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中伽利玛死因探析
2011-03-20谭亚芳
谭亚芳
(衡阳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南 衡阳 421008)
在百老汇上演的《蝴蝶君》不仅为黄哲伦赢得了1988年度最佳戏剧托尼奖,而且奠定了他在当代美国文坛的杰出亚裔美国戏剧家的地位。该剧主人公伽利玛穿上和服,戴上假发,涂上口红,以蝴蝶夫人的形象于狱中自杀的情节,疑云重重,引起众多观众和学者的浓厚兴趣。关于伽利玛的死因,大部分研究都是从后殖民主义、解构主义等角度从社会和文化方面进行分析,本文借助弗洛伊德心理学理论,以一种新视角来探析伽利玛的最终死亡。弗洛伊德认为人类受制于两类基本本能:生之本能帮助人们生存,而死亡本能则驱使人们回到死亡状态。作为生命的代表,伽利玛的自我利用它的防御措施来在不抵触西方福全社会和超我异性恋之道德规范的情况下满足本我对于爱、激情、力量和同性恋欲望的要求。但是,犹豫自我本身内在的缺陷和外部严酷的现实两方面的原因,生之本能在与死亡本能的斗争中注定要遭受失败。随着以东方主义为基础的蝴蝶幻想的破灭和宋丽玲男性身份的证实,伽利玛的移情和否认这两种防御措施均以失败告终,自我也随之分裂了,伽利玛则将自己转化为蝴蝶而自杀。因此,伽利玛以本我、自我、超我失衡的形式最终死于死亡本能之手。
一、精神焦虑——本我欲望得不到满足
弗洛伊德指出,当本我强烈的欲望冲动危及到本我的平衡机制时,人就会产生精神焦虑。伽利玛本我中充满着对爱、激情、力量的强烈欲望,却得不到满足,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中。身处西方的伽利玛无论是在家庭生活还是社会生活都一个失败者。伽利玛生性怯懦,一事无成,年逾三十,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仅仅因为她是澳大利亚大使的女儿,虽然终于以婚姻为代价获得事业上小小的提升,但婚后生活毫无幸福可言。很显然,这样的婚姻根本无法满足伽利玛本我中对爱、激情、力量的强烈渴求。为了事业和生活,伽利玛自我一直压抑着这些强烈的欲望,对婚姻采取麻木的态度。但是伽利玛本我的这些本能的欲望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被自我压抑到潜意识中去了,并且一直积极地追求着实现满足,诚如伽利玛所言:“可悲的是,所有男人都想要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个男人越丑,就越想要这么一个女人。 ”(Hwang,2001:2831)。 在残酷现实和欲望理想的强烈落差下,伽利玛承受着精神焦虑的巨大煎熬。
二、道德焦虑——超我的道德惩罚
弗洛伊德提出,超我是外在社会价值道德观念的内在化产物。当本我意识到有悖于超我的价值观念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内疚感或者羞耻感,人就会产生道德焦虑。在同性恋不被接受的西方父权社会,伽利玛虽不愿承认,却一直为自己的同性恋倾向而承受超我道德的惩罚。伽利玛婚后多年无子,妻子暗示他去看医生,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在同学马克的安排下,伽利玛有了第一次性经历。那次更像是被强暴的可怕的性经历给他留下对异性恋恐惧的阴影,在潜意识中刺激了他同性恋倾向。所有的西方女人都威胁、质疑着他作为一个阳刚男性的身份。伽利玛糟糕的性经历都表明他缺乏异性恋倾向。本我察觉到这种有悖于超我道德规范的危险后,压抑这种倾向,驱使伽利玛加强雄性化的阳刚之气。受东方主义的影响,伽利玛希望像《蝴蝶夫人》中的平克顿那样也俘获一只东方“蝴蝶”,来证明自己的作为阳刚雄健的男性魅力。对于伽利玛的道德焦虑而言,京剧名旦宋丽玲无疑是最佳人选,因为宋伪装的温柔的女性特质能满足他超我对于异性恋的道德要求,而宋真实的男性性别则能满足他潜意识中同性恋的欲望。
三、自我防御机制的失效
伽利玛的精神焦虑和道德焦虑都来源于他潜意识中被压抑的欲望。一方面,他由于本我中对于爱和力量的本能欲望得不到满足而备受压抑,另一方面,他一直因为自己同性恋倾向而备受超我道德惩罚的煎熬。这两种焦虑不停地折磨着伽利玛,时刻威胁着他的心理平衡。自我察觉到这种威胁后,启动防御机制以消除他的焦虑。
针对精神焦虑,自我采取移情手段,将伽利玛在西方社会受到压抑的不满情绪都转移发泄到东方“蝴蝶”宋丽玲身上,从而感受到被“完美女人”所爱带来的自信,满足本我对于爱和力量的欲望。受东方主义的影响,伽利玛认为自己可以主宰宋的命运,毫无顾忌地玩弄宋,因为宋是一个完全顺从西方男人的东方“蝴蝶”。很显然,宋只是伽利玛西方妻子的一个移情的替代对象,因此伽利玛故意冷漠无情地对待宋,从而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一方面伽利玛达到了报复妻子的目的,宣泄不满,另一方面体现自己绝对的男性权威。通过移情手段,伽利玛从宋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作为男人的尊严和权力,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缓解了伽利玛的精神焦虑,这种被“完美女人”所爱恋的感觉使得伽利玛变得自信起来,不仅赢得了同事的艳羡,而且在事业上获得成功,提升为外交副使。
针对道德焦虑,自我采取否认手段,压制怀疑,否认事实,以维护自己的幻想。一方面,伽利玛否认宋的真实男性性别,从而否认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来减轻道德焦虑。否则伽利玛和宋一起生活20多年,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怀疑没察觉到宋的男性性别呢?有一次被妻子羞辱后,伽利玛气冲冲地来到宋的公馆,情绪激动地要剥掉宋的衣裳,但是犹豫好久并最终放弃这种冲动,当然部分是因为宋谎称自己怀孕了,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伽利玛害怕揭穿事实真相。实际上,伽利玛一直明白:“我知道你(宋)是谁……一个男人……是的,我知道!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快乐是暂时的,我的爱情是个谎言。 ”(Hwang,2001:2866)另一方面,伽利玛否认宋的间谍身份,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事实真相拆穿的话,他对于顺从的东方“蝴蝶”幻想就会破灭,届时,他将不再是一个被完美女人所爱的真正男人,而是一个被人利用以窃取情报的可悲可笑的同性恋而已,他对于爱、激情、力量欲望的满足感将会统统消失。
实际上,自我的防御机制从一开始就存在先天的缺陷,因为防御机制都是通过压抑、隐藏欲望或者是否认事实等手段,因此,这样的防御不可能一直有效。死亡本能利用外部严酷的现实和内部防御机制的缺陷驱使伽利玛走向最终的死亡。弗洛伊德认为,当身体受到刺激时会产生不快感,与此相反,当刺激减轻的时候会产生相应的快感,按照这种理论,当刺激降低,快感就会增加,当刺激降低为零的时候,人将达到终极快感,也就是死亡,也就是说终极的快感就是死亡,而人都是追求快感的,所以都会走向最终的死亡,这就是弗洛伊德所指的死亡本能。随着以东方主义为基础的蝴蝶幻想的破灭和宋丽玲男性身份的证实,伽利玛的移情和否认这两种防御措施均以失败告终,自我也随之分裂了,伽利玛则将自己转化为蝴蝶而自杀。因此,伽利玛以本我、自我、超我失衡的形式最终死于死亡本能之手。
[1]Freud,Sigmund.On Metapsychology:The Theory of Psychoanalysis.Trans.And ed.James Strachey.London:The Hogarth Pressand the Instituteof Psycho-Qnalysis,1979.
[2]Freud,Sigmund.The Ego and the Id.Trans.And ed.James Strachey.New York:Norton,1960.
[3]Hwang,David Henry.“M.Butterfly”.Health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rure.Ed.Paul Lauter.4th ed.Boston: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1:2824-72.
[4]卢俊.从蝴蝶夫人到蝴蝶君——黄哲伦的文化策略初探[J].外国文学研究,2003,(3).
[5]邹惠玲,黄大卫.美国戏剧领域中的华裔文化代表[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