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词语释义照应问题

2011-04-02王小郴

辞书研究 2011年2期

关键词：现代汉语词典词条例子

王小郴

王小郴

词义具有系统性,相关的或同一类的词语释义方式应尽可能一致,释义内容也要相互照应。《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不少同场词语标注和括注、释义、标点、例子方面都存在缺乏平衡,无法照应的情况。

语义场系统性照应

义位之间因存在对立、依存、互补、组合等关系而存在系统性。义位的系统性要求辞书在条目释义处理时应注意相互照应,《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1996年第3版、2005年第5版修订主持人韩敬体(1996)说:“一个语言的词汇是一个复杂而严密的系统,词汇的意义同样也具有系统性。”“词语和词语之间的系统性,表现为词语横向的相互联系,比如同义、反义、同类、同形、异体等等。相关联的词语的词义也就有相应的问题。词义之间或相通,或相对,或依存,或补充,构成了词义的同一性和相应性。相关词语的释义就要表现出平衡、相应的关系。相关的或同一类的词语释义方式,要尽可能一致,释义内容和措辞要相互照应。”“这些有关词语的释义一定要平衡处理,相互协同,不可轻重失调、详略悬殊,更不可相互抵牾、自乱其例。”杜翔(2006)也指出,释义修订需要整体观的指导,这一方面是着眼于词汇的系统性,词的语义并不是孤立的,反映在词典中,词与词之间、词内部的各个义项之间都有各种联系;另一方面是着眼于词典编纂的工艺,相关词条需要互相照应,释义的文字处理需要平齐。

《现汉》很重视相关词条的相互照应。第5版修订时特别检查了300多个项目,检查的角度各有不同,尽可能覆盖到每一个相关条目。如《现汉》表示文言词语出处的术语原有“见于”、“语出”、“语本”、“语见”、“源于”、“见”等,引用书名的体例也不一致,《现汉》(第5版)编者考察了两千多个涉及词语出处的条目,核对出处原文,拟定体例,把语典出处术语统一为“语出”、“语本”,事典的出处术语统一为“见于”(杜翔2006)。本文试图围绕《现汉》(第5版)同场(主要是反义义场)词语讨论在标注和括注、释义、标点、例子方面的照应情况。标注和括注方面主要集中于表示口语、方言、儿化等的标注〈〉和对字形、释字作括注的();因词性不同,释义模式也不同,释义方面只讨论表名物的词语。

一、标注〈〉和括注()的照应

《现汉》这两个符号的运用大多较妥帖,少数词语中这两个符号的使用不均衡,前后无法照应,大致有4种情况:

1.有的词语作了注,其他词语却没有。

大舅子〈口〉妻子的哥哥。

小舅子妻子的弟弟。

上半晌(～儿)上午。

下半晌下午。

凶兆不吉祥的预兆(迷信)。

吉兆吉祥的预兆。

“大舅子”和“小舅子”“、上半晌”和“下半晌”的语用风格显然是相同的,一方做了标注,另一方也应做相同标注。“凶兆”注“(迷信)”,与之对应的“吉兆”却没有注,这有违规范性词典释义要“平衡处理,相互协同”的原则。类似词语又如“上半天”、“下半天”,“哪会儿”“、那会儿”、“这会儿”“,哪儿”、“那儿”、“这儿”“,生人2”、“熟人”“,开卷”、“闭卷”“,红牌”“、黄牌”等。

给释语中关乎释义准确性的多音字注音是必要的,但有些做法值得商榷,如:

量词表示人、事物或动作的单位的词,如“尺、寸、斗、升、斤、两、个、只(zhī)、支、匹、件、条、根、块、种、双、对、副、打 (dá)、队、群、次、回、遍、趟(tàng)、阵、顿”等。量词经常跟数词一起用。

对“量词”释语中的多音字注音,目的是提示读者只有读括号内的音时才是量词,但编者疏漏了“,斗”(dǒu)可作量词“,斗”(dòu)则是动词“,种”(zhǒnɡ)可作量词“,种”(zhònɡ)则是动词。类似情况在“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和“今儿”、“昨儿”、“后儿”、“明儿”①“、前儿”中也存在。

偶2①双数 ;成对的(跟“奇(jī)”相对)。

善①善良;慈善(跟“恶”相对)。

好①喜爱(跟“恶”wù相对)。

对多音字注音有利于读者更准确地掌握反义词,但据笔者统计,《现汉》近500个附注“跟‘××’相对”的词条只有3个注了音,其他如“善”①等则无注音。此外“,偶2”①注音有括号,与“好”(hào)①注音不同。

厚①扁平物上下两面之间的距离大(跟“薄”相对)。③(感情)深。⑥(味道)浓。

薄①扁平物上下两面之间的距离小(跟“厚”相对,下②③同)。②(感情)冷淡;不深。③(味道)不浓;淡。

有的词条附注存在疏漏,如“厚”③跟“薄”②、“厚”⑥跟“薄”③都相反相对,可见“厚”①附注不平衡。类似词语又如“微观”①、“宏观”①“,暗”③、“明1”②“,疏1”③“、亲”⑦。

2.括注表述不同。

《现汉》括注“跟‘××’相对”的词条带“下”字者23个(如上文“薄”①),不带“下”字者8个 ,如:

紧①物体受到几方面的拉力或压力以后所呈现的状态(跟“松2”相对,②③④⑥同)。

《现汉》近400个多义词条附注“跟‘××’相对”或“区别于‘××’”都没有标明义项数码“,去1”①和“简装”等7个词条除外:

去1①从所在地到别的地方(跟“来1”①相对)。

简装(商品)包装简单(区别于“精装”②)。

有的括注措辞稍异,如:

上上指比前一时期再往前的(一个时期)。

下下指比后一个时期更往后的(时期)。

上涨(水位、商品价格等)上升。

下跌(水位、价格等)下降。

类似例子又如“阳性”“、中性”“、阴性”。

《现汉》“凡例”规定:单字条目“形同音同而在意义上需要分别处理的,也分立条目,在字的右肩上标注阿拉伯数字”,多字条目“形同音同,但在意义上需要分别处理的,也分立条目,在【】外右上方标注阿拉伯数字”。附注“跟‘××’相对”的60多个同形同音词条目只有5个标注数字(如上文“紧”①),括注“区别于‘××’”的“专名”②也未标:

非1错误(跟“是”相对)。

是1对;正确(跟“非”相对)

专名特指某些专有名词中反映个体属性的部分(区别于“通名”),如“淮河”这个专有名词中“淮”是专名。

通名2指某些专有名词中反映类别属性的部分(区别于“专名”),如“淮河”这个专有名词中“河”是通名。

3.其他。

老⑧(蔬菜)长得过了适口的时期(跟“嫩”相对,下⑨同)。⑨(食物)火候大。

嫩①初生而柔弱;娇嫩(跟“老”相对)。②指某些食物烹调时间短,容易咀嚼(跟“老”相对)。

词条“老”的两个义项跟“嫩”的相关义项形成反义,一方用“下×同”,一方却分别列出,显然有悖释义的简明性原则。类似例子又如“长线”“、短线”。

粗活儿(～儿)指技术性较低、劳动强度较大的工作。

细活儿细致的活计,特指技术性强而消耗体力少的工作。

据“凡例”“,粗活儿”自成条目,是属于书面上儿化与否皆可,但口语里必须儿化的词。而括注“(～儿)”则意味着它书面上一般不儿化,但口语里一般儿化。这种做法形式上叠床架屋,意思上前后矛盾,令读者无法适从。

长日照植物需要每天长于一定时间的光照(一般长于12小时)才能开花的植物。如大麦、豌豆、油菜等。

短日照植物需要每天短于一定时间(一般短于10小时)的光照才能开花的植物。如大豆、玉米等。

以上词条的括注存在位置差异“,一般长于12小时”显然是解释“时间”而非“光照”,应前移。类似词条又如“短款1”“、长款1”。

二、名物词释文的照应

名物词,即指动物、植物、矿物、器械、日用器具、用品等的名称,以及众多自然现象、社会现象的名称,其释义基本模式为m=tL,m代表被解释的词,L代表类词语,t代表种差。变式主要有:

(一)m=一种L,或 m=L 的一种(类、属、门等),或 m=L之一。

(二)m=L。指明名物词所表示的事物现象属于类词语所表示的类。

(三)m=tL。tL为偏正词组,L为中心语,t为修饰限制词语,是标准式。

(四)m=L,t。类词语先出现,种差用句子或分句表达,起修饰限制作用。

(五)m=tL1+tL2+ ……。类词语可以出现多个,种差可以是偏正词组的限制修饰语,也可以用一个句子或多个分句来表述。

(六)m=tL。L为表示名称的词(如正名、简称、通称、总称、别称等)。

各种名物词的释义,或属六种变式的一种,或为交叉组合。(符淮青1997)《现汉》名物词释义大致有4种照应不周的情况:

1.释义的具体模式不同。

跳马体操器械,略像马,背部无环,高低可以调节,是木马的一种。

鞍马体操器械的一种,形状略像马,背部有两个半圆环,是木马的一种。

“跳马”用变式(三)“,鞍马”以及“单杠”、“吊环”“、双杠”“、跳箱”都用变式(一)(同场词语情况相似的限于篇幅只举一种作为代表,下同)。

2.释义的类词语不同。

客队体育比赛中,被邀请或按赛制前来参加比赛的外单位或外地、外国的运动队叫客队。

主队体育比赛中,和客队比赛的本单位或本地、本国的体育代表队叫主队。

类似情况又如“配角”“、主角”“,旦2”、“丑2”、“净2”、“末2”、“外2”、“生3”③。

3.释义的搭头词不同。

奶奶称跟祖母辈分相同或年纪相仿的妇女。

爷爷称呼跟祖父辈分相同或年纪相仿的男人。

4.释义的种差不同。

种差大致可分为12类:领属、范围、形态(包括形貌、情状、方式、症状等)、结构、功用、产生(包括来源、成因、制法等)、时间、空间、数量(包括程度)、评价、内容、其他。各类种差除单独出现外,常常几种同时出现。《现汉》名物词种差不同大致有三种表现:

(1)有的词语有某个种差,其他词语却没有。

主观唯心主义唯心主义哲学的一个派别,否认世界的物质性,认为存在只是“我”的感觉,物质世界只是人的主观意识的体现或产物。

客观唯心主义唯心主义的一个派别,主张有不依赖人的意识而存在的“精神”或“理”,认为物质世界是这种“精神”或“理”的体现或产物。

“主观唯心主义”有表领属的种差——哲学“,客观唯心主义”却无。

哥哥同族同辈而年纪比自己大的男子。

弟弟同辈而年纪比自己小的男子。

“哥哥”以及“姐姐”、“妹妹”都有表范围的种差——同族“,弟弟”却无。

台球台球运动用的实心球,用塑料等坚韧物质制成,直径约7厘米。

网球网球运动使用的球,圆形,具有弹性。里面用橡皮,外面用毛织品等制成。

足球足球运动使用的球,用牛皮做壳,橡胶做胆,比篮球小。

“台球”有表示形态的种差——直径约7厘米,其他球类运动则说法笼统“;网球”有表形态的种差——圆形和具有弹性,其他同样是圆形、有弹性的排球、乒乓球等则无。

小毛短毛的皮衣料,如灰鼠皮、银鼠皮等。

大毛长毛的皮料,如狐肷、滩羊皮等。

“小毛”有表功用的种差——衣“,大毛”却无。

大号3铜管乐器,装有四个或五个活塞。吹奏时低沉雄浑。

小号2管乐器,号嘴呈碗形,一般有活塞,吹奏时声音响亮。

“大号3”有表材质的种差 ——铜“,小号2”和“长号”、“短号”、“圆号”却无。

东宫封建时代太子住的地方,借指太子。

西宫皇帝的嫔妃住的地方,借指嫔妃。

“东宫”有表时间的种差——封建时代“,西宫”却没有。

暗间儿相连的几间屋子中不直接通向外面的房间,通常用作卧室或贮藏室。

明间儿直接跟外面相通的房间。

“暗间儿”有表空间的种差——“相连的几间屋子中”“,明间儿”却无。

硬件计算机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构成计算机的各个元件、部件和装置的统称。也叫硬设备。

软件计算机系统的组成部分,是指挥计算机进行计算、判断、处理信息的程序系统。通常分为系统软件和应用软件两类。

“硬件”有表数量的种差——一个“,软件”却无。

(2)都有某个种差,但表述不同。如:

铁饼田径运动项目之一,运动员一手平挽铁饼,转动身体,然后投出。

竞走径赛项目之一,走时两脚不得同时离地,脚着地时膝关节不得弯曲。

链球田径运动田赛项目之一,运动员两手握着链球的把手,人和球同时旋转,最后加力使球脱手而出。

田径运动释义种差表述上“,铁饼”较有代表性,其他如“标枪”“、跳高”、“跳远”、“铅球”“、跨栏”等与此相似,种差范围大“;竞走”种差范围小“;链球”则大小范围都有。

排球排球运动使用的球,用羊皮或人造革做壳,橡胶做胆,大小和足球相似。

台球台球运动用的实心球,用塑料等坚韧物质制成,直径约7厘米。

《现汉》球类运动的义项大多像“排球”那样,释为“××运动使用的球”“,台球”弃“使用”而用“用”。

冷点指某一时期不受人注意的地方或问题。

热点指某时期引人注目的地方或问题。

以上词语都有表时间的种差,但措辞不同。

阳文印章或某些器物上所刻或所铸的凸出的文字或花纹。

阴文印章上或某些器物上所刻或所铸的凹下的文字或花纹。

以上词语都有表空间的种差,但说法不同。

正面人物指文学艺术作品中代表进步的、被肯定的人物。

反面人物指文学艺术作品中反动的、被否定的人物。

以上词语都有表评价的种差,前者说法较完整准确。

(3)虚词使用不同。

强调种差和类词语的偏正关系的“的”,时有时无。如:

灰色灰颜色。

白色白的颜色。

“灰色”和“黄色”种差和类词语之间没有“的”,而“白色”和“红色”、“绿色”则都有。类似词语又如“悲剧”、“喜剧”、“正剧”和“东南亚”、“东欧”、“东亚”“、西南非”。

有些词条以上几种情况并存。如:

链球链球运动使用的投掷器械,球体用铁或铜制成,上面安有链子和把手。

标枪田径运动使用的投掷器械之一,枪杆木制(或金属制),中间粗,两头细,前端安着尖的金属头。

差异在于:1.“链球”用变式(三)“,标枪”以及“铅球”、“铁饼”都用变式(一);2.表范围的种差措辞上“,链球”是“链球运动”“,标枪”以及“铅球”、“铁饼”都是“田径运动”。

采用其他释义模式的名物词有些释文冗余,不够简明,如“夜车”①:

夜车①夜里开出、夜里到达或者夜里经过的火车。

早车早晨开出或到达的火车。

晚车晚上开出或到达的火车。

类似词条又如“红磷”、“白磷”。

三、标点的照应

《现汉》严格执行《标点符号用法》,少数词语标点照应不周,大体有3种情况:

1.用标点和用文字不一致:

径赛田径运动中各种赛跑和竞走项目比赛的总称。

田赛田径运动中各种跳跃、投掷项目比赛的总称。

类似例子又如“右派”“、左派”。

2.用标点和不用标点不一致:

明喻比喻的一种,明显地用另外的事物来比拟某事物,表示两者之间的相似关系。常用“如”“、像”、“似”、“好像”、“像 …似的”、“如同”、“好比”等比喻词,如“此时的心情,正像这无水的枯井”。

隐喻比喻的一种 ,不用“如”“像”“似”“好像”等比喻词 ,而用“是”“成”“就是”“成为”“变为”等词,把某事物比拟成和它有相似关系的另一事物。

类似例子又如“内因”“、外因”“,集约”“、粗放”。

3.标点不一致:

单利计算利息的一种方法,只按照本金计算利息,所生利息不加入本金重复计算利息。

复利计算利息的一种方法。把前一期的利息和本金加在一起算做本金,逐期滚动计算利息。

类似词条还有“春季”、“秋季”、“冬季”、“夏季”,大白菜”、“小白菜”“,大肠”“、小肠”“,大黄鱼”、“小黄鱼”“,轻机枪”、“重机枪”,“同化作用”、“异化作用”“,无限公司”、“有限公司”“,低温”、“高温”“,公有制”、“私有制”“,秃杉”、“银杉”“,多边”、“双边”“,早熟”“、晚熟”“,低音提琴”“、小提琴”、“大提琴”、“中提琴”以及“鞍马”、“单杠”、“吊环”“、高低杠”、“平衡木”“、双杠”“、跳箱”。

有些词条两处标点不照应,如:

正离子带正电荷的离子,如钾离子 K+,铵离子NH4+等。也叫阳离子。

负离子带负电荷的离子。如氯离子Cl-、硝酸根离子NO3-等。也叫阴离子。

类似词语又如“娘儿”、“爷儿”。

四、例子的照应

段玉裁说“凡引经者,有证义者,有证形者,有证声者”,法国《小拉鲁斯辞典》也指出“:一部没有例证的辞典就是一堆枯骨。”例子对词典的作用可见一斑。《现汉》(第5版)不少同场词语所举例子都是跟相同的语素、词组合或者含双方语素的结构(本文简称同例)。同例多表现为同一个词、短语(不少是成语)或同一句话。同例若能照应,无疑将更有利于读者掌握反义词的用法。同例多为一个,少有两个,罕见三个。有些词语照应得较好,都位于例子中的第一个(同例只有一个),或位于例子中的第一组且顺序一致(若同例有两个或两个以上),有些则尚待改进。同例缺乏照应大致有4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