介区分开来吗?必须记住,大众媒介乍看是一种传播信息和提供娱乐的工具,但是实质上不发挥思想引导、政治控制等功能的大众媒介在现代社会是不存在的。”[9]
四
可见,20世纪90年代的大众传媒以其强大的覆盖网络、传播时效、如临其境的电视画面冲击力,统治和控制着人们的视听世界,取代了人们以往通过文学等文字阅读来获取信息、了解社会以及消闲娱乐的传统手段。传媒在国家意识形态表达上的霸权特性,消弱甚至取缔了作家在国家意识形态表述中的特殊地位。文学不再像以往那样是国家主流意识形态表达的主要承担者,虽然国家依然通过“五个一”工程奖等准经济手段,继续让一部分文学(即主流文学)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服务,但是,文学同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疏离。这样一来,作为文学主体的作家失去了国家意识形态表述的主体地位,也就逐渐远离了政治中心、权力中心和意识形态中心。作家作为主流意识形态“布道者”、“阐释者”和“叙述者”的传统身份,也就必然被新兴的“专业传媒人”所置换。遽然的历史“失重”,使历来在社会思潮风云变幻之际习惯扮演“导师”和“英雄”的作家们,变成了无所事事、少有人理会的“零余者”和“空心人”。可以说,同计划经济时代相比,作家政治和社会地位的旁落已是不争的事实。
在市场经济社会里,消费主义意识形态通过大众传媒,铺天盖地、天女散花般地浸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影响着每一个个体,享乐主义、消费主义、实用主义和拜金主义成为大众民生普遍的价值追求。于是,人们不再需要作家进行启蒙,也不需要作家来建构自己的理想。正如陈思和所言:“随着市场经济的冲击,知识分子幻想的“广场”早已不复存在,“广场”已经改建成了贸易市场,大众沉醉在商品崇拜中,到处是吵吵嚷嚷,再也没有谁来听你指手划脚地说教了。激情不消自退,知识者恐怕又经历了一个从政治文化中心摔向边缘的过程。虽然中心是虚拟的,但失落感显然超过了知识分子的心理承受能力。”[10]34
人们感到奇怪的是,百年以来知识分子都是作为“启蒙者”的重要角色,在每一个重大历史时期发挥着他们特有的作用,为什么当他们千呼万唤的“现代化”终于到来的时候,他们却不得不离场或者说只能站在历史的场外作一个落魄的看客呢?他们不仅无力启蒙,就是作为一个建构者的资格都被否定了。笔者认为,中国近代以来,内忧外患的民族生存危机成为全体中国人共同面对的最为根本的历史现实。怎样才能唤醒芸芸众生,奋发图存,形成一股历史的合力,救中国于血雨腥风之中呢?在这样的历史场景里,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人文知识分子,理所当然被推到历史的前台。新中国成立之后,由于国际上两个敌对阵营的存在,为了防止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被资本主义政权所“演变”,“纯洁意识形态运动”成为国家的“政治意识形态工程”,这样,作家等人文知识分子作为意识形态的表达者和阐释者,无论是被重用还是遭批判,都是处在政治的风口浪尖之上,居于社会的中心位置。
可是,随着历史新时期的到来,“政治意识形态工程”被否定,“经济意识形态工程”隆隆启动,经济实利主义被提升为新的国家意识形态。“经济意识形态工程”是一系列以经济建设活动为指标的系统工程,具有细致的、具体的技术操作性。这样以来,长期居于历史暗角的科技实用型知识分子就以时代主人翁的姿态走进耀眼的聚光灯下,成为新的历史重心;而作家等非实用型人文知识分子就自然而然地被排挤到商品中心之外,成为经济社会的“边缘人”。由于不直接参与商品经济建设,意味着其制造历史动因及参与推进历史目的价值皆被否定,其无力之感可以想象。加上经济待遇偏低,日趋贫穷化,他们同时承受着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危机。市场经济下的作家处于价值迷失和经济困顿的双重尴尬,既不能救别人,也不能救自己。面向新的生存法则,大部分作家开始放下精英姿态,沉潜在市场经济中寻求世俗化生存,也就势在必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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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钱 峰.大众传媒:霸权、意识形态与政治三维中的角色[EB/OL].(2010-05-11)[2011-02-02].http:∥www.culstudies.com/rendanews/displaynews.asp?id=2342.
[10] 陈思和.知识分子转型时期的三种价值取向[M]∥陈思和.还原民间. 台北:东大图书有限公司,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