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托尔斯泰的“情感”范畴

易宋江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中文系，湖南 娄底 417000)

论托尔斯泰的“情感”范畴

易宋江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中文系，湖南 娄底 417000)

托尔斯泰的情感内容极其丰富，在《艺术论》中，他从多个方面对情感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他不仅强调艺术来源于情感，情感是艺术创作的动力，也是艺术表现的内容，而且认为艺术的本质就是情感。

托尔斯泰；《艺术论》；情感

纵观《艺术论》，其中心思想与核心内容都与“感情”密切相关，故程正民先生把托尔斯泰的世界称为情感的世界。在他的艺术论著中，情感也就成为托尔斯泰文艺思想的一个核心内容，他从多个方面对情感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他不仅强调艺术来源于情感，情感是艺术创作的动力，也是艺术表现的内容，而且认为艺术的本质就是情感。本文试从两方面对其情感进行探讨。

1 艺术的任务

托尔斯泰从情感出发，对艺术的任务做了明确的规定——艺术的主要任务就是传达、交流和改进情感，通过全人类共同有的情感把全民族的人团结在一起。

“使一个人的心灵和另一个人的心灵融合在一起，这种情感就是艺术的本质”。这便是托尔斯泰在《艺术论》中对艺术的本质的界定。托尔斯泰认为，情感是人类与生具有的本能，这种本能的心性是同一的，而且人类还有一种能力，那就是人类具有被艺术作品感染的能力，艺术的感染力就在于“这种心情把他和另一个人结合在一起，也和其他和他同样领会这一艺术作品的人们结合在一起”[1]。正是由于人对情感的这种感受能力和共鸣能力，才使得人们能体会到同时代的不同民族或不同语言的人们所体会到的情感，即现代人可以体验到过去的人体验过的情感，中国人可以体验到西方人体验过的情感，并且这种情感相互地传递。假如没有这样一种情感，那么人类将永远处于愚钝状态。所以“艺术活动就是建立在人们能够感受到别人情感感染这一基础之上的”[1]172。正因为情感可以超越民族和语言的界限，因而以情感为内容的艺术是人类所共有的。艺术是人类进步的两种工具之一，“通过语言，人与人可以交流思想。通过各种艺术形象，一个人跟所有其他的人——不仅跟现代的人，而且还跟过去与未来的人——交流情感”[1]293。即艺术作品具有超越古今和国界的情感传递作用。艺术的第一要务就是担任传达情感的功能，艺术的定义也说明了这一点。

虽然人类可以通过艺术交流情感，但并非所有情感都可作为艺术表现的情感。人类的感情是丰富多彩的，且情感本身就有高下、善恶之分。因此艺术的任务不止在于交流情感，还必须改进情感。托尔斯泰在《艺术论》中指出，艺术与语言“都是求取进步的手段，换言之，是人类前进到完善的手段。……艺术使跟前活着的几代人能够体验到前人所体验过以及现今的优秀先进人物所体验到的一切感情。正像在知识的发展过程中，真正的、必要的知识排挤并代替错误的、不必要的知识一样，感情通过艺术有同样的发展，即更为善良的、为求取人类幸福更必须的感情，排挤了低级的、较不善良的、对求取人类幸福较不需要的感情。艺术的使命就在如此。”“艺术越是能完成这个使命就越是优秀，而越是不能完成这个使命就越是低劣。”[1]275-276真正的艺术作品就是通过艺术作品中的情感把感受者(读者或观众)与艺术家、感受者之间的界限消除掉，使他们融合在一起，因此艺术的使命就是“把个人从离群和孤单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就在于这样使个人与其他的人融合在一起”[1]273。

2 艺术家传达情感的具体标准

托尔斯泰对艺术表达的内在情感本身也作了具体的要求——宗教性、感染性和真挚性。

2．1情感的宗教性

托尔斯泰用“满怀宗教情怀”的虔诚态度来探讨艺术家传达的情感的具体标准，那就是宗教性。所谓“宗教性”就是作家对生活意义的理解，即作家的道德态度。研究其艺术定义，我们可以发现作为托尔斯泰艺术内在特征的情感，不是指那些偶然的感受、个人的情绪、生理上的快感等。它不再仅仅是人类认识低级阶段的感觉、情绪等，而是可以“把科学引入感情领域”的高一级感情。它有科学思想的指导，也充满着理性的内容，托翁所讲的科学思想和理性就是指宗教。托尔斯泰之所以不满现存的教会，就是因为他们缺乏理性的精神；而他对现存的科学和艺术表示不满的原因是它们缺乏宗教的情感。他在1910年9月15日的日记中说，“认为并且宣称世界是进化产生的，同认为并且宣称上帝用六天创造了世界一样愚蠢。前者更愚蠢些。只有说我不知道，无法知道，而且无须知道，才是聪明的。”[2]“如果人类是在向前发展，那么这发展必然有一个方向的指南。这个指南常常就是宗教。整个历史证明:人类的进步总是在宗教的引导之下完成的。”[1]278而托尔斯泰所说的宗教，不是指宗教崇拜(天主教、新教等)，而是指作为现代人类进步必要指南的宗教意识或宗教性，是为其理想服务的。“承认这些或那些感情是比较善良的或比较不善良的，换句话说，对人类的幸福是比较需要或不需要的，则是根据某个时代的宗教意识而得出的。”[1]276因此他对情感评判的尺子是宗教意识，“艺术所表达的感情的好坏都是根据这种宗教意识来评价的。”[1]277在他看来，宗教是人类向前发展的指南，它可以引领人类进步。若社会在进步，则一定是有一种宗教意识在指引。因此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宗教意识。当代的宗教意识由基督和过去优秀的人物表达出来，在引导人类消灭妨碍人类团结的物质上与精神上的障碍，同时规定全人类的共同原则，这些原则能够而且必然会把全世界的人友爱的团结在一起。我们应该根据这个意识来评判我们的艺术，因此，“基督教艺术的内容是促使人和上帝以及人和人合而为一的那种感情。”[1]282

由此见出，托翁所讲的情感是一种基督情感，一种渗透了爱的情感，它促使人与上帝以及人与人合而为一。这种情感包括了两种：一是日常生活中的感情，如喜、怒、哀、乐，这种感情在作者看来是最纯朴的感情；二是宗教意识，作者认为是最高尚、最优越、最理想的、最富诗意的感情。具体到作家生活的年代，那就是全人类兄弟般的团结，人们相互之间的团结和友爱。“基督教艺术或者在人们心里唤起这样一种感情，这种感情通过对上帝和对他人的爱而把他们越来越紧密地联系起来，使他们愿意而且能够做到这样的团结。或者在他们心里唤起这样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向他们揭示，他们由于日常生活中喜怒哀乐一致而已经联合起来。”[1]284因而产生了当代的两种好艺术：宗教艺术和世界性的艺术。当今优秀的艺术只表现这两种情感。

托尔斯泰强调要表现这些美好的情感，但他并不回避或排斥生活中丑陋的情感，但在表现这种情感时，必须用道德的态度来加以阐释。他批判了莫泊桑早期写的一些作品，托尔斯泰之所以批评莫泊桑，就因为他缺少正确的宗教道德意识，找不到解决矛盾的方法，找不到这些方法所在的地方，“他们到处去找寻解决矛盾的方法，却不在这些方法所在的地方，即在基督教义中去寻找，因为他们认为基督教已是残余的、不合时宜的丑恶可厌的荒诞之说。”[1]88他十分推崇谢苗诺夫的《农民故事》，“这一切叙述得那么好，以至我每次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感觉到，在同样情况下，作者不仅愿意，而且肯定会做得一模一样，于是他的感情感染了我，我感到愉快，仿佛我做了一件好事，或者准备去做一件好事。”[1]92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认为作者在这部作品中宣扬了基督教的真理，宣扬了他的宗教道德理想。由此见出托尔斯泰把作者对事物的正确的即道德态度看作是真正艺术作品的三个条件之一。

2．2情感的感染力

托尔斯泰从情感的内容与形式方面对情感提出了严格的要求——感染力。在艺术的定义中作者尤其强调情感的感染力，他把文本是否具有感染力作为真正艺术和虚伪艺术的一个肯定无疑的标志，把艺术的感染程度作为衡量艺术价值的唯一标准。他说：“区分真正的艺术和虚伪的艺术的肯定无疑的标志是艺术的感染力。”[1]272如果一个艺术品被人听了、看了或者读了，听者或读者可以不必做努力，也不必改变自己的处境，就能体验到一种心情，这种心情把他与跟作者结合在一起，也跟其他与他同样领会这艺术作品的人结合在一起，那么唤起这样的心情的那个作品就是艺术品。所谓感染力实际上就是要求接受主体和创作主体在情感方面的融合，是艺术家的“我”与感受者的“我”融于一体，如果没有这种与作者的融合以及欣赏同一作品的融合，没有这种感染，就不能算是艺术。他从情感的内容和形式这两方面予以了说明。在情感的内容方面，他特别强调情感的体验特性，这种情感体验既包括了创作主体自身的深切体验，也包括了接受主体对艺术作品中所传达的情感体验。他认为不包含作者或读者亲身体验的情感就不是艺术情感，就不可能有艺术感染力。而且把感染程度作为衡量艺术价值的唯一标准。“不但感染性是艺术的一个肯定无疑的标志，而且感染的程度也是衡量艺术价值的标准。” 感染越是深，则艺术越是优秀——这里的艺术并不是就其内容而言的，换言之，不问它所传达的感情的价值如何[1]273。

那么，艺术的感染力如何评判呢？托尔斯泰在艺术感染力的基础上进而对情感提出了具体的三要求：情感的独特性；感情传达的清晰度；情感的真挚性。而最根本的方面在真挚性。

在他的艺术论文中，曾多次提到艺术的三个具体要求，如在《谈艺术》的手稿中，“为了使艺术作品尽善尽美，需要艺术家所说的必须是崭新的，对一切人而言是重要的；需要表现得十分优美；需要艺术家说的是出于内心的要求，并因此说是完全真实的。”[1]62在作者看来，尽善尽美的作品必须是意义重大、新颖，形式十分完美，艺术家对自己的对象的态度十分真诚，因此是十分真实的作品。在《〈莫泊桑文集〉序言》中，他以感情为基础，再一次谈到了真正艺术作品所必备的三个条件：“一、作者对事物的正确的即道德的态度；二、叙事的明晰，或者说，形式的美，这是同一个东西；三、真诚，即艺术家对他所描写的事物的真诚的爱憎感情。”[1]67在《艺术论》中他专就艺术感染力的问题谈到了情感的要求：“艺术感染程度的深浅取决于下列三个条件：一)所传达的感情具有多大的独特性；二)这种感情的传达有多清晰；三)艺术家真挚的程度如何，换言之，艺术家自己对他所传达的那种感情的体验有多强烈。”[1]273这里的第一和第三条实际上都是在说艺术家的条件，都是艺术家的主观感情，但并不是每个作家的主观感情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感情态度的道德水准和真实程度不同，因而情感也就千差万别。

实际上，托翁所指的感染力就是作者与听众观众读者的情感交流问题。在他看来，真正的艺术必须引起读者听众观众的共鸣，而艺术情感在他们是相通的。所以他说，艺术家的真挚程度对艺术感染力大小的影响比什么都大，艺术作品的价值实际上只取决于第三个条件，那就是作家内心感到有一个要求，要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因为这一条件包含了第一个和第三个。若艺术家很真诚，那他会把感情表达得像他所体验的那样，但因他与其他人属于不同个体，为了能感染别人，与人共鸣，那么他须把他的这种情感表达得在别的任何人看来都将是独特的。“艺术家越是从心灵深处吸取感情，感情越是诚恳、真挚，那么它就越是独特。”[1]274这种真挚能促使艺术家为了把这种情感传达出来而去寻找清晰的表达。因此，真挚是三条件中最重要的一个。托尔斯泰强调情感的真挚与华滋华斯的“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是相似的。浪漫主义诗人认为，检验诗的标准不是是否忠实于自然或者是否符合读者真实心境，而是是否符合诗人的真诚情感。所以从这一视角来说，托尔斯泰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总的说来，托尔斯泰的情感内容是极其丰富的，他不仅强调艺术来源于情感，情感是艺术创作的动力，而且认为艺术的任务就是传达交流并净化人类的情感，并对情感提出了三个具体的条件。因此托尔斯泰的艺术世界是情感的世界。

[1]托尔斯泰．列夫·托尔斯泰文集：14卷[M]．陈燊，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2]托尔斯泰．列夫·托尔斯泰文集：17卷[M]． 陈馥，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364．

(责任编校：文君)

OnTolstoy’s“Emotional”Category

YISong-jiang

(Chinese Department, H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ies,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oudi 417000, China)

Tolstoy had a rich emotion. In his workArtTheory, he expounded emotion from many aspects. He not only emphasized that art stemed from emotion, which was the power to create art and the content to express art, but also believed that the essence of art was just emotion.

Tolstoy;ArtTheory; emotion

2011-09-13.

湖南省教育厅教育研究项目(09C416).

易宋江(1968— )，女，湖南涟源人，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外国文学和文艺学。

J02

A

1673-0712(2011)05-003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