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结中国大陆、台湾、日本的诗人雷石榆
——以《沙漠之歌》与《八年诗选集》为中心
2011-04-07北冈正子
北冈正子
(日本关西大学 文学部,大阪)
连结中国大陆、台湾、日本的诗人雷石榆
——以《沙漠之歌》与《八年诗选集》为中心
北冈正子
(日本关西大学 文学部,大阪)
中国诗人雷石榆(1911—1996)在中日战争前的日本,以及战后初期的台湾,都曾以一位作家身份,与当地文学家、文化人共同从事文学活动,在中日、中台之间的文学(文化)交流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雷石榆的文学创作,是以在日留学期间所习得的日文诗为起点。而他的文学活动则是在与受无产阶级文学熏陶的日本诗人交流之中展开,在步向战争之途的时代中,他的诗作与日本诗人同样具有抵抗的诗精神。
1 雷石榆略历
雷石榆是广东省台山县人,台山中学毕业后曾任《台山民国日报》副刊编辑,于1933年赴日留学。先于东京东亚高等预备学校学习日语后,进入中央大学就读。但于1935年初冬被捕并驱逐出境而于11月暂归上海,1936年3月化名林未春再度赴日,同年11月返回中国。雷石榆在日本(东京)这几年,适逢无产阶级文学运动的崩溃,然而原先的无产阶级文学作家们却反而因此从创作方法的组织性束缚中解脱出来,使创作场域中呈现充满讽刺、抵抗精神的盛况,可说是一段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在当时的中国,由于对左翼作家联盟活动强加封锁之故,新诗运动几乎陷入闭塞状态。
在此时期,雷石榆与日本杂志《诗精神》及台湾文艺联盟的《台湾文艺》杂志成员都有密切交流,并将许多诗或散文作品投稿至此两杂志。1935年3月,因与《诗精神》成员之间的连带关系,得以发行了日文诗集《沙漠之歌》,这是雷石榆的第一本诗集。紧接着,同年5月,东京左联刊物《诗歌》创刊,在中国近乎停滞的新诗运动,藉由《诗歌》的创刊而死灰复燃。同时更于同年8到9月间,曾与《诗精神》成员小熊秀雄通过明信片往返进行诗作交换。
雷石榆归国的次年,中日战争爆发,在抗战时期,他数度移居各地(福州、广州、垣曲、洛阳、昆明、龙南、长汀)等,担任新闻杂志编辑,并于战地工作团任职。亦曾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战协会(文协)昆明分会会长身分担任《西南文艺》主编,其后由昆华师范聘为国文教师,又先后任教于云瑞中学、宣威乡中学等,从事过许多职业。在此期间,也曾发表许多诗作、小说,包含部分日文诗。日本战败后,雷石榆移居漳州、厦门,并于1946年4月下旬受友人之邀,为创立报社渡海至台湾高雄。
于战后初期渡台的雷石榆,首先在高雄担任1946年6月创刊的《国声报》主笔兼副刊主编。同时又撰写数首日文诗,再集结对日抗战时期的诗作编为《八年诗选集》,1946年8月于高雄发行。随后10月受聘为台湾交响乐团编审而前往台北,在台北期间活跃于言论、文化界等各方面。在《国声报》、《中华日报》、《新生报》、《人民导报》、《台湾文化》等刊物上的言论活动、为台湾交响乐团进行的翻译介绍工作、对蔡瑞月舞蹈公演的赞助,以及担任台湾文化协进会主办中国现代文学讲座讲师等各项工作,为战后初期台湾艺术文化复兴不遗余力。1947年,经由日本留学时期友人介绍进入台大法学院担任副教授,也结识时任国文系主任的许寿裳,及李何林、李霁野等人。不久二二八事件爆发,雷石榆亲眼目睹了在台认识的作家杨逵、吕赫若,以及《人民导报》社长宋斐如等人所遭遇的悲惨命运。是年5月与蔡瑞月结婚。1948年2月18日凌晨,许寿裳在自家寝室遇害事件发生后,政治情势日渐严峻。同年夏季,发生台大教授解聘潮,而雷石榆也是其中之一。此时有许多来自大陆的文学者因此秘密离台,但雷石榆夫妇因家有未满一岁的婴儿而暂时无法动身。而到了准备离台之前,雷石榆则突然被捕入狱,然后于1949年9月8日独自遭驱逐至大陆,使得一家离散。
雷石榆从广州转赴香港,于《大公报》副刊“大公园”投稿诗或散文。1952年2月,受聘为天津津沽大学(河北大学前身)中文系教授。此后亦常于许多报章杂志发表诗作或评论,但在文革中曾受迫害,文革后重新开始写作,在《厦门日报》等刊物发表诗与散文,并于《日本文学》、《日本问题研究》等杂志,发表他1930年代在日本进行文学交流的回忆,以及相关的介绍与评论文。
1990年发表《我的回忆》(《新文学资料》1990年2·3期)与“重访扶桑半纪后”(《新文学资料1990年4期》以及1993年作《旧梦依稀话宝岛》(《新文学资料》1993年4期)。同时于1992年8月出版专著《日本文学简史》,其中也提及了30年代以《诗精神》成员们为中心的中日文学交流,此事系在日出版的“日本文学史”中所未见,因此可说是中日文学交流史上弥足珍贵的记录。
1996年12月7日,雷石榆在保定结束了动荡的一生,享年85岁。
2 《沙漠之歌》在日本的发行及与诗友间的交谊
2.1成为《诗精神》成员
雷石榆初次投稿之日文诗作,是投给《文化集团》(1933年5月,系由创作方式受日本无产者作家同盟“NALP”指导部支配的批判性团体所创刊之文艺杂志)。最初只是为了测试自己学习日文的成果,却获得刊登。接着便投稿《诗精神》(NALP解散后的1934年2月,由前奏社创刊的诗杂志),雷石榆也因此成为《诗精神》的成员。
1934年秋,《诗精神》成员举办"雷石榆欢迎会",从此雷石榆除了持续于《诗精神》投稿之外,更经常出席《诗精神》成员的作品出版纪念会或诗精神恳谈会等许多小规模集会,因此以《诗精神》成员为主,结交了许多朋友。加入《诗精神》杂志后,雷石榆的诗作产量急增,从1934年11月开始,曾在三个月内创作日文诗25首,中文诗5首。在《诗精神》成员之中,曾亲自帮助过雷石榆的,包括较雷年长的新井彻、后藤郁子、小熊秀雄、远地辉武等人。
2.2 《沙漠之歌》出版发行
1935年3月,雷石榆将那三个月来所写的诗作加上过去的作品,共选了25首,集结成为日文诗集《沙漠之歌》。由前奏社发行,发行人为内野郁子,并由耕进社负责销售。前奏社系设于新井彻、后藤郁子夫妻住处的《诗精神》发行所;发行人内野郁子为后藤郁子的本名。耕进社为《诗精神》及其成员诗集的印刷处所。此诗集收录有自序与远地辉武、新井彻、后藤郁子序。封面装订是由后来以版画闻名的栋方志功负责。栋方当时还负责《诗精神》的题字、封面、裁切等。诗集共有96页。
《沙漠之歌》的内容可略分为二类。一种是描写社会弱势族群维持生活的艰辛,如纺织女工、女侍、舞者、包身工等,从事卖笑或卖身工作的女性,或是在不平等条件下勉强营生的佃农,以及故乡贫困的亲友、另外更有因难耐饥寒交迫而跳下三原山(日本火山名)的男子,不堪入目的乞丐在街头弹奏吉他的画面等,描写着日本的穷人;而另一种则是祖国被列强铁蹄蹂躏的雷石榆自身写照。
前者曾如此描写惨遭虐待的女性劳动者:
…妳不断注意着织机齿轮的转动/为何唱的不是流行歌/妳的毛孔已流下汗水发出汗味/却没有薄的衣服也没有电扇/妳的肌肉已经(如扭曲的绳子般)疲惫/那里却连张沙发也没有?……(没有受到上帝眷顾的女儿)
妳的泪如悲伤的水一般涌出/是从妳的眼睛里那悲伤的储水池流下……/受到工厂的压榨,必须长时间从事粗重工作/夺走了妳的健康,连最基本的营养都(无法摄取)……/但液体总可以变为固体/如果妳的泪可以变成煤炭/那就让它变成煤炭燃烧吧!/请燃起生命的斗争之火吧!(泪)
抬起头来!/抬起你那犹豫不决而低垂的头……/到底在想着什么呢?/对险恶的前途感到恐惧吗?/……/喔,在黑暗中蹒跚着的你/不寻找光明就只会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听!/后面追来的人们脚步声有如炸弹般划破黑暗/看!前方的人振臂挥着刀光前行/跟着他们走吧/黎明总会前来迎接最后的胜利者/大家若不一起走上 正确的道路/只有落入悬崖一途(抬起头来)
这些诗歌都描写着黑暗的现实,但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作者心中的温度。以写实的眼光确实观察到描写对象的本质,而鼓吹受虐者鼓起勇气的热情则是由孕育希望的浪漫情怀而生。《沙漠之歌》全书所收录的诗作中所共有的,即上述两种特色的交错也是雷石榆诗作的特色。
而如后者描写自身生命的诗,又如何展现这两种特色呢?
首先,诗人以能洞悉对象本质的现实眼光检视自己,然后产生内省,确认自己在现实中的立足点。
……/但觉醒与反省的鞭子/如电流般鞭打着我/异国生活进入第二年/似乎没有任何前进的动力/我生命的一年又被过去的时间所吞噬/一九三五年又张开大口向我而来/我跨过新的一年背后/若不抓紧他们的一髭任其奔驰/海外生活的第三年又将被流动的时间所吞没/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自诉)。
这激起弱者勇气的热情,化为使自己内心奋起的火种,也成为诗人得以展望未来的一盏明灯。
当暴风雨袭来/我不得不前进/即使在没有月亮的暗夜/也要拿着火把前进/……/就算台风或巨浪打翻了船只/也要不慌不忙地往前游/当炸弹落在前方爆炸/你也应该为了活下去而化成炸弹和它一搏(活下去)
做为诗集标题的“沙漠之歌”将两种要素以一个旅行者的形像交融统一,因此这首诗表现了雷石榆本身现在与未来应走的人生路。
沙漠之歌
我在沙漠之中/勇往直前
暴风雨的声音/从远远的彼方/打动我寂寞的心。/我饥饿的肚子与干渴的喉咙/让我想起野兽贪婪的食欲。
沙上留下无数痕迹/兽群是否发现了我/在暴风雨之中/依稀听到牠们磨牙磨爪的声响/旋风/扬起了沙柱/就算吹到我身上/我也毫不退缩/紧紧地踏着大地前进
很快地,喔,很快地/过了这个浅漠/到处都有强力的/无数赤裸的“手”/来握住我的手
与这些朋友一起/开动生活的耕耘机/让我疲惫的身体恢复元气。/当兽群向我冲过来时/(挥动铁槌/把牠们都打倒!/我们胜利的微笑/会在高亢的凯歌中)满溢着。
但在这无尽的沙漠中/彷徨的旅行者/才是我现在的样子
我将毫不退缩/紧紧地踏着大地前进!/即使暴风雨再猛烈/野兽的牙齿再尖锐。
(括号内为出版时删去,战后作者重新加上的字句)
雷石榆藉由旅行者形象所要描写的,是那决心认清自己所处的现实,寻找正确方向,并勇往直前的诗人之姿。且这位鼓舞着我们前进的旅行者,表现了不失尊严的勇者姿态,那可说是诗人不断热切要求受苦者保持的姿态,同时这首诗也是作者对自己的宣言。使沙漠之歌结尾更有力的笔迹,可说让我们得知在雷石榆的诗魂中,也有着古往今来的许多诗人们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烦恼。
……/我的血液中流着千百万人的愤慨/我的泪水中藏着千百万人的悲哀/祖国的灵魂充塞我快要破碎的心中/我的心内外都被野兽的利爪抓住/阿!你懂吧/我的笔迹/无法浮出笑容/也不再使它有味道!/……/喔!我的笔迹要到何时/才能浮现出微笑?/才能有味道/与千百万人一同喜悦的高歌/当世界沉浸在明朗的笑容中时
在诗人的心中充塞的,竟满是祖国被那"内外的野兽"恣意蹂躏的形影。
当时年仅23岁的雷石榆,就这样初次以异国的语言写成《沙漠之歌》,而在异国日本踏上诗人之路。
2.3 《沙漠之歌》发行纪念会
《沙漠之歌》发行后的4月7日,《诗精神》的成员们举办了《沙漠之歌》发行纪念会,参加者包括日本人15人、中国人7人、台湾人1人等共23人。中国人有雷石榆、骆驼生、林林、陈子鹄、魏晋、蒲风、林焕平等。几乎都是参加左联东京支部的文艺运动,特别是活跃于诗歌部门的留学生们;台湾人为台湾文艺联盟的吴坤煌;日本人除了远地辉武、新井彻、后藤郁子、森谷茂、榎南谦一等《诗精神》的成员外,还有栋方志功、植村谛、北川冬彦等人出席。在会上除了对《沙漠之歌》的评论外,还有对诗的热烈讨论,以及分别以中文、日文发表感想与朗读诗句。骆驼生朗读诗句的语调,是那种难掩爱国热情的慷慨激昂,使众人印象深刻。骆驼生是一位留学生化名。而他的故乡早已受到日本的摧残。《沙漠之歌》发行纪念会纪录(《诗精神》2-5,1935.5.1)记载如下:
……最令人高兴的是能有许多中国与台湾的诗人出席,他们与雷氏之间的友情皆是发自正确的民族立场。当有人因不谙日语而以中文发表诗集评论时,就有日语能力佳者现场为之翻译。这种喜悦和感动的气氛包围着我们直到夜深。布尔乔亚阶级的诗人们何时才能有这样的集会呢?直到今夜,我们才能因只有我们的诗能超越国境而自豪。而《沙漠之歌》发行的意义其实就在此。在这从中国横跨到日本的荒芜沙漠中——在艰苦的旅程中努力走到绿洲的坚强意志,才能明确指示同在沙漠中的我们都能前往绿洲的方向吧。因此今夜与会的中国、台湾与日本诗人们,在此宣誓携手并进。对雷氏而言,应该是无尽喜悦的一夜。
这是置身于荒芜沙漠的诗人们,确认诗精神可以超越国境的喜悦记录也表示《沙漠之歌》标题所具有的国际性带给他们勇气。
2.4与吴坤煌的友情
雷石榆结识台湾诗人吴坤煌,似乎是在加入《诗精神》杂志后不久,参加远地辉武出版记念会(1934.10.3)的席上。而吴坤煌早在1934年6月,就已是《诗精神》的成员并在《诗精神》发表日文诗《乌秋》(1—5,1934.6.1),较早于雷石榆。
吴坤煌生于台湾南投,1929年到日本留学,先后就读日本大学与明治大学。1932年在日本参加筑地小剧场的新剧活动。同年创办《福尔摩沙》杂志,在戏剧界与诗歌创作界都相当活跃。吴也成为1935年成立的台湾文艺联盟成员,也是东京支部的主要推动者。
两人以《诗精神》为媒介逐渐成为好友,1934年11月13日,前奏社发行《一九三四年诗集》时的出版纪念会上,雷、吴二人也在与会的36人之中。据说这场集会可说相当热络,“雷石榆、吴坤煌、朱永渉等,中国及殖民地诸君的气势在此大放异彩”(一九三四年诗集:出版纪念会“诗精神”2—1,1935.1.1)。而在1935年2月5日召开的台湾文艺联盟东京支部第一回茶话会中,雷石榆也受邀参加。此座谈会也是甫成立不久的台湾文艺联盟东京支部活动之一。会议中,从对1934年11月5日创刊的台湾文艺联盟刊物《台湾文艺》的评论开始,会中并请雷石榆发言,介绍了当时中国文学的问题(“台湾文艺联盟东京支部第一回茶话会”《台湾文艺》2—4,1935.4.1)。而如前述,吴坤煌参加了《沙漠之歌》的发行纪念会。而《诗精神》似乎在每月第个星期六都有召开杂志精神恳话会,同为成员的他们自然也可能出席。
两人的友情是由于在台湾文艺联盟刊物《台湾文艺》与左联东京支部刊物《诗歌》做为诗歌创作舞台而发展起来。 吴坤煌曾于《诗歌》发表在台湾诗坛(1—3,1935.8.5/1—4,1935.10.10),另将林林的诗作《盐诗歌》(1—1,1953.5.10)译为日文发表于《诗精神》(2—8,1935.9.1)。雷石榆亦曾于《台湾文艺》发表以下的诗、评论、散文等:
诗:颤斗的大地(日文2—4,1935.4.1),饥馑(日文2—5,1935.5.5),磨碎可怜的灵魂(3—3,1936.2.29);批评、散文:我所切望的诗歌(2—6,1935.6.10),诗的创作问题(2—9,1935.8.4),和一个异国妇人的对话及其它(3—2,1936.1.28)。
1935年冬天,雷石榆遭日本驱逐出境在横滨港上船时,许多朋友都来送行。其中包括《诗精神》成员新井彻、后藤郁子、小熊秀雄、《诗歌》社的蒲风、林林、魏晋、戴何勿等,以及吴坤煌。他们不断为雷石榆奔走求情,但连会面都遭拒绝。大家都很高兴雷石榆能活着回来,据说他们当时数度用日语高喊着雷先生万岁。
3 《八年诗选集》的遣词表现与在台湾发行的意义
精选的《八年诗选集》所出版的自选诗集,全125页,含70首诗,包括了序和简短的后记。 《八年诗选集》所收录的是抗日战争初期的1938年至抗战胜利的1945年,以及战后的1946年,这8年间所创作的中文或日文诗。诗集由战争中的歌唱46篇补遗17篇日文诗作7篇所组成,大致以雷石榆在这8年间创作的地点与时间为顺序收录。雷石榆在序中表示“以七·七事变为我生命史的转换的阶段,战争驱使我走向辽广的空间,走向艰苦的前方,也走向沈郁的后方”并形容1938年起的8年间“随着现实的演变而变化着我写诗的情绪,在所有的诗作之中,可以找出战时的前方或后方某一个阶段的体验的痕迹”。的确,在《八年诗选集》中,可以读到从抗日战争期间到战后,雷石榆所见所闻与其感触的相关纪录。
3.1 《八年诗选集》所表现出的两面性
从对日抗战和战后乱象中诞生的《八年诗选集》之中,分别歌颂着立场完全对立的敌人与自己人两种对象,从中即可了解《八年诗选集》之中的两面描写。 其中一面在《八年诗选集》大多数的诗作中都可看到。
诗作中首先表现了对于降临在自己的乡土与亲人身上的战祸之愤怒、憎恶及悲伤。
当时在广州中国诗坛担任编辑的雷石榆,在1938年8月因就任晋南第二战区战地工作团的翻译而离开故乡。身在远方的雷石榆,对于战火肆虐的广州也遥寄他深切的关心。怀念起南国广州的水果,如茘枝、芭蕉、龙眼、芒果的甘美滋味,写下一首这样的诗:
我更忘不了毎天敌弹毁伤你的肌肤,——那千百的房屋,城镇……/我更忘不了遭难的姊妹兄弟,——那碎头断肢的尸身……/啊,我的故乡在南国的广东,/我却燃着复仇的心火来到西北的战场,/……/哦,故乡哟啊!/如今更从你的身上,/远远传来敌寇蹂躏的蹄音/我彷佛看见战士的血火迸在暴寇的肉浆,/我彷佛看见炮涡卷珠江头的天心;/我愤怒的血流在肺腑吊着瀑布,/巴不得挟翼飞到羊城的前线!/故乡啊,你在烽火之中,/但愿倭寇尽葬在你的江边!(“故乡在烽火之中”1938.10.18 垣曲)。
另外,以一位在日军轰炸中失去双亲,只能四处帮佣维生的少年为主题的诗“难童”(1941.9.21)之中,以“哦,只是一颗炸弹炸毁了养育的父母,/炸毁了他的幸福与远大的前途”形容少年的境遇,并以“先生,假如我会驾飞机,一定把鬼子打成灰尘!/至少教他死得像爸妈那様惨,/东一条腿,西一堆肠臓……”写下少年的愤怒与憎恨。雷石榆的愤怒,也表现在“怀想故乡”、“寄江南”等许多作品中。
这些诗中表现出一个诗人面对日本的侵略时,心中翻涌而出的激情,包括了愤怒、憎恨、不安、希望与决心等各种各样的情绪。诗中也栩栩如生地表现了这场侵略战争破坏平凡百姓生活与身体的惨状,读来像是亲临那悲惨的战争现场。
另外,也表现了为打倒暴虐的敌人,重获自由与和平而奉献自身青春的决心。
在抗战初期的这首作品,则表现出雷石榆参与解放祖国战争的激昂心境:
……/一年来日本法西斯的侵略,已证明历史空前的残暴,/然而这残暴也正好使全民族/醒觉,团结和英勇地战斗;/……/大多数进化的人类伸出援手,/最少数人类的恶魔颤抖强过羞怒,/因为我们不仅是争取民族的解放,/也是争取全人类的平和与自由;/我们忍受着眼前的一切艰苦,/决心要踏上最后胜利的坦途。/ 哦,人生难得这一回/参加祖国在翻身中的战斗!(“人生难得这一回”1938.12.15)。
而雷石榆认为抗日战争与世界上所有参战的年轻人都有连带关系,因而坚定了他参战的决心。
……/毎个有灵魂的青年,/应该为大我生存献出他的生命!/在这世界苦难战斗里,/就在我们国境外的远近,/同样为争取自由与幸福的人们,/毎天千千万万把宝贵的青春,/抛入战争激烈涡旋!(“青春解”1944.1.10)
雷石榆在诗句中揭示民族解放战争就是追求全人类和平与自由的战争,全世界为此而战的青年都是为了完成“大我”而奉献出生命,也表现了他对抗日战争的中心思想。 但雷石榆诗作的另一面,则是在另外一些作品中对于日本人的描写。这些日本人包括被俘的日军官兵,以及他在日本关系密切的诗友。
雷石榆在战地工作团的任务,就是解读日本战俘的日记与信件,以及审问战俘,并将“良好”的战俘介绍至“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由在中国进行抗日活动的日本共产党员鹿地亘所组织)等。如“你的丈夫死了”、“侵略的猎犬”中,便描写着在工作中所见的日本人。在“你的丈夫死了”之中,雷石榆诘问着,在一片凯旋之声中,在日本苦等丈夫回来的妻子静江甚至不知道丈夫已在中国阵亡的消息,而究竟是谁带给她这样的悲剧:
……/静江约啊!/谁使你做了不幸的寡妇?/谁使你的孩子做了孤儿?/几多青春,快乐,爱情……/都化为侵略者的炮烟,/你这可怜的少妇啊,难道把永劫的悲剧寄诸天命?!(“你的丈夫死了”1938.8.31 晋南)
而“侵略的猎犬”一诗,则是描写调查山西矿产的“经济工作队队长”直到沦为战俘,仍坚持侵略者的思想,而深感愤怒的一首诗:
……/可怜你这顽固的脑袋,/还做着吸血鬼生活的幻想!/假如你把自身比比中国俘虏的受罪,/不是値得你感激的喜悦洋溢在心房?!(“侵略的猎犬”1938.12.16 平陆)
“我听见你的叹息”是写给《诗精神》时代好友小熊秀雄的作品。开头写道:
几年了,/战争割断我们的讯息。/我不知道你,/在恐怖的岛国怎样的生活!
而雷石榆在诗中描写了小熊秀雄在有一餐没一餐的贫穷生活中,仍一面维持一家妻小的生活,一面对抗强权,创作了歌颂"中国草原战士的英勇"及"朝鲜妇女的忧伤"等佳作。另外也写下两人因合作"明信片诗集"所留下的难忘回忆。也写下原本想一起逃到中国的小熊秀雄,因筹措不出旅费而不得不忍痛与雷石榆分别的痛苦,也清楚阐明了现在两人虽然分属立场对立的两国,但还是有共同的敌人:
……/我也被迫离开了东京;/隔离在海角与天涯!/也许你想不到我,/参加祖国神圣抗戦,/认识贵国军阀的残酷与野蛮,/忍看贵国人民当炮灰的卑贱!/我忆想你和异邦的朋友,/卽使不被送上沙场,/活得也许比上吊还凄惨!/……/啊,我听见你的叹息,/从悲凉的岛国传到我的耳畔。/小熊秀雄哟,/你们不需要祈祷观音娘娘,/把饿软了的拳头挥出火星吧!(“我听见你的叹息”1940.11.26)
“祈祷观音娘娘”是指如小熊秀雄等人曾在"东京短信"上,叙述他们的遭遇如下:“因饥饿所迫而想要祈祷观音娘娘,却饿到连双手合十的力气都没有”。
写给日本人的诗还有一种,就是呼吁日本官兵并肩作战的日文诗,共有两首。最初刊登于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刊物“为真理而战”之中
……/我们反对奴化/强权与暴力/要用鲜血与生命/来打倒与毁灭/为了自由与平等/以及人类真实的爱/牺牲在所不惜/……(“致日本革命同志”1940.12.25)
……/日本的富人与军阀/掠夺诸君的血肉/以及我国的土地与财物/像寄生虫一般坐大/他们将永远成为阶级统治者/实在匪夷所思!/诸君的苦战/以及饥饿边缘的家庭生活/那些家伙/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过?/……/真正的东亚和平/不,要建构不再有人类被压迫的世界/除了根绝这些恶魔外别无他法/来吧,日军弟兄们/让我们热情地握手/我们以真实的大爱/欢迎着你们/为了两国人民的解放/我们要合力并肩作战!(“欢迎你们”)
当我们对照着这些以日本人为对象的诗,和其它那些如临现场般地描写对于侵略战争愤怒感情的作品,不禁让我们去思考,在《八年诗选集》所表现出来的两种面向,在雷石榆心中,是否有一个统一的中心思想?
贯串在这些诗作的中心思想,一言以蔽之,便是反法西斯的思想。基于这个思想基础,雷石榆参与了抗日战争,并以此来分辨敌我。即使是敌国的官兵与其家属,或是在日本的诗友,只要是法西斯主义的牺牲者或对抗者,就是中国抗日战争的盟友。当时的中国人几乎视所有日本人为敌,但雷石榆即使在战争中,也把他们与指挥战争的"法西斯主义者"做出区隔,对他们付出人道的深情,理解他们的境遇,并呼吁他们携手合作。
雷石榆在许多诗作中,不断歌颂着抗日战争是关连并展望世界人类和平、自由与幸福之战。他的眼界是放在世界人类的理想而期待它实现,并且愿意为此付出年轻的生命。 这些在苦战中写下的诗句,其实不分敌我,给了全世界受虐的人脱离奴役的勇气。
3.2抗日战争胜利后的诗
1945年8月10日,日本接受波茨坦宣言。当抗日战争捷报传来的那一刻,雷石榆在诗中写下胜利的喜悦:
叫我怎様写'胜利'两个字,/当日本投降的喜讯传来的时候。/在这灰暗的晩上:/那么多人头钻入了庭院,/像飞蛾追扑着灯光推进了大门,/嗡着同一的声音:日本投降的号外可出了?/……/谁把红色号外幌在面前,/感叹着“这是千万人的血换来的一张”/我记起在九年的征逐里,/写过不少预期胜利的诗篇,/但这时,我握起笔,好久, 好久,不知怎样写/“胜利”两个字。(“胜利”1945,8,10 长汀)
这首诗可说是《八年诗选集》中最为耀眼的作品。
然而,次年1946年,在厦门担任《闽南新报》副刊主编的雷石榆,目睹了战后社会的乱象,也只能忧心忡忡。他曾如此回忆那段岁月:
“厦门是敌伪蟠距较久的著名海岛城市,日本一宣告无条件降伏,国民党各派系大小人物,立即争先恐后来发‘胜利’财,挑肥拣瘦‘接收’一通之后,又滥发‘金圆’券,连居民刚刚把手里的伪钞,以百比一兑换的中华民国纸币,也立即变成废纸。由于亦官亦商的市场投机活跃,市面呈虚假的繁荣,……,但盛景不长,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渐渐变得萧条,杂乱。重庆和谈渐次涌现乌云暗雾,谈谈打打的势头日趋紧张,意味着即将演变为内战。”(“我的回忆”)
此时的诗作为“再一度生活在春天”(1946.1.26 厦门),据雷石榆本人表示,其中也表现出了反内战的意念:
是的,愿我们/ 再一度生活在春天!/我啊,我感觉自己/已奔波了十年风尘的严冬,/……/虽然终至歇步在南国海滨,/风暴似乎已经过去了,/然而却产生另一种风暴在回旋。
现在冬神已走到最后,/春的天使振拍着翅膀,/好像问人类是需要安生还是死亡?/我含着眼涙颤颤地说:/“该死的让他死吧,/但我愿意 再一度生活在春天!”
雷石榆在厦门大学的学生文艺晚会上朗诵了这首诗。然后,学生朗诵队也曾数度朗诵此诗。这说明了“再一度生活在春天”是当时许多人的共同愿望。虽然“再一度生活在春天”之中并没有战胜侵略者的高昂民族情感,但“人类是需要安生还是死亡?”这个疑问,才是使得抗日战争胜利的理念,同时也是对于战后民生安定的愿望。同样的理想形成了这两首诗一贯的基础。
此诗为《八年诗选集》中最后一首在中国大陆创作的作品,雷石榆在认为现实状况距离理想的“春天”到来尚远的情形下渡海赴台,雷石榆在动身之前,曾以在厦门的见闻来推测台湾的状况:“凡能接收沦陷区敌伪财产的,只有国民党的派系势力,而派系之间为争夺利益,也常常互相水火。在这种政治暗黑的环境下,要坚持为民族,为人民的利益而作舆论喉舌是不容易的,甚至是冒险的。”(“我的回忆”)。的确从雷石榆日后的经历看来,他的推测可说是一语成谶。
3.3 《八年诗选集》在台发行始末及意义
1946年8月,来到台湾高雄的雷石榆,在来台后结识的林光灏建议下,整理了抗日战争时期的诗作与在台创作的数首日文诗,集结成《八年诗选集》由粤光印务公司发行,发行人即林光灏。 在《八年诗选集》的“序”中,雷石榆如此道出当时的心境:“胜利后的祖国,不但没有给我什么欣慰,反使我异样疲倦了,就连诗也难得写出一首了,我觉得九年来坚贞忍苦献身于民族解放的战斗(不管是直接或间接)那末宝贵的生命力好像完全于白费了”。但对于漂泊到高雄的雷石榆而言,将这些表现他费力奋斗的诗作公诸于世,可说意味深长。“序”中如此作结:“愿以这诗集,作为最先献台湾青年诸君的心灵的礼物,或者作为一个悲剧诗人尽忠于祖国所留下的生命的创痕”。同时也用日文写给初尝解放滋味的六百万台湾同胞:
……/在自由的气氛中/建立新台湾/用我们的热血/和坚强的力量/打造一个新乐园(“打造一个新乐园”1946.5 台湾高雄)
《八年诗选集》出版后,虽然读者的回响如何不甚清楚,但在《中华日报》(1946.10.20)上,曾刊登韦璧的评论文“读《八年诗选集》后”。表示读后的第一印象,是作者的“个人情愫”过多。且身为一位大时代中的诗人,应该以一位人民诗人的立场多描写这八年的民族革命战争期间,一般民众在颠沛流离间的点点滴滴。 而雷石榆也对此发表“《八年诗选集》补释——读了韦璧先生的读后感而作”(《中华日报》1946.11.7)作为响应。其中便以原作者身分对《八年诗选集》提出解说。
雷石榆表示,他在抗战期间移居各地所写出的诗作,是以描写后方的事态较多。当抗战陷入苦战,加上社会经济萧条,政治情势混沌不明之时,他所表现的除了当时知识分子之间共通的“苦闷,焦虑,慨叹”等情绪之外,也藏不住“自我的影子”。“正由于这个缘故,情感更是真实,为通过种种思考而抑流出来的感情,使我不愿尽量割弃他”。身为一位具战斗性的文化工作者,当然不能悲观且必须奋斗到底,并为了自己祖国的苦难献上宝贵的大半生。只是在“序文”中感伤的语调,可说是吐露了自己对抗战胜利后祖国现况的感慨。
《八年诗选集》之中较为直接而具体地指涉描写对象,因此《八年诗选集》能较为直接地将抗日战争的悲惨与对日军的愤恨传达给读者。且雷石榆书写这些作品时,在同时期的日本与台湾是禁止创作这类作品的,因此日、台民众无法得知日本侵略的实际情况。只有这些在中国所写的诗作,能纪录抗日战争的历史真相。如此一来,《八年诗选集》在台出版的最大意义,就是在曾受日本殖民统治的台湾读者面前,揭开不为人知的日本侵略史实。而另一个意义,则是透过雷石榆身在抗日战争中的喜怒哀乐,生动地道出长时间饱受侵略者的愤怒与苦恼。如他的作品“自我的影子”。没有实际加入抗日战争的台湾民众,藉由与诗中“自我的影子”所产生的共鸣,也可与作者在感情上产生互通。读者能够对于长年受到殖民统治的台湾,最后通过海峡彼岸艰苦的抗日战争,而能脱离殖民统治的结果有所感慨。因此《八年诗选集》在战后一年即发行,实具有揭露历史真相的重大意义。
1976年,日本诗人木岛始着手整理雷石榆与《诗精神》成员小熊秀雄以明信片往来的诗篇,并加上解说,以“中日往返明信片诗集”为题,发表于杂志《文艺》新年特大号(1976.1)上。这是两人的共同创作经过41年后,首次完整公诸于世。当时小熊秀雄已逝世,但小熊夫人常子在中日关系曾一度降到冰点的情势下,仍妥善保存着他们往来的手稿。常子夫人于1982年谢世。
由于此一机缘,雷石榆在1986年4月,应日本学术振兴会之邀,终于能在夫人张丽敏陪同下再访日本。雷石榆也出席了东方学会主办的第31届“国际东方学者会议”,以“三〇年代以《诗精神》为中心的中日文化交流”为题,并用日语演说。最后,雷石榆朗诵自己的诗,木岛始朗诵小熊秀雄的诗,两人在会上朗诵了"中日往来明信片诗集"中两人的第一首诗。
这次重访日本也成为雷石榆毕生难忘的回忆,也与尚健在的《诗精神》成员重逢,同时也到小熊秀雄夫妇的墓前参拜,并朗读了诗作《 谒拝小熊秀雄夫妻墓七絶二首》:
驹込驿前成永别/壮年病魔折归天/诗篇往复身后稿/常子珍藏三六年/交往诗篇终问世/遗嬬病榻慰残生/相依墓穴夫妻骨/知否重来战友声(雷石榆)
2003年8月15日,《八年诗选集》日译版问世(内山加代译“八年诗选集”潮流出版社)。在台湾发行57年后,终于能将这位曾在抗日战争中奋战的诗人心声介绍给日本的读者。雷石榆特别为日本读者以日文写下序文:
……(诗集所收录的作品)从主题到题材都以抗日战争为主。这本诗集是希望让读者了解,作者身为一位知识分子,度过这段艰苦岁月的心声与生活状况的一角。……中国的抗日战争并非仅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而是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并解放全人类的斗争。在中华民族解放战争中,大部分觉醒的人们向我们伸出了援手。我们中华民族的奋斗是为了赢得全人类的和平与自由。……在长期的抗战中我们失去了许多,但在战争的急流中,我也锻炼出了无可取代的,充满爱与自由的“一颗心”。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一件事。……(这些诗)是我五十一年前的心情写照,我相信爱与和平、自由的世界,才是古今中外的世人所共同追求的。
从1930年代到1940年代,甚至到1980年代,雷石榆在此毫无保留地阐述了他心中的诗精神,如今这种精神仍是我们所持续追求的。
注释:
①《诗精神》,东京:前奏社,1934年2月创刊,1935年12月终刊.(再版《日本社会主义文化运动资料(5)诗精神》,东京:久山社,1978年11月25日)。
②《文化集团》,东京:文化集团社,1933年6月创刊、1935年2月终刊。(再版《日本社会主义文化运动资料(32),文化集团》,东京:久山社,1986年6月25日)。
③《台湾文艺》(中文·日文),台中:台湾文艺联盟,1934年11月5日创刊,1936年8月28日终刊。
④《〈景印中国期刊五十种〉之一〈新文学杂志丛刊〉》,台湾:东方文书局,1981年3月 所)》收。
⑤《诗歌》(中文),东京:诗歌社,1935年5月10日创刊,1935年10月10日终刊。
[1]雷石榆.沙漠之歌[M].东京:前奏社,1935.
[2]雷石榆.八年诗选集高雄[M].粤光印务公司,1946.
[3]雷石榆.日中往复明信片选集M]//小熊秀雄.小熊秀雄全集(第五卷).东京:创树社,1991.
[4]雷石榆.《八年诗选集》补释:读了韦璧先生的读后感而作[N].台南:中华日报,1946-11-7.
[5]雷石榆.我的回忆[J].新文学资料,1990(2,3).
[6]雷石榆.重访扶桑半纪后[J].新文学资料,1990(4).
[7]雷石榆.旧梦依稀话宝岛[J].新文学资料, 1993( 4).
[8]雷石榆.我在日本参加左翼诗歌运动日子[J].日本文学,1982(1).
[9]雷石榆.访日期间的两项文化交流活动[J].日本问题研究,1987(2).
[10]雷石榆.日本文学简史[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2.
[11]张丽敏.雷石榆人生之路[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7.
[12]蓝博洲.消失在历史迷雾中的作家身影:放逐诗人雷石榆[M].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2001.
[13]韦璧.读《八年诗选集》后[N].台南:中华日报,1946-10-20.
[14]池泽实芳.雷石榆创作年谱[M]//池泽实芳,内山加代,编译.再一度生活在春天ー叛逆浪漫诗人雷石榆的半生.东京:潮流出版社,1995.
[15]雷石榆.雷石榆八年诗选集[M].内山加代,译.东京:潮流出版社,2003.
[16]桧山久雄.日语诗人雷石榆的轶事:关于日本近代文学交流史的某个侧面[M].东京:汲古书院,1983.
[17]北冈正子.雷石榆《沙漠之歌ー中国诗人的日语诗集》[C].日本中国学会报(49), 东京:日本中国学会,1997.
[18]木岛始.雷石榆先生的轶事[M]//木岛始,群鸟之树.东京:创树社,1989.
[19]羊子乔.斯人独憔悴:初论吴坤煌[M]//林衡哲,张恒豪.复活的群像:台湾三十年代作家列传.台北:前卫出版社,1994.
[20]北冈正子.诗歌的诞生:新诗歌运动的流派[J]//野草(57).大阪:中国文艺研究会,1994.
(王敬翔、黄英哲译)
附记
拙论前半部“一、《沙漠之歌》在日本的发行及与诗友间的交谊”的内容与先前本人发表的论文“雷石榆《沙漠之歌——中国诗人的日语诗集》”部份有重叠,特此注明。
本文撰写时曾获爱知大学教授黄英哲提供雷石楡《八年诗选集》及其它雷石楡台湾关系之贵重数据,谨致谢意。
(责任编校:文君)
2010-10-10.
北冈正子(1936—),男,日本山形人,东京大学博士,日本关西大学文学部教授,曾任日本中国学会理事、东方学会评议员,研究方向:鲁迅研究与“东京左联”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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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712(2011)05-006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