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审美形态气韵看汉语的生动形象美
2011-04-07刘丽萍
刘丽萍
从传统审美形态气韵看汉语的生动形象美
刘丽萍
“气韵”是中国古典美学中重要审美形态之一,它由单音词“气”与“韵”分别构成,经过朝代更替发展,“气”与“韵”才复合成气韵。汉语的文字建构过程中彰显的空间造型建筑美,和汉语在诗歌、散文、戏剧等语音方面表现出的旋律与节奏音乐美,都体现了“气韵”这一传统的审美形态的审美特征。
气韵;汉语;生命活力;音乐美
气韵是由“气”和“韵”组成的合成词,气韵这一词语首先是在谢赫《古画品录》一书中提到,他认为“六法者何?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附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写是也。”气韵在绘画“六法”中位居第一,“气”原本意指生命活力的流动,“天地合气,万物自生”,“气”是一切生命得以产生的原始动力。“韵”则原指音韵与声韵或和谐的声音,“异音相从谓之和,同声相应为之韵”,其中“韵”使审美主体产生音乐的旋律与节奏的美感。对于气与韵的本源来讲两者不可分离,但从理论来说可以分别来讲述,本文且选取中国古代审美形态气韵视角结合汉语的文字建构体现的生命力与语音形象表现出来的动态与和谐韵律特征来探讨汉语的形象。
一 汉语文字的自然生命之“气”
在中国古典美学中,传统审美形态气韵影响深远,其彰显着生命的精神气质。汉语文字自汉民族集体创造整理以来,一直在不断丰富发展,也在其发展过程中体现“人和人的生命”的创造精神和气韵这一审美形态的“生命的活力”和“自然形成的韵味”的审美特征。汉语如人,有其身骨,有其内在心灵与外在形象美,汉语的外在形象则通过极具内涵、优美身段的汉字来构建,观其外观而知其所蕴藏之意深远,听其音而觉其气韵之张敛婉曲,颇具生命之“气”的力度。汉字较好的记录了汉语的文字系统,有《说文序》记载:“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苍颉之初作书,盍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汉语文字的出现是汉语形象生机勃勃的生命力展现的首要前提。
汉字具有和“气韵”审美特点一样的飞动、跳跃、舞蹈神韵,一笔一划,笔画变幻丰富;一线一画,张弛有度,勾勒出的汉字线条运动附有空间节奏的建筑美感,散而化一,似在展开一幅生动形象的图画,比如在“木”的下部(树根)和上部(树梢)分别加指示符号“一”即为“本”和“末”字,树之形状自然显露。“灾”,“宀”是房子,表现屋里起火形象。“楣”从木眉声,木表意义,表示门楣多为木制。“母”即为一“女”字中加两点是,显现哺乳妇女形象。不论上下、左右、包围结构都组合得自然贴切而完整,立体空间感很强,本是凝固的汉字变得舞动起来,鲜活起来,正彰显着汉语文字的自然生命力、节奏化空间感。
汉语文字的造字法和发展脉络是气韵之动态生命力综合体现。在“六书”中,象形文字居于首位,它用本字的实意图像构造充分展现了气韵生动“浑然天成”审美特征,如“日”字形就象个太阳,字义也是太阳之义,“人”“月”“山”“水”等都是独立存在的形式符号直接表意。“刀”上加一点指示刀刃的位置为指示字“刃”。而“保”字,《说文解字》解为养也,像一人抱着孩子,“采”字,古文字里表示取以手采木之意,“休”字,表取人倚木休息之意,都属会意字类。还有“湄”从水眉声,表示水草之交的水滨,所以从水这个意义类别。如“过”“运”“远”“近”“进”等都使用了同一个表示意义的符号“辶”作为偏旁,与“走”义相关,一个偏旁构成了多个汉字,诸此种种,不胜枚举。汉字从象形发展开始,主要通过能指与所指之间形象的类似,自身的自然形象表示意义。到后来,汉字从象形逐渐发展到不象形,会意字占绝大多数,主要用表示意义的符号造字,造出的汉语文字自然而成,同样具有气韵的“浑然天成”。
“气”蕴含的一种自然生命张力,一定程度上与汉字从象形到会意、形声字类的发展变化中相应使用的有生命的自然之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人字、日字、月字、山字、水字等之类的文字无不都是根据自然之物衍生而来的,例如“艸”,根据自然之草,古“草”字变化而来的,“艸”由原来可以独立为字,直接通过形式符号可以表示意义,但现在作为偏旁使用必须和其他部件联合才能构字,表示与草有关的事物。如汉语中“芙”“芝”“苔”“萍”“藻”都以“艸”为偏旁,表示草的不同种类,而“花”“蕊”“苗”表示草的不同部位。汉语的造字法是有意识地在符号的能指与能指之间制造关联,并由此向人昭示其对应的所指与所指之间也存在着某些联系,用具体的自然世界中的形象来表达汉语的自然生命之“气”,留给审美主体相当大的想象空间。
汉语文字相对于拼音文字来说,其更能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就因为汉语文字无论从字形上看,还是从语义方面分析都具有不同于拼音文字的个性特征,汉语文字可据其形体的构造而知其义,它的这种以形传意性,音、形、义结合的构造性,给人统一的整体感,线条的流动生命感。
二 和谐之“韵”
“气韵”中的“韵”在一定程度上是审美对象洋溢的生命活力有节奏有规律的呈现方式,在审美过程中,审美主体有如沉浸音乐殿堂,能感受到活跃其中的流动旋律,其实汉语也是一种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性的语言,因为汉语有声母、韵母、声调,三者组成了汉语的音节,使得我们在使用汉语的时候,听说者都能在汉语的音调变化中自觉不自觉地感受到这种语言所独有的内在韵律。音节是汉语语言的最小语音单位,一个汉字对应一个音节,而附属于音节上的声调都有区别意义的功能,在汉语表达中,音节或错综或整齐的分配形成了汉语整散结合结构,从而构成参差而富有变化的美。林语堂认为“汉语具有分明的四声,且缺乏末尾辅音,读起来声调铿锵,洪亮可唱,殊非那些缺乏四声的语言可比拟”,特别是变调、轻声和儿化等音变现象这些使汉语本身更富有了音律美,比如歌词“一闪一闪亮晶晶”1155【65-“一”发生了变调,“一闪一闪亮”是“去上去上去”,吟唱出来的“一”是平调,汉语中独特变调也让汉语独具魅力。
汉语能体现“气韵”这一传统审美形态中的和谐之音韵,其主要原因之一也在于汉语的音节的声调变化。现代汉语中使用了四个声调:第一声阴平、第二声阳平、第三声上声、第四声去声,对应的调值分别是55,35,214,51(这不能不使我们联想到音乐中1、2、3、4、5、6、7的特定组合),这样每个汉语音节读来会有音乐起伏感,从而使汉语语言具有了音乐的曲线。韦勒克·沃伦曾说“旋律即语调的曲线,它是由音高的序列决定的。”汉语声调和语调不同主要是音高的不同变化决定的,音高就是声音的高低,现代汉语中的55,35,214,51这四个调值变化表现为汉语声调的变化,继而语调也随之变化,于是旋律也发生了相应变化,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汉语是旋律型声调语言,不同的旋律可以体现不同的声调,从而表达不同的意义。
汉语语言表达中,声调搭配得当,则可以产生和谐的旋律,也更能体现“韵”的审美特征。例如刘禹锡的《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都形成了适当的声韵组合,从而汉语能呈现音乐的旋律节奏感。在汉语语言中,诗歌也是体现气韵的音韵美的特征最为彻底的文学题材,因为诗歌这种文体要求用词精炼,诗句有感情,有韵律和节奏,运用音韵和句法整齐技巧,具有内在的韵律和节奏。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一书提出诗有“音乐的美”,主要指的就是音节方面,音节在汉语诗歌语言中,不得不提平仄关系,平仄科学运用了,韵律感就产生了。比如王维的《山居秋暝》四声有变化,平仄交替使用,读来朗朗上口,同时这首诗歌使用“新雨、清泉、明月、竹喧、莲动”等清新词语,给人清新印象,能感受到诗人怡然自得心境,韵律和谐。作为汉语语言,沈德潜认为“诗以声为用者也,其微妙在抑扬抗坠之间。”朱光潜先生也把诗定义为“有音律的纯文学”,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诗是最能表现汉语音韵美的一种文学题材,尤其能体现审美形态气韵的节奏与韵律。
而其他文学题材如散文、戏剧等也能表现审美形态气韵的韵律的和谐,朱光潜先生在《诗论》中强调要重视散文声音节奏的处理,散文如果多用散体句法或整散结合句式,也会表现一定的音乐性和抒情性,当我们阅读优秀的散文时,都可以感受到散文其中的声调节奏感,中国散文具有“可吟唱性”风格。而戏剧在舞台上表现的京白京韵,也讲究听音儿和韵味儿,元生曾提到:“京剧还有着汉语的音韵之美,是中国京剧特有的魅力所在,汉字可吟可咏,在京剧里除了唱腔,能抓住人的就是戏里的京白和韵白。”其实,汉语语言中的单个字、词到句、篇有规律性的组合,即遣词造句是帮助汉语这门语言更充分表现气韵审美形态的音韵美,同时也是增强语言的感染力一种重要途径。
三 结语
汉语语言形象具有传统审美形态气韵动态生命力和和谐的韵律感,其中汉语语言文字建构发展过程中表现的生命精神之“气”与“韵”的和谐相互体现,只有当汉语文字建构起来具有精神之“气”后才能谈声韵或音韵,汉语语言才能有和谐优美的韵律,而具有“韵”的节奏旋律感则更能彰显汉语语言的生命活力,正因气与韵的适当配合,才让汉语语言的形象愈加丰富而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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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Vitality is one of Chinese classical morphology,which is constituted by two Chinese words"Qi"and"Yun"respectively.The Chinese words"Qi"and"Yun"constitutes the compounds words"Qi Yun"in Chinese.Chinese language reveals its beauty of construction in space and musiccal beauty in its rhythm.Whatever Chinese prose and drama reflects their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morphology.
Key words:vitality;Chinese Language;vitality;music beauty
Class No.:I01Document Mark:A
Image Beauty Reflected in Chinese Langu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esthetic Morphology
Liu Liping
I01
A
刘丽萍,在读硕士,西北师范大学文艺学专业2009级,甘肃·兰州。邮政编码:730070
1672-6758(2011)04-0128-2
(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