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文体的人际意义研究

余晓强

（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一、引言

通知，存在于人们生活中的各个方面，是运用广泛的知照性公文。通知分为布告式通知和书信式通知，具有使用范围广，使用频率高，时效性强等特点。通知对于信息的传递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一直以来许多语言学者从不同角度对通知进行了研究，涉及语言教学、句法、传统的文体学等（史玉峤，1998；王正，2002；王礼胜，2003；张建，2005；林群，2009），但相对而言，从系统功能语言学角度对其进行的研究还不多。文章尝试从系统功能语法框架下的人际意义理论出发，对通知进行语气、情态、指称三个方面的分析，以找出通知特有的语言特点并分析其存在的理据，使通常被视为单纯的语法现象的解释具有新理据。

二、通知的语气及其人际意义

语气作为人际意义的主要成分，对其的分析能较好地揭示交际双方也就是对话参与者之间的人际关系。韩礼德（1994:68）认为，在说话的过程中，说话人自己会扮演一个特定的角色，同时也分配给听话人一个想让其扮演的相应角色。在交际过程里所能认知的各种各样的言语角色中，主要有两个言语角色：“给予”和“要求”。在通知中，这两种言语角色的作用比较明显。一方面，通知的作者给予特定受文对象相关事项，一般是发生了的事情或是将要发生的事情；另一方面，通知的作者要求受文对象采取相应的行动，如执行所通知的事项。与通知的两种作用紧密相连的是语气系统，而通知主要运用陈述语气和祈使语气。传统上，陈述语气被认为具有叙述事实、说明情况、提供信息的功能，因此通知中对陈述句的大量使用现象便不难理解。例如：

（1）为充分反映我省青年志愿者行动在服务民生、服务和谐社会建设中发挥的积极作用，在全社会大力弘扬 “奉献、友爱、互助、进步”的时代新风尚，引导和激励更多的青年和社会公众参与志愿服务，进一步完善社会志愿服务体系，实现志愿服务社会化，推动我省青年志愿服务行动实现新的发展，共青团山东省委、山东省青年志愿者协会决定开展第七届山东省青年志愿服务先进个人评选表彰活动。

类似例1交待通知缘由的内容，一般出现在发布指示、安排工作的通知正文的开头，通常使用陈述句来表述有关背景、根据、目的等信息。而在通知正文的主体部分，作者则是更多地使用陈述句来有条理地组织表达所发布的指示、安排的工作、提出的方法、措施和步骤等。例如：

（2）各区县要坚持检查与调查相结合的原则，对巡查、检查中发现的重大问题要随时上报市物价检查所收费检查处，并及时报告区县政府。 3月31日、4月1日、4月2日和4月4日采取每日一报形式，于当日14∶00前报送检查情况；4月19日前上报专项检查工作小结（含典型案件和专项报表）。小结内容主要包括辖区内机动车停车场基本概况；各类机动车停车场出现的价格违法行为及主要原因；目前停车收费管理体制有何不足；对现行收费管理办法的意见和建议。

特此通知。

陈述句有时也被用来敦促被通知者采取行动，执行命令，但主要是用于布告式通知中。由于布告式通知中的所涉及的通知对象没有书信式通知中的那么明确，涉及面相对广泛些，因此通常采用陈述句以表明被通知对象是谁。例如：

（3）原定于明日举行的体育运动会因雨改期，召开时间另行通知。特此布告。

例3中没有明确受文对象，很显然通知对象是所有与体育运动会相关的人员。通知使用陈述句，一方面告知受文对象体育运动会改期这一信息，另一方面要求其关注召开时间发布的的相关通知。

在通知语体中，除了陈述语气外，通知作者还运用祈使语气建构人际意义，操纵受文对象对通知作出积极反应。按照韩礼德的分类，使用祈使句的目的在于使受文对象采取相应的行动。通知一般用来发布法规、规章，转发上级机关、同级机关和不相隶属机关的公文，批转下级机关的公文，要求下级机关办理某项事务，等等。因此，在通知正文最后的执行要求部分，通知作者有时会提出贯彻执行的相关要求。这时祈使句使用频繁，因为这部分侧重的是受文对象的行动，而其他部分侧重的则是向被通知者提供指示、安排的基本信息，涉及到受文对象行动的情况不多。因此，祈使句出现的频率较低。例如：

（4）希望立项团支部按照制定的工作推进计划，扎实开展各项创先争优主题活动，吸引青年学生广泛参与，注重提高活动实效。

例4中，通知的发文机关是受文对象（立项团支部）上级单位，在交际关系上处于权势地位。在通知中，往往采用命令、要求性语言，体现出通知语体的对话性色彩，使得受文对象参与到与发文机关的对话之中，并对此作出反应。这样就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交际行为，体现交际双方之间的人际关系。

三、通知的情态及其人际意义

情态是人际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体现语言人际元功能的主要语义载体。韩礼德（1994:90）指出，情态是界于肯定和否定之间的中间地带。它表达说话人对于提议的是非正误的判断，以及事态所持的观点和态度，表达使用者的义务、允诺或建议等语义内涵。韩礼德认为广义的情态系统还包括意态、情态（即说话人对命题的可能性的判断）和意态（即说话人对命题的可希望的判断）分别对应于逻辑中区分的模态型情态和责任型情态，并把情态赋予高中低三级量值 （Halliday，1994：89； 胡壮麟，1989：119）。在汉语里，词汇的情态意义主要通过能愿动词、语气附加语、评论附加语和带褒贬感情色彩的名词、实义动词和形容词等词汇层面来表达 （彭宣维，2000：21）。汉语的能愿动词在语气上大致相当于英语的情态动词，也有高中低三级量值之分，例如“应”、“应当”、“必须”等为表必要意义的高量值动词；“愿”、“想要”、“适于”等为表愿望和估价意义的中量值动词；“可”、“可以”、“能”、“能够”等为表可能意义的低量值动词（马庆株，1992：45；彭宣维，2000：123）。语气附加语与语气系统中的归一度、情态、时间和语气关系紧密。汉语中存在大量具有相关功能的词汇，例如，表归一度的，如：“不”、“无”、“未”、“没有”、“系”、“属”等；表评论附加语的词汇又可分为表意见的，如：“我想”、“依我看”等，以及表推断意义的，如：“显然”、“无疑”等（彭宣维，2000：125—128）。

在通知中，大量使用了像“要”、“必须”、“应当”等高值能愿动词。这些高值能愿动词表明可能性高，或者是职责和意愿高。例如：

（5）各省（区、市）人民政府必须充分认识房价过快上涨的危害性，认真落实中央确定的房地产市场调控政策，采取坚决的措施，遏制房价过快上涨，促进民生改善和经济发展。要对本地区房地产开发企业经营行为进行一次检查，及时纠正和严肃处理违法违规行为，检查处理结果要于2010年6月底之前报国务院。住房城乡建设部要会同有关部门组织抽查，确保检查工作取得实效。

例5中大量使用的高量值能愿动词构筑和反映了通知者（国务院）和受文对象（省级人民政府）间的关系。高值能愿词在通知中占有较大比例，是因为通知者相对于受文对象而言，更占有主动优势、地位优势，他可以适当采用高能愿词来给对方施加压力，敦促受文对象按照通知者的意愿来采取行动，完成命令或者是请求。

再如：

（6）各级各有关部门单位应从促进科学发展出发,高度重视城市棚户区改造工作,将之列入重要议事日程,加强组织领导,制定得力措施,狠抓工作落实,确保工作扎实推进,取得实效。对于配套建设的商业、服务业等经营性用地,必须以招标拍卖挂牌出让方式供地。有条件的可对城市棚户区改造项目给予贷款贴息。

例6中高量值义务性能愿动词“应”表达了必要性的情态意义，其含义是：各级各有关部门有必要高度重视城市棚户区改造工作。“可”为低量值的义务性能愿动词，表示允许性，其含义为：市人民政府赋予各级各有关部门一定的自由决定权，在一定条件下，各部门可以对城市棚户区改造项目给予贷款贴息，也可以不对该项目给予贷款贴息。

四、通知的指称及其人际意义

指称是联系外部世界与特定环境中的人或物的方式，是一种表达人际意义的有效手段。韩礼德（1994:181）认为，说话者/作者通过人称选择不但表现了自己和他者的存在，还表现了自己与这些他者之间的关系。人际意义可以由人称系统表现出来，这里的人称可以是主格人称代词，也可以是物主代词（1994:191）。在书信式通知中，主语大量采用第一和第二人称。主要是由于其通知所涉及的对象不多但是比较分散的原因。例如：

（7）诸考生：

如你所知，很遗憾，教育考试服务中心被迫取消2009年12月在中国人民共和国进行的托福考试成绩，当时，我方通知你直至2010年12月止，可免费参加在此期间的任何一次考试。你本应知道托福考试项目有一条长期有效的政策：当考试被取消时，之后的一次考试不再收取费用。

因此带给您的不便，深表歉意。

例7中使用了三个“你”和一个“您”来指代被通知者。一般而言，使用第二人称会疏远读者与作者间的社会和心理距离，给被通知者造成陌生感和被排挤的印象。在书信式通知中作者大量使用第二人称，表明通知作者有意拉开双方的权势差距，教育考试服务中心以凌驾于考生之上的姿势告知考生考生成绩取消的消息，考生必须接受这一结果。但作为服务性机构，考生就是上帝，所以通知者又得刻意放低姿态，这时“您”的使用和“很遗憾”、“歉意”等表示作者态度和心情的评价词汇的使用就显得很有必要。同时使用“我方”来指称发文单位，避免使用“我”，这种选择与意义的表达关系至关重要。通知的作者把自己置于整个“教育考试服务中心”集合中，是因为这一决定不是作者个人的，而是整个机构集体的决定，由此带来的任何争议或法律责任也不应由作者一人承担。由于教育考试服务中心和考生之间存在的特殊的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这些人称代词的使用使得受文对象选择按照通知者所提供的信息和指导采取相应的行动。

其他类型的通知经常使用 “各单位”、“各学院”、“全体教授”等集体名词，原因是通知所涉及的对象大多是一个集体，例如单位内部部门，或是对某一项事物感兴趣、符合条件的一类人等。例如：

（8）各级各部门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在春节假期结束后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大力弘扬新风正气，春节假期结束后各级机关不准相互走访拜年，要把时间和精力真正用到做好本职工作上，以实际行动树立良好形象。

例8大量使用了表示集体名词的第三人称，使得该通知更客观、更正式。第三人称的使用使得受文对象更加显而易见，通知者要求受文对象采取的行动也更加明确。

五、结语

本文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为理论基础，从通知的语气、情态、指称等角度对通知的人际意义进行了分析。通知作为运用广泛的知照性公文，服务于特定的言语社区，具有特定的交际目的，因此呈现出特定的语言特点。具体表现为：第一，通知发出者通常为或多或少带有权力型的机关，通知者与被通知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属于亲密的个人关系，言语双方存在着一定的社会距离，两者之间的地位不平等，因此不论是书信式通知还是布告式通知，大多都是使用正式语体；第二，通知以陈述性和命令性语言的陈述语气为主，而在通知正文最后的执行要求部分祈使语气使用频繁，功能语法有关的“给予”和“要求”这两种最基本的言语角色在通知中的表现明显；第三，通知大量使用了高、中量值能愿动词来表达意态，特别是在表达贯彻执行要求部分；第四，在书信体式通知中，主语大量采用第一和第二人称，而其他类型的通知中大量使用表示集体名词的第三人称，以使得通知更客观、更正式，责任更明确。

通知的主要功能在于传递相关事项，一般是发生了的事情或是将要发生的事情，同时要求受文对象采取相应的行动，以此表现通知者和受文对象之间的角色关系。这一功能主要是通过语气、情态和指称系统三种语言形式实现的，其语言资源的选择和实现正是其人际意义的体现过程。语言的本质特征、规定性特征是它属于人。不考虑人的因素，很难对语言的运作作出全面的、充分的理解（华劭，2003：217）。因此，人际意义层面的语法要素一方面起到了协调人际关系、表达个人情感的作用；另一方面通过在特定交际语境中与其他交际对象的交互作用，促进了社会交际。

［1］Halliday，M.A.K.1994.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 Arnold.

［2］胡壮麟等.系统功能语法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9.

［3］华劭.语言经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4］林群.英语通知的人际意义研究［J］.学问，2009，（20）.

［5］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6］彭宣维.英汉语篇综合对比［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7］史玉峤.论公文语体特征［J］.东方论坛，1998，（2）.

［8］王礼胜.论现代汉语公文语体词［D］.安徽大学，2003.

［9］王正.也谈公文语言的规范化［J］.秘书，2002，（6）.

［10］张建.应用写作［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