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书画融合倾向及其成因探析
——以赵佶花鸟画为例
2011-04-07孙倩
孙 倩
(河南理工大学 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宋代书画融合倾向及其成因探析
——以赵佶花鸟画为例
孙 倩
(河南理工大学 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北宋中期,伴随着文人画的兴起,诗书画开始熔为一炉。绘画逐渐成为一门集诗书画印于一体的综合艺术。宋徽宗赵佶的花鸟画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他的作品中已出现书画融合的艺术倾向,这一艺术倾向对宋代以后的文人画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宋代;书画融合;赵佶
中国传统绘画发展至宋,伴随着文人画的兴起,逐渐出现了书、画、诗、印融合的倾向。至此,绘画不再是一种单纯的技艺,而是一种集诗书画印为一体的综合艺术。宋徽宗赵佶的花鸟画作品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他的花鸟画中书画融合的艺术倾向对宋后的文人画发展和成熟产生了重要的奠基作用。
1 书画融合现象的出现
从魏晋至宋,从理论角度谈及书画关系的不乏其人。如魏晋南北朝谢赫在《古画品录》中就率先提出“骨法用笔”,即强调绘画用笔要像书法一样有力度。唐人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明确提出“书画异名而同体”,并通过阐述张芝的一笔书和陆探微一笔画都具有气势连绵这一共同特点,总结出书画用笔同法这一结论。五代山水画家荆浩提出 “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及“筋肉骨气”等论说。时至北宋,关于书画关系的论说得到进一步发展,书画几乎被当成一回事。韩拙在《山水纯画集》中说:“有书无以见其形,有画不能见其言。存形莫善于画,载言莫善于书。故知书画异名而一揆也。”[1]553郭熙在书画用笔同法上说得则更为具体。他说:“笔与墨人之浅近事,二物且不知所以操纵,又焉得成绝妙也哉!此亦非难,近取诸书法,正与此类也。故说者谓王右军喜鹅,意在取其转向如人之执笔转腕以结字,此正与论画用笔同。故世之人多谓善书者往往善画,盖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2]643等等。只是宋前这一倾向尚未在绘画实践中得以运用。至宋,书画互相渗透现象开始在绘画作品中得以体现。在此,我们以赵佶花鸟画为例来分析这一时期的书画融合艺术倾向。概括来讲,以赵佶花鸟画为代表的宋代书画融合现象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1.1书画形式的融合
所谓书画形式的融合就是指在画面中题款以书法的形式和画面物象相融合,成为画面构成的一部分。在中国传统绘画中,题款是其中一重要组成部分,包括“题”和“款”两方面内容。“题”指的是根据画面内容而写的文辞,分为自题和他题两种。从体裁上分有题画诗、题画赞、题画跋、画题等。“款”指的是在画上写明年月、签署姓名和铃印。题款的作用主要有两个:首先可抒发画家的情感,阐述画意。其次可增强画面的形式美感。宋前绘画作品很少有题款,到了宋代,这种情况才出现。如赵佶的《腊梅珍禽图》中,一株梅花由右向左呈优美的弯曲状,枝头有一对珍禽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似有人间的百般温情,突然间好像察觉到什么声音,其中一只伸颈向外张望,把观画者的视线引向画外,画面的左下方留下一大片空白,上有徽宗五绝一首:“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题画诗以书法为载体和画面物象相映成趣,为画面增加了新的情致。另外,宋徽宗《瑞鹤图》中亦题有长款:“政和壬辰上元之次夕,忽有祥云拂郁低映端门,众皆仰而视之。倏有群鹤飞鸣于空中,仍有二鹤对止于鸱尾之端,颇甚闲适,余皆翱翔如应奏节往来,都民无不稽首瞻望,叹异久之,经时不散,迤逦归飞西北隅,散,感兹祥瑞,故作诗以纪其实:清晓鈲棱拂彩霓,仙禽告瑞忽来仪。飘飘元是三山侣,两两还呈千岁姿。似拟碧鸾栖宝阁,岂同赤雁集天池。徘徊嘹唳当丹阙,故使憧憧庶俗知。”可见,宋徽宗的花鸟画是早期诗书画印俱全的杰出代表,其精湛的书画功底使得他的花鸟画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这种书画形式的融合进一步增强了画面的形式美感、较好地阐述了画意。
1.2书画内涵的融合
所谓书画内涵的融合就是指绘画技法融入到书法当中,达到以画入书的目的,使书法具有生动形象的画韵。宋代书法除了史书上标榜的苏黄米蔡以外,就是赵佶的书法,他的花鸟画中的瘦金书体以画法作书,蕴含了丰富的画意。从他的《腊梅珍禽图》、《瑞鹤图》等众多作品中的题款中可知,他把自己擅长的工笔花鸟技法中的勾线技巧成功地运用到他的书法当中,使得瘦金书具有一种挺拔瘦硬和极富弹性的艺术效果,这和他的工笔花鸟画风格极其协调。通过中锋用笔把画兰竹叶、竹节等技法,巧妙地运用到他的书法当中。他的瘦金书,字中撇画犹如画竹叶一般,干脆利落,下笔成形。而竖画用笔轻起重收,收笔处有明显的顿挫,如同画竹竿的用笔特点。而捺画则是吸收了画兰竹的画法,用笔轻松、自然、舒展,末笔十分洒脱、优美,具有画韵。观赵佶瘦金书体,给人一种“虽字亦画”的审美感受和无限的遐想空间,正如清代陈邦彦在《宣和诗卷》后的题跋云:“宣和书画超轶古今,此卷以画法作书,脱去笔墨畦径,行间如幽兰丛竹,泠泠作风雨声,真神品也。”这是对瘦金书艺术的很好概括,反映了其书法中的诗情画意。较之于北宋其他楷书大家的工稳风格,赵佶的瘦金书在此基础上融入兰竹画法,使得其书更加生动,而且使徽宗的花鸟画获得了更加深邃的意境。
综上所述,宋徽宗对绘画艺术贡献有二,一是就绘画作品来讲,他开创了中国画诗、书、画、印相结合的先例。这种做法不仅在外观上改变了中国画的视觉形式,也使书法成为画面有机组成部分,更以诗文、篆刻的不同手段增强了绘画的表现力和艺术感染力;而花鸟画中的题款书法,亦书亦画,吸收了绘画中灵动的笔意和韵味,和他的工笔花鸟画风格和谐统一,加之具有丰富意蕴的诗文,诗书画三绝,从而很好地阐发了画意,极大拓宽了画面的意境。二是就创作主体来讲,书与画的交融向画家们提出了更高要求,即诗书画修养兼擅,具有较高造诣。
2 尚“意”社会风气的必然产物
宋代花鸟画中的书画融合现象的产生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宋代尚“意”社会风气的必然产物。在宋代,对“意”的推崇在文人们谈书论画中获得了极大共鸣,最先表现在书法艺术中。在书法史上,宋尚“意”之说,改变了唐以来“尚法”的书风,进而转向注重书家个人情感的抒发。如苏轼,他在讲书法艺术创作过程时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黄庭坚在其《题东坡字后》中说:“东坡简札,字形温润,无一点俗气。今世号能书者数家,虽规模古人自有长处,至于天然自工,笔圆而韵胜,所谓兼四子之有以易之不与也。”[3]他强调无一点俗气才可“韵胜”,这也是“意”的一种表述。米芾在其《海岳名言》中评裴休说:“率意写碑,乃有真趣,不陷丑怪”;评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徐不及也”。他的“真趣”之说也是“意”的一种表现形式。关于北宋书法之“意”的论说还有很多,此处不一一列举。与此同时,受书法尚“意”观的影响,尚“意”的思潮也开始在绘画艺术领域中出现,如欧阳修阐发了绘画“意”高于“形”的思想,他在《盘车图》中说:“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2]43又在《鉴画》一文中指出“意”的内涵:“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画者得之,览者未必识也。故飞走迟速,意浅之物易见;而闲和严静,趣远之心难形。若乃高下向背,远近重复,此画工之艺尔,非精鉴者之事也。”[2]42继欧阳修之后,他的学生苏轼把他的“意”的论说发展成为“意气”的概念。他在《跋汉杰画山》中说:“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2]630又在一首题画诗中指出“意气”的内涵:“枯肠得酒芒角生,肺肝槎牙生竹石。森然欲作不可留,写向君家雪色壁。”[4]另外,宋代米芾在他的著述《画史》中说:“余又尝作支、许、王、谢于山水间行,自挂斋室。又以山水古今相师,少有出尘格者,因信笔作之,多烟云掩映,树石不取细,意似便已……更不作大图,无一笔李成、关仝俗气。”[5]明确提出“意似”之说。这种文人尚“意”思潮也影响到了宋代画院,得到院画家们的广泛接受,从当时官方著述《宣和画谱》中,也可见这种思想的影响,如“花鸟绪论”中指出:“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故花之于牡丹、芍药,禽之于鸾、凤、孔、翠,必使之富贵;而松、竹、梅、菊、欧、鹭、雁、鹜,必见之幽闲。……展张于图绘,有以兴起人之意者,率能夺造化而移精神遐想,若登临览物之有得也。”[2]157其中明确指出“意”,强调“夺造化而移精神”,注重画家主观精神的表现。这也体现在徽宗画院考核制度中,要求画家不仅要有出色的专业技巧,而且须具备深厚的文学修养,在审题方面以“意思超拔”者为上。可见,北宋时期画院内外在审美观念上都注重画家主观意趣的抒发,正是因为这一点,此时的绘画艺术开始将发展较成熟的书法艺术审美原则有意无意地引入绘画领域,书法也开始汲取绘画的营养,遂使得这一时期书画融合在一起。郑板桥说:“山谷写字如画竹,东坡画竹如写字;不必寻常翰墨间,萧疏各有凌云意。”[1]547这是对北宋书画融合、相互渗透的一个较好例证。此外,还有文同、郭熙等画家采用书法笔法作画,不可胜数。另外,由于宋代画家诗书画综合素养的提高,使得这一时期书画融合成为可能。总之,宋徽宗花鸟画中的书画融合现象的出现不足为怪,它是宋代尚“意”观这一社会风气在绘画中一种反映而已,它的出现是绘画发展的必然。
综上所述,通对过宋徽宗花鸟画中的书画融合现象的分析,我们可知,中国传统的书、画在分源了多年后,在北宋时期开始逐渐走到一起,相互渗透、相互借鉴,使得中国画开始变成集诗书画印为一体的一门综合艺术,这是史无前例的。它对宋后文人画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以致诗书画结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文人画特点的代名词,而追根溯源,赵佶的先驱作用是功不可没的。
[1]周积寅.中国画论辑要[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5.
[2]俞剑华.中国古代画论类编[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
[3]水采田.宋代书论[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157.
[4]李来源,林木.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101.
[5]熊志坚,刘城淮.宋人画论[M]. 金五德,译注.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0:157.
(责任编校:文君)
DiscussiononTrendofSongDynastyCalligraphyandPaintingFusionandItsCause——Case Study on Zhao Ji’s Flower-and-bird Paintings
SUNQian
(School of Architecture and Art and Design,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Jiaozuo 454000, China)
During the medium term of north Song, along with the rising of literati painting, poetry paintings began to melt into a furnace. Paintings had become an integrated art which had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poem. Zhao Ji’s flower-and- bird painting was the outstanding representative. His works had emerged painting fusion art tendency, which had great effect on literati paintings after Song Dynasty.
Song Dynasty; bird; painting fusion; Zhao Ji
2011-04-01.
孙倩(1976— ),女,河南洛阳人,河南理工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传统绘画理论。
J045
A
1673-0712(2011)05-002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