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还休
——徘徊于传统与现代的林海音作品的女性意识
2011-04-07龚馨雅
龚馨雅
欲说还休
——徘徊于传统与现代的林海音作品的女性意识
龚馨雅
林海音是台湾女性文学史的开山人,她的女性书写有其时代的独有特色:她以夹缝于传统与现代女性意识视角,塑造了一个个性格独特的女性形象,也展示了新旧时代交替中女性悲惨的命运以及对命运消极的抗争。这种书写表达了作者迷恋于传统伦理观念而又向往个性鲜明和独立解放的女性观。
传统;现代;女性意识
在20世纪台湾女性文学史上,林海音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被誉为台湾女性文学的开山人。作为台湾第一个倡导与实践女性文学的作家,她的女性书写是在多元化背景下展开的,是大陆与台湾、传统与现代、父权与女权多种意识形态的集汇。她的作品的女性书写也自然而然呈现出双重的文化内涵,一方面是浓重的儒家文化孕育下的闺秀气质和对传统伦理的眷恋,另一方面是五四精神烛照下现代女性意识对旧时代的突围。
林海音不仅是位温婉、平和,充满人间大爱的传统女性,而且还是一位崇尚自由,一身正气的纯正女作家。她出身于书香门第,为人温和、沉静、典雅,少女时期非常喜爱冰心、苏雪林、凌叔华等女性作家。这些被称为“淑女闺秀派”[1〗的女作家得到她的青睐绝非偶然,恰是她们温婉、平和契合了林海音身上和心理上的某些特质,引起了心理情感上的共鸣。然而,身处一个激进时代,处于五四精神的浸润下,以及林海音早期生活和困境及对社会生活的广泛接触,林海音独立坚强的个性是不乏新女性派的倾向。早年她是当时北平最年轻的女记者,是一个年轻女性文化传播者,她曾经进入世界日报工作,负责妇女与文教新闻,广泛接触到多层面的社会与时代气息,这些不仅影响到林海音坚强、独立的个性,也使她自觉意识到封建礼数与道德伦理对女性的戕害,这种自觉的女性意识使她拿起了文学武器,向束缚女性的陈规陋习挑战。可以这么说,身处一个新旧时代的交叉口上,融汇了双重的女性气质自然影响了她独特的女性视角和创作风格。
一 “家”的女性文学主题
林海音关注女性命运的变迁是以家为中心展开的。传统的女性生活和思想始终是局限于家这方窄窄的天地,对外面的社会风雨关注的很少。这也拘囿了传统女作家作品的主题围绕着家庭婚恋生活的变幻、更叠展开。林海音的作品绝大多数以家庭为场景,展示一个个处于新旧时代的女性命运,从《城南旧事》的五个独立成章的故事到《孟珠的历程》《风雪夜归人》等展示的都是各个不同的家庭悲欢离合的写照,也是一个个女人的婚恋命运。这种局限于家庭婚姻生活的视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远离时代的中心的,在一个轰轰烈烈变革的时代背景下,她却远离政治性、民族性、社会性,精心构筑她的女性世界,细致描摹女人的欢喜与悲哀,显然是没有融入革命主流的书写中。然而,虽然是不合时宜的,但她并没有完全游离时代思潮之外。她始终关注着中国妇女的命运,她的笔触不仅致力于刻划中国妇女的勤劳、贤达、温柔、善良的美德,更善于表现她们心灵的桎梏和命运的悲惨。这种对女性命运的关注不仅继承了五四精神的人本性,从更广阔意义上来说,也就是对于人类的妇女解放运动而言,她就具备了民族性、甚至是世界性的眼光。
二 塑造了一群个性迥异的传统女性形象
林海音小说中的主角大多为新旧交替中的传统女性,她们一般都具备中国传统妇女的美德:温柔、善良、顺从。在她们身上有着中国人最为肯定的女性特质,这种类似的形象塑造寄托的是作者对传统女性形象的赏识。然而,这些拥有美好的女性却一个个遭受着命运的不公,受到生活的炼狱,挣扎在无边的苦海中。林海音并没有让这些女性销声匿迹在逆来顺受的折难和困顿中,而是承重着生活的困难仍然发出微弱的抗挣。这种对不公命运的不甘和挣扎,正是现代女性意识的萌发及闪光。正如《婚姻的故事》里的公芳,公芳与文弱书生的姐夫结婚后,生活美满幸福,可是公芳并不满足于这种看似稳定其实如一潭死水的现状,她的浪漫热情使她移情于同事先生。尽管非议给她带来了痛苦,但她毅然置非议于不顾,还是大胆地我行我素。丈夫对她的宽恕和谅解反而成为她反感嫌恶和叛逆的理由,然丈夫去世后,她反而平静下来,并断绝了原来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在公芳身上,我们隐约可以看到莎菲女士的影子,她的这种反叛性格有现代女性意识的因子,虽然她最终是平静地回归于传统。
《烛芯》的女主人公元芳,在战争年代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是具有普遍性的。在那个年代,传统女性的隐忍牺牲精神是时代的亮点,却也成为她们悲剧命运的作俑者。元芳以她巨大的牺牲精神冒死掩护丈夫志雄,她苦苦等待八年,却是一个早已另娶且有孩子的志雄。元芳怀着破碎屈辱的心容忍了另一个女人,正如题目所象征的她就像蜡烛,弯了又弯,闪着光,牺牲着自已。但最后经过苦痛的搏斗,她还是离了婚,重新建立了家庭。应该说最后对殉道主义的抛弃,求自尊自爱自强的结局是现代女性意识焕发出来的光辉,也是林海音作品中不可磨灭的闪光点。除了这些为社会认可的传统女性,林海音还把视线投向另一类为社会不齿的女性——姨太太,对这群女人她是怀着深深的同情的。她的觉醒的女性意识令她向社会发出这样的质问:是男人有罪?还是贱女人有罪?世人视她们为不齿的一个群体,是生活在社会阴影的一群,然在她们卑贱的生命里,仍然要求有生命的尊严。如《金鲤鱼的百裥裙》里收为姨奶奶的金鲤鱼,她虽然生了个儿子,但是她的丫环身份并未能得到根本改变,她仍然是一个下人的身份,甚至每个人都能直呼她金鲤鱼。卑微而骨性里倔强的她,满脑子里有个很简单而又很坚定不移的愿望: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命运的方式也很简单,要穿上只有大太太才能穿上的绣有九十九朵梅花的百裥裙。虽然结局并不如人愿,但这执着的心愿正是表达了一个卑贱女性微弱的女性意识。
三 男权意识遮蔽下的传统婚恋观与现代婚恋观的交互
林海音固执地把眼光限囿于婚姻家庭来探寻女性的命运和出路,一方面,她痛斥封建礼教及道德伦理给女性心身所带来的残害,另一方面潜意识里她对传统道德和伦理却是给予认同的。短篇小说《烛》和《金鲤鱼的百裥裙》是林海音小说创作猛烈抨击封建婚姻残害妇女的名篇经典。在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下无论是身为尊贵的大妇还是卑贱的小妾,最终都逃避不了悲惨的下场。《城南旧事》的《惠安馆传奇》中的秀贞和思康,他们深爱着对方,却因为传统的伦理道德的阻碍不能相互结合,我们对秀贞同情之余,不难发现作者对于思康的苦衷却是有深层意识的认同,她对思康的作为其实是赞赏和肯定的,这是林海音中传统思想作祟的表现。在书写家庭的美满时,林海音委婉地叙说着新式家庭幸福的根源,即是知书达礼的女主人以其所受到的全部新式教育去更好地履行一个传统的贤妻良母的职责,《我们的爸》以母亲与酗酒豪赌的丈夫离婚来表现她的理智与坚韧,但她的离婚和再婚全为了儿女,在奉献和牺牲中射出母性的光辉,却黯淡了自我的本色,这种角色认识其实也是以男权为核心的崇尚人伦和谐的文化传统的积淀。《晓云》是一部描写现代文明影响下的婚恋故事,在她的笔下,晓云的那种铭心刻骨的离经叛道的爱情传达了作者对美好的感情境遇和真实生命状态的渴望,林海音以矛盾的心情写她对这个世界的谴责和同情,在看似无奈和遗憾的世事变迁中,又表现出一份对人类美好生活境界的生命与爱情的执着坚守。而晓云的悲剧结局的设置,作者并不是一味同情,更多的是斥责侵犯别人的家庭、掠夺别人的丈夫充当第三者的行为而造成的恶果。作者在对晓云爱情美梦破碎扼腕叹息时,也隐约觉察她对传统的道德戒律的赞同。
四 女性作家的传统艺术风格及现代手笔的勾勒
女性作家的作品一般都呈现出自然含蓄、柔婉的艺术美。林海音自然流畅的文法,甚至是散文化的书写,结构的起承转合、细细描绘、款款道来,常常以不加铺排,不加修饰,运用淡雅的笔调、采取白描的手法来表现人物、突出主题。林海音把女性的温柔、沉静、敦厚糅合在人物的行动、细节、语言里,并且发挥到极致,形成了一种如台湾评论家高阳所说的:细致而不伤于纤巧,幽微而不伤于晦、委婉而不伤于庸弱的艺术风格。[2〗是完全符合传统女性美的规格的。如果我们细致品读地话,不难发现林海音的艺术手法也隐含了现代女作家的特色的。她对女性意识的细微探究,把人物的心理活动当作性格命运的一面镜子,如《殉》中朱淑芸空房独守的心灵痛楚和情感无依。在《晓云》篇中,虽是现实主义的手法,却融合了现代主义意识流的技巧来叙述故事,象征手法是现代主义惯用的技巧,在林海音的作品里却是无处不在的。对于人物的刻划,主题的渲染以及小说氛围的烘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殉》这篇小说中,那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盖完的被子,是方大奶奶日后寡居生活的象征。那条永远不能穿戴的百衣裥裙象征了主人公所企望的正室待遇的破灭,主人公名字“金鲤鱼”想跳龙门的愿望却无能为力(《金鲤鱼的百衣裥裙》),在林海音作品中这类象征手法比比皆是。
在女性主义旗帜高扬的今天,我们不能不回望曾经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半掩半开的窗的林海音,她用她那个时代独有的女性意识对女性命运做了“原滋原味”的诠释以及探究。在现代女性文学史上这是一道不可忽略的起笔。
[1〗王春荣.女性生存与女性文化诗学[M〗.辽宁大学出版社,1979:28-257.
[2〗高阳.云霞小海暑——读林海音的《晓云》[A〗.古继堂.简明台湾文学史[C〗.北京时事出版社,200:260-2A.
Female Consciousness Wandering between tradition and modern in the works of Lin Yinghai
Gong Xinya
Lin Yinghai is the founder of the feminist literature in Taiwuan.Her writing had the striking features of times in which she lives.She created many unique female characters and demonstrated the negative resistance and miserable fate of those women during the transfer of society in the interregnum from a traditional society to a modern one.That showes Lin Yinghai is eager for not only traditional feminism but also the independent feminism.
tradition;modern;feminist consciousness
I207.65
A
1672-6758(2011)04-0107-2
龚馨雅,硕士,晋江一中,福建·泉州。邮政编码:362200
Class No.:I207.65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