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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向后转”问题

2011-04-02

东吴学术 2011年3期
关键词:黑线当代文学文学史

王 尧

论点摘编

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向后转”问题

王 尧

“向后转”,这个关键词,是我对近几年来一些研究出现价值判断倒退这一现象的命名。对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中的这些现象,在去年南京的中国当代文学论坛上,我曾经初步提及。我的基本观点是,重返“十七年文学”、“文革文学”、“八十年代文学”是不可避免的,历史的反思以及对当下困境的破解是必须的,我们任何时候都需要对既往的文学史和文学观点作出反思,但反思与破解,都不能退到那些已经被否定了的立场、观点、方法和价值判断上去,后来的文学发展进程和学术史已经表明这种否定是必须的,也是正确的。我还说到,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是重要的,但现在一些强调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的朋友比起周扬那一代批评家,差距太大,也不能从周扬那一代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家的经验与教训出发。

在讨论当代文学史的基本问题时,我们首先要对“社会主义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有个大致的了解。我读大学时的当代文学史教科书明确说当代文学是“社会主义性质”的文学,现在有些教材不这样说了,但在研究当代文学时,显然不能离开“社会主义”来讨论。但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了,关于什么是 “社会主义”,当年,小平同志说不要争论了,可见,如何认识社会主义并不简单。所以,我们缩小点,从“社会主义文化”说起。这些年来,我们通常是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这一提法的,这和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致的。因为我们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如果越过初级阶段,来谈“社会主义文化”,我们都知道当代历史上曾有的曲折和错误。我觉得,现在有些文学研究者恰恰忘记了历史留给我们的种种教训。

毫无疑问,当代文学有一条基本的线索,就是:文学是社会主义文化想象的一部分。自然,当代文学不全是社会主义文化想象,但当代文学总体上确实是在社会主义文化想象中展开的。当我们熟悉了社会主义文化实践的历史过程,再对照现在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内容和建设方针,我们就有了判断当代文学的价值观,就应当清楚地知道应该肯定什么,否定什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提出,实际上已经总结了此前社会主义文化实践的历史经验,也否定、纠正了以前的错误做法。我从来不否认“十七年时期”有好作家好作品,文学的实际进程和五六十年代社会主义文化实践的历史之间也非完全对应的。现在喜欢讨论文学史的复杂性问题,我很赞成。“十七年文学”也是有复杂性的。但是,我们即使只是从“社会主义文化”的演变与文学创作的关系来看,也会对在“两条道路”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十七年文学”,作出批判性的结论,我这里说的是总的价值判断。包括赵树理在内的那些作家们的创作,不能在根本上改变这段文学史的性质,他们的成绩恰恰表明摆脱政治对文学的控制是何等的重要。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说,五六十年代往左倾方向的社会主义文化想象,也留下了 “缝隙”,“十七年时期”的个别文本也呈现了另外一种面貌。

这里,还涉及到对“十七年文学”中“革命叙事”的评价问题。“革命叙事”差不多是“十七年文学”的主体部分。在当代文学史研究中,如果否认“革命”叙述的正当性,显然有悖于二十世纪中国的历史。但是,不言而喻,革命叙述的正当性,是不应当排斥革命以外的历史和现实的复杂性的。但是,对“十七年文学”的评价,《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和第三次文代会是有根本差别的。第三次文代会对文艺状况的判断是:我国的社会主义文学艺术是在两条道路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是在不断地肃清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思想的斗争中发展和壮大起来的。《纪要》则不同,它提出了“黑线专政论”:毛主席的五篇著作(《新民主主义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等),“够我们无产阶级用上一个时期了”,“但是,文艺界在建国后的十五年来,却基本没有执行,被一条与毛主席思想相对立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线专了我们的政,这条黑线就是资产阶级的文艺思想、现代修正主义的文艺思想和所谓三十年代文艺的结合”。这就是所谓的“文艺黑线专政论”,“文革”结束以后,自然遭到了批判。所以,我们在看到这两个阶段之间的“联系”时,也要看到它们的“断裂”。我说的对“十七年文学”要作出批判性的结论,和《纪要》对“十七年”的否定是不同的。

“新时期”这个概念的命名也是周扬。之所以称为社会主义历史新时期,是因为结束和否定了“文革”。新时期文学的发生有两个背景,一是回到五四新文学传统,二是否定“文革”。在否定“文革”时也必然要重新评价“十七年文学”,这在一九七九年第四次文代会的报告中,有充分的论述,主要精神是肯定“十七年文学”主流是好的,但存在左倾的问题。现在看来,这个评价也需要再讨论。当然,对一九七九年以来三十多年的文学,我们很难简单地叙述和处理。但主要问题相对集中在八十年代,所以,前几年,有许多学者“重返八十年代”,做了卓有成效的反思工作。我们今天的许多分歧,也是因此而生的。我个人的思路是,我们在整个中国当代文学史的背景中重新讨论八十年代的问题,而不能把八十年代剥离出来。

我个人以为,八十年代文学有两点是特别重要的。一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实践,二是文学回到自身的历程。前者改变了文学生产空间,在大的方面重新处理了涉及到五四以来文化与文学的若干重大问题,当代文学得以转型。在这个大背景下,文学才可能回到自身。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二为”和“双百”的实现就没有保证,也不可能重新和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和西方进行对话。这个转型的过程,是矛盾的,有冲突,也有妥协,但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和“纯文学”观念等各种因素的合力,促进了这三十年文学的发展。而文学本身,又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当代文化的面貌。

当下文学的状况不尽如人意,甚至令人失望。这个现象与八十年代有没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我在最近写的《如何现实,怎样思想》一文中也谈到这个问题,我认为八十年代没有形成“思想再生产的机制”,真正能够成为知识分子的作家太少了。思想不能再生产,到了九十年代和新世纪,我们应对现实的能力自然减弱了。但是,我不赞成把今天的困境和问题归咎于“纯文学”思潮的缺失,不赞成笼统地提文学的 “再政治化”,也不赞成用过去的方式处理文学与现实的关系。

(摘自《当代作家评论》2011年第4期)

王尧,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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