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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视角解读郑振铎书目提要的著录风格
——以《农桑辑要》提要为例

2011-03-13陈振文

关键词:目录学郑振铎题跋

陈振文

(福建江夏学院 人文系,福建 福州 350108)

郑振铎(1898~1958),字警民(铎民),笔名西谛、C.T.、郭源新、玄览居士等,祖籍福建长乐,是中国现代著名学者,同时又是一位杰出的版本目录学家和藏书家。郑振铎编撰了数量可观的书目提要,大部分收录在《西谛书跋》、《西谛书目》和《劫中得书记》中,有近千则。此外他还发表一些关于藏书题跋类的文章,散见于期刊或收录在其它著作集内,前不久又新发现了《明钞本“列国志传”之发现》和《“螃蟹段”满汉兼子弟书跋》[1]二则。这些提要涉及的类目广泛,经、史、子、集均有涉猎,其著录体例极富个性,与历代公私藏书和其他学者著录书目提要的风格各异,反映了其文风、学风、史观和学术发展轨迹。《农桑辑要》题跋是郑氏所有书目提要中极典型的一篇,内容简约丰美,转相发明,耐人体会玩味,不愧是历代题跋之精品,代表了郑振铎作为一代目录学家之成就。本文以此著录为例,通过古今比较,阐述郑振铎书目提要的著录体例特点,并从文本、学术史、目录学等视角解读其书目提要之风格。

一、文本的视角:一篇题跋俨然一篇极有韵味的小品文

郑振铎的每一篇解题都是在对该书认真阅读和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撰写的,其体例特点正如作者在《劫中得书记》序中所称“略类黄尧圃藏书题跋”。[7]一般是根据自己访求图书的亲身经历,和对鉴别图书时见识而写的。文字短则一句,仅十余字,如“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一卷” 跋语[4];长则洋洋近四千言,如“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存十四卷” 跋语[4]从其内容来看,多是书名之下,先列书籍的编(撰、评、校、注)者、卷、册数和刊刻年代,后对书的内容、版式、行款、字体、插图、纸墨、版本价值等一一述及,兼叙访书经过。对图书作内容介绍时,或评述图书版本源流,或剖析图书内容异同。有的点出版本之稀罕,如“《蔡中郎集》以明华坚活字本为最罕见。”[4]有的还点出私刻坊刻本之版式特点,如“玉兰草堂”刻《南村辍耕录》边栏下每叶有“玉兰草堂”[4]四字。有时在题跋的后段还写出自己的心得或感慨。这些藏书题跋不仅保存了他为收藏和抢救散佚的珍贵文献的真实记录,而且在对书籍寥寥数语的评论中闪烁着他敏捷的文思和对问题的真知灼见。在写作风格上也富人性,最近人情,皆从至性中流露出来之至文,较《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四库全书总目》、《书目答问》等更丰富,更富有情趣,对读者既起“知类通方”的指导作用,又一同感受着访书的乐趣。从表1中可见一斑。

郑氏此篇《农桑辑要》题跋俨然一小品文。若以“此《农桑辑要》七卷……”以下为下片,则宛如一首上下阕齐整之“词”,“上阕”铺垫(学术)背景,“下阕”叙评本书。读后,其韵味令人想起柳永的《八声甘州》。全篇跋文一气兜转,通畅淋漓,却全靠“均”、“惟”、“较”、“却”、“亟”、“惜”等诸领字斡旋。此数字一方面贯穿全篇,另一方面在篇中又起到起伏折转的作用,以掀起“波澜”,表达书情、书之源流。“惟诸家书目的所载,均以农桑之作为最鲜。”冠一“惟”字,把跋主对农学类书籍之重视点明。事实也是如此,仅《西谛书目》中著录的“农家类”书目就达二十九种,这在历代私家藏书中是不多见的。一个“较”字,彰显《农历》一书内容之详密,是前代无法比拟的。王祯《农书》明清刊本众多,明嘉靖庚寅山东布政使司刻本编“四库”时应不难求,一个“却”字,把“四库馆”臣收书、检书之粗疏揭然,其中微义,耐人体味,令人想起他曾提及“《四库全书》的编撰经过也是我们所应掬‘一把辛酸泪’的”[4]、“书贵旧钞,尤贵宋、元人集之旧钞者,以其足以补正四库馆臣之妄删乱改也。”[4]等语。一个“亟”字更是经济,把买书的心情和对此书的重视程度尽显,可谓惜字如金。总之,全篇题跋文约丰美,风格独特,转相发明,耐人体会玩味。

二、学术史视角:一篇目录解题宛如一部学术简史

在我国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宝库里,农书占有重要的一角。据王毓瑚《中国农学书录》[11],古农书大约有499种,现存约230多种,其余大部分散佚,仅9种有辑佚本,也有一部分存亡未卜。后来王达统计更多,仅明清两代的农书便有800余种。[12]

《农桑辑要》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官修农书,其实用价值较高。《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提要评说此书:“大致以齐民要术为蓝本,而删其今古异宜,及琐屑繁重之处,使简而易行。”[10]“详而不芜,简而有要,于农家之中,最为善本。”[9]可惜历代书家皆不太重视收藏、著录此类农业书籍。检元明清书目,《行人司重刻书目》、《濮阳蒲汀李先生家藏目录》、《澹生堂藏书目》、《徐氏家藏书目》、《荛圃藏书题识》等皆未收录,仅《文渊阁书目》、《秘阁书目》、《内阁藏书目录》几部有著录。盖因此,郑振铎感慨道:“农、桑一类书,与《本草》诸书同,均甚有实用。惟诸家书目的所载,均以农桑之作为最鲜。”[4]

《农桑辑要》 问世以后,曾一再刊刻,在元代至少有三个刊本,首刊于至元年间,再版于延祐元年,三版情况不明。明代有三个版本,一是明初刊本,藏于日本小岛氏宝素堂,著录于日本人涩江全善、森立之所著《经籍访古志》中;二是明张师说辑刊、陈无私订正的《田园经济丛书》本,著录于沈乾一《丛书书目汇编》中;三是明末胡文焕刊印的《格致丛书》本。清代有《武英殿聚珍版丛书》刊本。范希曾《书目答问补正》补录有南昌局重刻聚珍本、袁氏渐西村舍丛书本。元明时的刊本现已不多见,仅上海图书馆存有一元代大字刻本孤本,当年《四库全书》的编者未见此本,而是从《永乐大典》中辑出,重新分为七卷。故《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为“《农桑辑要》七卷(永乐大典本)”。《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提要称“元至元十年官撰。原本久佚,今从永乐大典录出。”按上表跋文称,郑振铎所收是胡文焕文会堂刊本,但检《西谛书目》著录的胡文焕刊印的《格致丛书》未见《农桑辑要》,不知何故。

中国历代封建统治者从政治上的“农本观念”出发,不乏倡导劝农,或官撰农书,进行劝民务农的说教并借以指导全国或部分地区的农业生产。魏晋南北朝之前,共有农书40多种,现存的和有辑佚本的共10多种,其中有代表性的是西汉后期的《祀胜之书》和北魏后期的《齐民要术》。封建中期,包括隋、唐、五代和宋、元,共有农书180多种,现存约50多种,其中最重要的有唐武则天删定的《兆民本业》、陆龟蒙《耒耜经》,北宋邓御夫《农历》、南宋陈旉《农书》,元《农桑辑要》和王祯《农书》等。

北宋农学家邓御夫一生淡视荣华功名,而立之年抛弃举子服,搭住茅草棚,与牛羊为伍,朝廷屡召不仕。邓氏著有《农历》一百二十卷。[注]邓御夫《农历》与《齐民要术》相比较之语最早出自《鸡肋集》卷六十三《邓先生墓表》,从西谛《农桑辑要》提要内容表述分析,西谛该是看过此文,故著录为“《农历》二百卷”应是郑氏笔误。该书详细记载了我国宋代以前北方农牧业、纺织经验以及种植工艺和养生备荒之事。北宋晁补之在《鸡肋集》中称赞该书“言耕织、刍牧与凡种艺、养生、备荒之事,较《齐民要术》尤密”。[13]州守王子韶为其刻印了此书,惜南宋后亡佚。

元世祖忽必烈重视农业生产。据《元史·食货志》,忽必烈登位后即“首诏天下,国以民为本,民以衣食为本,衣食以农桑为本”。[14]同时,采取一系列强有力的具体措施,设置农业管理机构和官员。中统元年,命各路宣抚司择通晓农事者,充随处劝农官;中统二年,立劝农司。至元七年,特设“司农司”,劝课农桑,兴举水利。还组织编写和多次印发《农桑辑要》。“有元一代,以是书为经国要务”。 但《农桑辑要》是针对黄河流域一带农业生产而撰,元朝统一全国后,此书的地区局限性显现,王祯的《农书》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的。

王祯的《农书》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农书之一,是我国第一部力图从全国范围对整个农业作系统全面论述的著作,是除了《农政全书》外最详备的一部大型综合性农业百科全书。《农书》三十七卷本成书于元仁宗皇庆二年,是否有元代刊本或只有稿本,尚无定论,郑振铎“一叶未见”。即使有元刊本,恐也早已失传。该书明初被编入《永乐大典》。明清以后,有很多刊本,明刻本有三种:明嘉靖庚寅山东布政使司刻本、万历二年山东济南府章邱县署翻刻本、万历四十五年邓渼据嘉靖本重刻本。明刻本皆著录作三十七卷,即《农桑通诀》六卷、《农器图谱》二十卷、《谷谱》十一卷。在三部分的前面分别冠以目录。其中《谷谱》原卷十一为饮食类,下列“豳风七月诗说”、“食时五观”和“备荒”三目,但书中已缺前两目,仅存“备荒”一目,因此,将“备荒论”附在卷十之后,实缺卷十一。因此,明刻本实际上是三十六卷。[15]清乾隆年间编纂《四库全书》时,“四库馆臣未见此刻本,却从《永乐大典》中辑出之。”

检《内阁藏书目录》,著录“《农桑辑要》十册全,元大德间东鲁王祯著,内农桑通诀六卷、谷谱十卷、农器图谱十卷”,疑误。此《农桑辑要》似应为王祯《农书》,其中“农器图谱”二十卷误录为“十卷”。

上述中国古代著名农书的演进和刊刻情况,《西谛书跋》著录的《农桑辑要》提要在不足二百字的叙述中几乎囊括。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说:“著学术史有四个必要的条件:第一,叙一个时代的学术,须把那时代重要各学派全数网罗,不可以爱憎为去取。第二,叙某家学说,须将其特点提挈出来,令读者有很明晰的观念。第三,要忠实传写各家真相,勿以主观上下其手。第四,要把各人的时代和他一生经历大概叙述,看出那人的全人格。”[16]郑振铎此篇《农桑辑要》提要,宛若一篇中国古代农学简史,从《齐民要术》、《农历》到《农桑辑要》,再到《农书》、《农政全书》,历朝主要农学著作“全数网罗”,叙说各家特点提纲挈领,在不多的文字里,对著者人格也不忘略带——“邓御夫隐居不仕”。真可谓是对任公之说的最好注释。

目录之学构成了近代文献学三大要素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文献学可谓广义的史学,目录学、文献学、学术史和史学之间具有研究视角的一致性,大凡在目录学上有作为的通常也是一个时代的著名学者,在文献流布缺乏公共图书馆精神的时代尤显。正因为郑氏私家书目著录的“农家类”书目就达29种,直追晁公武、陈振孙,[注]《郡斋读书志》著录“农家类”27种,加附志,凡29种。《直斋书录解题》著录“农家类”37种。此二种盖诸家著录“农家类”最多者。才使得自身疏理“农桑”之演进和刊刻情况全面精到,游刃有余。

需要补充提到的是,贾思勰所撰《齐民要术》是我国现存最早和最完善的农学名著。从现有文献记载知道,北宋天圣年间崇文院刻本是现存《齐民要术》最早的本子,在我国,大概于元明之交已散失,现在只有日本还残存着第五、第八两卷。[注]也称“高山寺本”, 1914年罗振玉借高山寺本用珂罗版影印,编入《吉石盦丛书》中,院刻残本始得流通。南宋张辚的龙舒刻本也佚,后有黄荛圃、劳季言二种校宋残本。1922年还影印了江宁邓氏群碧楼藏明抄南宋本(四部丛刊影印),利用价值相当高。《农桑辑要》中引录《齐民要术》,且引文一般是全段或全篇引录,和王祯《农书》等碎割插引不同,因此较能保存《齐民要术》原样。可惜而且不解的是郑振铎未收有《齐民要术》,因此对《农桑辑要》与《齐民要术》之间的学术、版本渊源在此跋文中未能涉及。

三、目录学视角:钩玄提要极尽编目叙录之能事

郑振铎“素喜治疏略之学。童稚时,即手录《汉书·艺文志》及《隋书·经籍志》,时自省览。”[17]后得《八史经籍志》乃大喜,类贫儿暴富。他“自少便喜欢书,便喜欢翻翻书目一类的书,颇思将《四库》中的书,都注明传本,没有传本的也作一个记号,这是很有用处的。”[18]可惜工程太大,未有成书。郑氏学术的渊源得力于目录学,他一生所从事的学问虽涉及多门,终紧密联系着目录之学。郑氏著录书目提要极尽能事,表现在以下二个方面:

(一)贯书成史,亦重因书及趣

大凡一派学术思潮从启蒙到地位完全站立胜利,多在百年上下,有的甚至绵延数百年。自章学诚《校雠通义叙》悬“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为鹄的以后,目录学最高目的便是学术史研究之说大行于世。章氏之说也影响到余嘉锡、郑振铎、姚名达一代,仍奉为圭臬,用解题以辨章学术。如余嘉锡在《目录学发微》中论编纂目录之功用有六,而“其尤重要者,在能用解题中之论断以辨章古人之学术。”[19]但在目录学向学术史靠拢中,各家著录并不都从版本、作者到旨趣,面面俱到。或记要旨,或明源流,或著版本,或示门径,或兼而有之,剪理繁枝,护旧助新,即书究理,风格各异。汪辟疆在强调“目录之学,与史相纬。其重在周知一代之学术源流”之际,也累及“一家一书之宗趣”。[20]姚名达也注意到目录学的独特性:“目录学与图书史或学术史有关,然彼则注重书籍及其所表现之学术之直线关系而此则注重其平面关系”。[21]借汪辟疆把目录之作分为三:“一为史家之书目,一为藏书家之书目,一为读书家之书目”,[20]著录提要种类也似有三:史家之提要、藏书家之提要和读书家之提要。对照《西谛书跋》等目录学著作,郑振铎以藏书家来做读书家和史家的工作中,始终关照到“一家一书之宗趣”,提要著录仍以书为主,切实说明各书本身情况,贯书成史,即书究理。这一特点在上述这篇《农桑辑要》提要中得到了集中体现。但郑氏著录提要“论理”与“抒情”常并重,贯书成史之时,亦重因书及趣,访书经过、作者品性等,每每涉及。

(二)著录方式兼顾对象特点,独具特色

风格是作品内容与形式的交相辉映中表现出来的。新形式给内容赋予了更广阔的驰骋空间,从这个意义上说,形式创造着风格。自杜甫《戏为六绝句》首开以格律诗作为文艺批评之先风,有清一代论诗(词)绝句更是蔚为大观。文学史上有以绝句来作诗论,艺术史上更有以绝句品鉴书(法)、画,考辨碑帖,甚是多见。古今著录书跋、提要方式各异,但似常熟丁祖荫以四绝句题也是园藏书《古今杂剧》目[4]以志眼福之类,以绝句论书(目)、著提要至为罕见。郑振铎著录戏曲提要时结合所著对象的具体特点,独辟蹊径,首创新体例,开戏曲著录之先风,体现著者研究的主要成就与著录特色,令后人效仿,影响深远。

20世纪初,戏曲目录著作如董康的《曲海总目提要》、王国维的《曲录》、周贻白的《中国戏曲剧目初探》等皆为简目,多数剧目只著录剧名、作者、版本等基本信息,间有作者小传、本事、存佚、收藏地点、剧情等内容,总的来看,都比较简略,提供的学术信息有限。较晚出版的傅惜华的《明代传奇全目》著录每部作品也还是仅列名目、版本、存佚,现在收存的地方,作家小传等。郑振铎在戏曲目录著录形式上进行了有益的探讨,发表在1930~1931年《小说月报》上的《元曲叙录》所收73本元曲中,他一改以往的著录方式,除介绍作者、版本等基本内容外,还以折、楔子为单位,介绍其剧情、登场人物及所用宫调,最后是题目正名。这种著录形式无疑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也直接影响了卢前《读曲小识》、刘永济辑录《宋代歌舞戏曲录要》、阿英《雷峰塔传奇叙录(及其他)》等的著录体例。通过以下摘录《读曲小识》中《窃符记》的著录对比,可以看出卢前是把传统的著录体例与郑氏《元曲叙录》中的著录方式进行结合、改造:

《窃符记》二卷,一册,都四十五叶,叶十六行,行二十六字至三十字不等,卷首副页有闰生、沈瑶私印二章,稿钞笔甚精整。纸色与雍正时各钞本同……

第一(牌调)沁园春

(脚色)末

付末登场,歌词一首或二首,总括全剧情节,是谓家门。

第二(牌调)破阵子 七娘子 泣颜回 催拍 前腔 前腔 尾

(脚色)生(信陵君)小旦(平原君夫人)小生(平原君)

叙:平原就婚于魏

……[22]

正是由于这种著录方式确实能达到“不得见此抄本戏曲者,仿佛见之”[22]的效果,也就更符合戏曲自身的特性,更显郑氏开创之功。

长期以来,对郑振铎书目活动的研究多总结其文献抢救、整理之功和书目编制、版本鉴定等方面的成就,而题跋作为郑振铎书目活动的重要内容,极富个性,从中也反映了其文风、学风、史观和学术发展轨迹。由郑氏的《农桑辑要》题跋这一有典型意义的个案,特别是具有可比性,去解读其书目活动,除了有助于更鲜活地去把握郑氏书目提要的著录体例特点和文献学方面的独特成就外,目的还在于抛砖引玉,以期引起对郑振铎书目题跋研究的重视。相信这可以成为郑振铎研究的新视角和增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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