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情怀、文人性情、生死爱恋
——谈献礼片《秋之白华》的亮点
2011-03-28陈伟龄
■陈伟龄
家国情怀、文人性情、生死爱恋
——谈献礼片《秋之白华》的亮点
■陈伟龄
主流电影如何拍出新意,这是当前的主流电影工作者的共同追求。何谓主流电影?胡克老师认为:“中国主流电影的观念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和市场经济发展带动的意识形态发展相结合的产物。”主流电影原先的话语体系和僵化的传播模式已经不被大众接受。作为传播主流文化的载体,它应当随着时代的前进和审美的嬗变,运用创新的手段,以增添主流电影的感染力,增加大众的认同感,使得传统主流意识在当代话语和视点上获得意义增值,在新的文化形式中获得新的生命力和影响力,从而避免产生对抗性解读和审美疲劳。
瞿秋白是中共党史上杰出的革命家和文艺理论家。他是党内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为中国革命和文艺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作为献礼片,以瞿秋白同志为主人公的电影《秋之白华》在“说什么”上刻意选取了爱情这个观看视角,在“怎么说”方面进行了创新的尝试。《秋之白华》借助高科技提升了影像的视觉冲击力,在场景、人物造型、服装道具、化妆等方面注重增加唯美的感觉,在明星注重气质上的搭配组合。影片选取个人视角,竭力挖掘风云乱世中救亡图存的家国情怀,深度演绎革命领导人身上复杂的文人性情,以纯美的镜像展示大时代背景下的生死爱恋,从而挖掘经典中所蕴含的具有高度民族精神融合力的价值,并尝试用现代思维和话语表达来重新解读。整部影片以个人回忆开篇,增强了亲身经历的感觉,强化在事件中个人的具体感受,消解了革命英烈身上的神圣感和神秘感,将英雄凡人化,将历史日常化,有效促进了大众的价值认同。
家国情怀:人生道路的不悔选择
“选择一条道路,也就是选择了一种人生。”——影片开始时,杨之华乘一叶小舟离开家乡时的内心旁白。
“觅渡”,是瞿秋白家乡旧祠堂前的一条河的名称。觅渡,渡在何处?如何在乱世中寻找一条自新救亡的道路?杨之华毅然地走出风景如画的水乡古镇,离开家庭去上海求学,去探求自己的答案。由此拉开了影片的序幕。
上半部分从女主角杨之华的个人视角展开回忆,展现了杨之华与瞿秋白相识相恋的过程,重在渲染两人冲破封建婚恋的牢笼、追求自由忠诚爱情的勇敢。下半部分是以瞿秋白的狱中回忆展开叙述,他在声声劝降中视死如归,不悔自己的人生道路选择。虽然是片段回忆的集锦,贯穿始终的却是不悔的人生选择——救亡图存的革命道路。在这背后是浓浓的家国情怀,是两个热血青年对国家的赤子之心。
杨之华选择了救国的道路而放弃了富家太太优裕富贵的人生。影片采用向警予和米紫安这两个不同女性形象的鲜明对比,来推进杨之华对女性婚姻和出路的思考。女同学米紫安为了逃婚来上学,她勇敢,但是对婚姻的理解比较简单,理想中的丈夫是杨之华前夫沈剑龙那种家境优越、英俊潇洒的世家子弟,就好像最初的杨之华。杨之华最初也是自由恋爱,选择了沈剑龙。但之后发现两个人的革命理想、人生选择不一致,她选择了共产主义信仰,选择了革命这条道路;而沈剑龙则在十里洋场中侈靡浮华。她跟沈剑龙自由恋爱的婚姻因为在前进的道路上做了不同的选择而越来越疏离,对家庭的忠贞与对自己人生道路的忠诚让她进退维谷。向警予跟蔡和森的革命同盟让杨之华羡慕不已,瞿秋白的学识和风度也让杨之华倾慕不已。她在选择革命道路的时候也勇敢地选择了革命的伴侣。
瞿秋白少年走出觅渡河,走向红色苏俄,走过短暂而壮美的人生,冲破内心的枷锁,冲破当时封建社会的桎梏,勇敢地选择了生命的伴侣。影片中的他没有宏亮的嗓门,没有睥睨的眼神,没有血性的冲动,却以温和从容的姿态,视死如归的神情,让观众感受到了肃穆的崇高。影片也没有运用血腥残暴的酷刑展现英雄的勇敢和不屈,没有运用痛斥和怒骂敌人等细节作为给英雄人物增色添彩的作料,而是把英雄人物放在日常化的细节中,在散文诗化的结构中,在唯美的影像中,在内敛的表演中,超越简单的因果逻辑,超越粗暴的政治说教,让观众深切感受到平凡中孕育伟大,在细节中体现出意识形态的询唤功能,在平静中感受到家国情绪的影响。
文人性情:直面人生的勇气
“我是一个多重色彩的人。”——瞿秋白《多余的话》
对历史人物存在着一个评价的标准问题,而关于历史人物的电影则存在一个历史真实与价值判断的取舍问题。瞿秋白一生虽然短暂却光华耀目,短短一百多分钟的影像并不能展现其全部人生经历和人格魅力。影片选取了独特的角度,对他的文人性情进行了别具匠心的展示。
影片上半部分从杨之华的视线看到的瞿秋白,是恋人眼中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子,是宣传救国路径和马列真理的革命斗士,是有着报国热忱的工作上级和人生导师。下半部分从瞿秋白的狱中回忆开始,影像中的他自知时日无多,却有着一身病弱的傲骨,在狱中作坚决斗争,冷静地进行自我解剖,笑对生死,淡然处之。
在影片背景叙事中不难发现,瞿秋白早年奔赴苏俄,多次采访列宁,在大革命失败后毅然承担起领导中共全党抗击新军阀专制的重任,30年代初在上海实际领导“左联”,于纷纭复杂的文艺论战中奋力倡导“革命的大众文艺”。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他直面血淋淋的革命现实。面对波诡云谲的政治争斗,他既是勇敢的又是无力,既是清醒的也是批判的。外界的暴力场面通过虚化镜头表现,党内不同观点的论争通过瞿秋白和杨之华的对话交待出来。在一次运动中,学生黄仁被推下讲台意外摔伤不治,这一事件引起师生们的巨大愤慨,在葬礼上,瞿秋白对暴力革命的反思,并不是他的软弱和怯懦,而是对青春生命夭折的痛惜,体现在他跟杨之华的对话之中。
在影片他的自述部分中,低沉的上海普通话淡淡地自述平生。他当时的现实处境、人生经历、政治斗争实践,无不展露出他受到强烈的俄苏文学修养与佛教文化的影响,又有着强烈的儒家文化身份认同。他怀着对民族国家道义担当的自觉,苦苦寻觅一条救国的道路;他满身伤病,却保持着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反思精神;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自觉,以出世的情怀做入世的事业,始终保持着革命家的殉道者的意志和求索的勇气,追求真实,敢于解剖自己的灵魂,直面自己在政治家和文人之间摇摆的弱点。他眷恋他的爱情,他的家庭,他的妻子和女儿,但是却不为此而叛变,始终不改自己的志向和理想,面对死亡,他的理性分析并不是说明自己是个弱者,而是一个勇敢的斗士。在个人生命之前,理想和主义是崇高的,在爱情面前,生死都是永恒的。他为理想选择了悲壮的牺牲,充满了浪漫和悲情的诗意,照亮了苍穹和历史;他为理想放弃了相守的爱情,充满了凄美和伤感的崇高,写就了不朽和永恒。他牺牲前,坐在花丛中,淡淡一笑,说“此地甚好”,安然坐下,英勇就义,区别于绿林好汉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区别于惊恐害怕,更多的是文人的优雅和从容。
生死爱恋:乱世儿女的情感悲歌
“秋之白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秋之白华》
走进《秋之白华》唯美的影像世界里,时尚的服装,优雅的咖啡店,上海外滩的大桥,油画般的树林,江南古镇的小桥流水,异域苏俄的茫茫白雪,让观众目不暇接。上海普通话的加盟,不仅更加贴近那个时代,而且让观众有了怀旧的感觉,“时代越是失去了什么,大众文化越要展现什么,它把人们带进了另一种时间里,以满足人们心理需求的欲望。”乱世之中儿女生死爱恋在怀旧的情调下一幕幕回放。
影片运用两个人的回忆,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意,视角独特,以爱情为线索,串起了一个个生活的片段。革命者的选择、爱情的取舍,亲情的难分难舍,在平静内敛的影像中充满了张力。精致的画面为影片浪漫的诗意化表达方式营造了浓厚的氛围,为烘托角色内心情感的起伏转承起到了如虎添翼的辅助作用。
影片的片名源自两人的定情信物“秋之白华”的印章,并且在影片中出现两次,首尾呼应,谱写了一段大时代里的生死恋歌。内心独白交代了杨之华对瞿秋白的仰慕:“见到他时,无端的紧张,还有无端的激动。”但是她的表演是内敛的,神情是温婉的,内心是惆怅的,因为遇到他时,她已经是两岁孩子的母亲了。但是在一段时期的接触中,两人也有咖啡店里吃牛排的温馨细节,也有对理想信念的共同探讨。在瞿秋白因为学生的死而出现困惑怀疑的时刻,杨之华与瞿秋白互通心曲,含蓄的话语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委婉的暗示“他不敢”表明了矛盾的心情。
当瞿秋白从容表态要与杨之华一起面对这段感情,在俯拍镜头下,没有狂喜,没有大恸,没有声嘶力竭的表态,没有声泪俱下的表白,只有坚毅和果敢。正如他乘着小舟走出觅渡河,走向红色革命的苏俄,走向救亡图存的革命道路一样,于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革命性斗争中保持着强烈的自信和自醒。瞿秋白、沈剑龙、杨之华对于自己感情的真诚,终于有了上海《民国日报》上同时刊登三条启事:一是沈剑龙与杨之华离婚启事,二是瞿秋白与杨之华结婚启事,三是瞿秋白与沈剑龙结为好友启事。这三则前卫大胆的启示,震惊了当时以“时髦”著称的上海。两人婚后相依相随了十年,有吃豆腐的浪漫时刻,有带女儿在异域滑雪的欢乐时刻,也有雪夜分别时的缱绻时刻。片尾杨之华凭借纽扣认出了瞿秋白的遗骨,颤抖的双手捧着纽扣,这样的爱恋在生死面前是不可磨灭的,这样的画面让人感受到情感的升华。而现实中,杨之华在瞿秋白牺牲后,终身孤独地守望着这段爱情,她说:“没有人对我比他更好。”即使时过境迁,这样的生死爱恋都还是让人动容的。
《秋之白华》告别了主旋律电影的说教,告别了献礼片的脸谱,以独特的影像风格展现了乱世儿女的情感悲歌,实现了艺术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