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工茶

海 涛

每年清明节前后，便会收到母亲从故乡寄来的一包手工制作的新茶。小小的茶包，带着山野的春风，裹着浓浓的春意，装着满满的温馨，令我心醉神迷。

母亲寄新茶，已是多年的习惯。儿时，父亲在外地工作，家中劳力少，母亲总是忙完地里的农活又忙家务事，但无论多忙多累，她都忘不了制作春茶。每逢谷雨时节，母亲总要将菜地边那几棵茶树上吐着新绿的茶尖采下来，亲手加工，精心制作。母亲制茶与别人不同，她炒茶不用任何工具而用手，把青青嫩嫩的茶叶倒进锅里，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不停地翻炒。炉火熊熊，锅里的温度不断升高，茶叶灼手难忍，有时手指被滚烫的锅底所灼，母亲也只是本能地甩甩手，或是将手指送到嘴边哈哈气，然后又急急地翻炒起来，以免茶叶被烤焦。我好生奇怪，曾不解地问母亲，炒茶为何不用锅铲？母亲说，用锅铲会破坏茶叶的纯味。

将炒好的茶叶起锅倒进竹篾筛里，母亲顾不上喘一口气，就立即进入制茶的第二道工序：搓茶。搓茶是一种力气活，母亲使劲儿地搓呵揉呵，额上挂满了汗珠也全然不顾。直到把茶叶搓成卷曲状，然后又倒进锅里进行第二次翻炒。炒干后复起锅倒入筛中，筛掉茶末，再摊晾三两天，此项“工程”才算结束。

接下来，母亲便把亲手炒制的茶叶打包，写上在异地工作的父亲的地址，将那一份殷殷的真情、深深的思念连同茶包一起送往邮局。年复一年，年年如是。后来，父亲退休回家了，每年有幸收到一包新茶的便是我了。

如今，年愈古稀的母亲早已满头银发。为了不让她老人家再受制茶的那份苦、那份累，我曾多次写信或当面告诉她，城里的茶庄里西湖龙井、信阳毛尖、黄山云雾、云南普洱等名茶、好茶应有尽有，买茶喝茶都很方便，让她别再给我寄茶了。可母亲总说：“城里好茶多，但外面的茶再好也比不上家乡的茶，家乡茶味道醇正。”

每当工作或写作之余，端起茶杯，喝一口母亲寄来的香茗，顿觉齿舌生香、满心舒坦。望着杯中那一片片在沸水中挣扎的茶叶，我时常浮想联翩：在生活这杯沸水里，勤劳善良的母亲默默地撒播着生命的清香，她不也是一片蓄满春意的茶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