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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中国初期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在乡村的实践

2011-02-18谢迪斌

中共党史研究 2011年5期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农民理论

谢迪斌

农民在中国革命与建设中具有重要作用。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武装农民,是将农民动员到革命与建设进程中来的重要前提。因此,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点在乡村,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要对象是农民。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人在推进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成效,积累了成功的经验。研究这一历史进程,探讨其内在规律,对于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推进和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有着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

一、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的内容选择

产生于西方以工业社会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同中国传统农业社会的观念形态和价值体系有着较大区别,无论其内在的理论内容还是外在的表达方式,都与中国乡村社会的传统文化有着较强的异质性。正因为考虑到这种异质性,中国共产党根据乡村社会的实际状况,结合当时乡村社会改造的实际需要,对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传播的内容进行了研究,精选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与中国乡村社会联系密切的实用和通俗部分进行重点传播。

(一)以无神论为基础的自然观

对农民进行唯物主义的自然观教育,是毛泽东乡村社会改造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就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对农村占主导地位的唯心主义自然观进行了批判:“由阎罗天子、城隍庙王以至土地菩萨的阴间系统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种神怪的神仙系统——总称之为鬼神系统(神权)。”①《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1页。毛泽东还高度评价农民抛弃神权系统的行动:“农民协会是青年和壮年农民当权,所以对于推翻神权,破除迷信,是各处都在进行中。”②《毛泽东选集》第1卷,第32页。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乡村社会改造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继续秉承这种在乡村进行反对封建神权的理念,并上升到唯物主义自然观教育的高度,看待和实践这一问题。中央要求各地党委和政府在乡村社会“就是要发展科学的思想以肃清落后的反动的思想”③《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第28页。。

通过教育,乡村社会的唯心主义迷信思潮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宋庆龄有着这样的印象:“随着这个时代的前进,生活及思想方面古旧与阻碍进步的习惯就会受到尖锐的打击,最重要的一个例子,就是旧的迷信已经失去它对人民的控制了。在永贵村,我们看到祭拜各种神佛的习俗已经完全废除了。尤其是再也没有人花钱去买香烛及其他迷信品了,新年的时候也没有浪费时间去拜偶像了。”④宋庆龄:《新中国向前进——东北旅行印象记》,《人民日报》1951年1月5日。湖南邵阳农民说:“敬了几十年的神,我也没见减过一颗粮,如今有了毛主席,领导大家翻了身,减了租,反了恶霸,我只跟毛主席走,敬神干什么!”⑤《翻身中的邵阳农民》,《长江日报》1950年6月9日。河北遵化农民王进禄说:“我家供二十年灶王、财神也没发过财,只有共产党来了,分得了土地,加紧生产,现在才有吃、有穿。”⑥《农民欢迎新年画》,《人民日报》1951年2月1日。

(二)以群众创造历史为基础的社会发展观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明确规定:“提倡用科学的历史观点,研究和解释历史、经济、政治、文化及国际事务。”⑦《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第11页。1950年的一份加强党的理论宣传的中央文件中指出:要在全党和全国加强理论教育与学习内容的引导。要将政治常识作为理论学习和教育的重要内容:“学习理论常识,即关于社会发展史的常识(包括历史唯物论和政治经济学),中国共产党历史和毛泽东生平的事迹,关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生平常识。这种常识的教材应当着重利用历史的叙述来讲授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主要内容,帮助学习者从科学的即历史的观点来认识现实,并为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著作和毛泽东的理论著作做准备。”⑧《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2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第124页。

各地区通过不同的途径与方式,加强人民群众是历史主人的唯物史观教育。邓子恢在总结中南地区的经验时说:“在文化教育方面,首先,值得大书特书的是遍及全区的政治学习运动。这个学习运动规模是很大的,它基本上是人民自我教育自我改造的思想运动。这个学习运动的内容包括时事学习、政策学习和理论学习……理论学习则包括‘社会发展史’、‘政治经济学’……虽然这个运动还处于初步阶段,但它在促进广大人民的思想觉醒上却已显示出巨大的成就。”⑨邓子恢:《中南一年回顾》,《人民日报》1950年10月1日。广东从化县加强对农村青年干部的唯物史观教育和培训,“当时青干班培训的目的是:培训一大批有一定政治觉悟、有一定文化素质的革命青年干部。培训的方法是:采取短期培训(每期大约半个月至20天)。培训的方针是:贯彻‘理论联系实际、学以致用’的方针。学习的主要内容是:‘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论人民民主专政’、‘新民主主义论’和‘社会发展史’等课程。”○10谭逊辉:《建国初从化县培训干部和农村建党的回顾》,《广州文史资料》第57辑。

(三)以阶级为基础的政治观,以斗争为基础的革命观

中国传统乡村社会的结构是宗法性质的,以血缘和宗族为纽带,形成了由外向内,不断强化和紧密的社会关系。中国共产党及其新政权需要的乡村社会是一个阶级结构替代血缘结构关系、革命与政治斗争话语体系替代保守与家族同一话语体系的社会。而要完成这一转换和替代,必须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之中的相关部分对农民进行引导和教育。正因为如此,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将以阶级、斗争、革命为关键词的理论内容传播到乡村社会是马克思主义乡村社会大众化的重要工作。中国共产党在关于加强乡村社会政治理论宣传的指示中强调:加强广大农民的阶级观念教育和革命意识宣传,是做好土地改革及其一切社会改造的重要理论前提。在广东从化县,工作队针对农民“思想觉悟问题,如‘落地喊三声,好丑命生成’的认命思想,启发他们忆苦思源,逐步认识到,地主享福,是他们利用掌握的封建土地所有权,压迫剥削农民所致”①黄明:《从化县的土改运动》,《广州文史资料》第60辑。。当时参加苏南地区土地改革调查的潘光旦教授描写道:“土地改革期间和土地改革后,农民的阶级觉悟是成长了,提高了。这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看得出来,(一)对于地主及反革命势力的认识与警惕;(二)对于中国共产党及毛主席的拥护及热爱;(三)农民间的互让、团结与友爱。”②潘光旦:《苏南土地改革记》,三联书店,1952年,第99页。

二、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的叙述方式

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结构、形式与中国乡村社会的观念形态、表达方式存在着较大的区别。要在乡村社会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将精心选择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内容传播到乡村社会之中去,就必须进行逻辑结构与表达形式的转换,用中国乡村社会民众所能理解的话语和逻辑进行宣讲与解读。这一工作是决定乡村社会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进程的关键。如果不进行一定的形式转换,乡村社会民众就可能无法理解马克思主义,更谈不上接受和掌握马克思主义。正因为如此,中国共产党在这方面进行了认真的思考与研究,做了大量工作,探索形成了一套既能够反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本质,又符合中国乡村社会民众表达习惯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教育的叙述方式。

(一)结合中国乡村社会生活实际的表达方式

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是从更长时间纬度和更广阔的空间纬度来抽象和总结人类社会活动规律的。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理论相对于具体的日常生活来讲,更具有一般性和抽象性。这种理论的思辨性和抽象性对于中国乡村社会民众来说,是较难理解的。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乡村社会生活的最大特点就是经济上的贫穷与文化上的落后。从经济上来看,由于耕作技术落后、长期战乱、超经济的赋税与地租,造成了农业生产的萎缩,绝大多数乡村民众的物质生活贫穷,大部分乡村社会民众面临食物短缺的生命威胁。从政治生活方面来看,封建宗法制度对乡村社会民众的权利造成了极大的侵害,乡村社会缺乏最基本的权力与自由,没有基本的人身安全,生命随时受到强权(军、官、匪)的剥夺和威胁。从文化生活方面来看,封建迷信与专制的文化占据乡村社会意识形态的主体结构,给人们提供一种极其愚昧和封闭的价值体系和道德准则,一种恐惧与神秘的文化体系指导着乡村民众的日常精神生活。

新中国成立时期的乡村社会生活,决定了乡村社会民众的内在心理特征:既不满于现实生活,但又没有思考改变现状或找不到改变现状的道路。中国共产党正是抓住了这种现实生活之下的乡民心理特征,开展了农村社会革命,并取得了巨大成功。在政治革命成功之后,中国共产党必须给乡村社会一个理论的框架和逻辑工具,来分析乡村社会现实生活变革的必要性、可能性及其现实的道路。广东从化县在培训农村骨干时特别强调要理论联系实际,要从乡村社会生活的实际出发,去启发农民群众的思想觉悟:“关于培训班的学习课程,主要是学习党的纲领、党的奋斗目标、党的性质、党的宗旨、党的思想作风和对党员的要求等党的基本知识。当时的教学方针是:‘理论联系实际,提高思想认识,增强参党信心。’讲课要求做到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尽量适合农民学员水平低的要求。”①谭逊辉:《建国初从化县培训干部和农村建党的回顾》,《广州文史资料》第57辑。陈毅在总结华东地区农村工作时指出:“一年多来成就不算很大,但抗美援朝的时事教育则做得多,成绩比较显著。与镇压反革命工作和土地改革工作联系进行的政策教育亦是有成绩的,但对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最基本的政治思想的教育方面则做得很不够,这是今后工作的新的方面,要以更大的力量去进行。”②陈毅:《人民政协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二十九日会上的发言》,《人民日报》1951年10月31日。

东北局在推广农村基层宣传经验时强调:“工作队应与宣传员及积极分子共同研究宣传材料,分析当地群众的思想情况,搜集为群众所熟悉的事例,编出生动而又具体的宣传材料。大会报告和小会漫谈互相结合,是工作队和宣传员进行宣传活动的较好的分工形式。工作队应着重在群众较多而又集中的场合进行宣传,交代重要的有关政策性的问题;宣传员和积极分子则进行分散的活动,利用生产中的空隙,采取串门、闲谈、小组座谈等方式,和群众进行漫谈,以加深群众对问题的认识。”③《中共中央东北局宣传部召开座谈会 交流基层普选宣传工作的经验》,《人民日报》1953年11月3日。中南局在宣传集体化美好前景时形象地描绘:“住房楼上楼下,种田有机械化,出门把汽车跨,电灯电话到处拉。”④《各地农村讨论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中的一些思想认识问题》,《宣教动态》1958年第5期。这就把马克思主义的集体合作的无限潜力与美好前途,用中国农民最喜爱的逻辑方式表达出来,将抽象的理论与乡村社会生活的价值追求结合起来,转换成乡村社会民众所能理解和接受的通俗体系。在这种表达形式下,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就变得顺畅多了。

(二)结合中国乡村社会话语特征的表达方式

语言是思维和表达的工具,语言的模式决定了思维的模式。千百年来,中国乡村社会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语言体系。在中国传统语言体系中,乡村语言是一支重要的亚语言体系。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过程,总是首先到达城市,在城市知识分子中取得认同。但乡村与城市的语言表达方式有一定的区别。所以,乡村社会的马克思主义传播,实际上是由马克思主义在城市的传播之后,再次向乡村社会的二次传播,二次传播的主要变化就是语言表达方式的转换。

例如,“革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但对于乡村社会的民众来讲,要把革命讲清楚是一件颇费口舌的工作。中国共产党人不是直接给乡村社会讲解“革命”,而是用另外一种表达方式——“闹翻身”。美国友好人士韩丁关于中国土地改革运动的专著就叫《翻身》。他在书中写道:“每一次革命都创造了一些新的词汇。中国革命创造了一大整套新的词汇,其中一个重要的词就是‘翻身’。”⑤韩丁:《翻身——中国一个村庄的革命纪实》,北京出版社,1980年,第6页。这“革命”与“闹翻身”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乡村社会民众理解起来就要容易得多。“革命”就是对现行秩序的破坏与改变,是从一种社会发展规律的宏观角度来叙述的;而“翻身”则是从每个社会成员的主观感受来叙述的,这种叙述要形象得多,而且直接和乡村社会民众个体生存状态与期盼相吻合:现行的社会制度,使广大的乡村社会民众的生存处于一种物质上非常不舒适、精神上非常不愉悦的状态,这种状态应该有所改变,那就是把这“身”翻过来。但要翻身,又不会自动完成,必须要求每个人自己出力参与。不能自动翻身,必须要“闹”。这一“闹”的过程,就是革命的过程。诸如此类的话语转换还有很多例子:土地改革转换成“土地回家”;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转换成富人和穷人,等等。语言表达形式简单明了,内容涵盖深刻,既实现了复杂理论的直观表达,又不失复杂理论的丰富内容。《人民日报》在向农民宣传社会主义道路优越性的时候,并没有从理论上去论证,而是通过算账的方式,用帮助农民共同致富的话语来告诉农民:只有社会主义道路才是真正的正确道路。《人民日报》在1953年11月发表两篇社论:《帮农民算三笔账》、《领导农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用朴实的语言来宣传马克思主义集体化理论与党的政策,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农民说:“这算讲到心里去了。听完道理心里亮堂,真要好好干。”①《肇东县三合村增产节约中的思想教育工作》,《人民日报》1953年11月2日。湖南平江县的农民教育运动中,大量采用农民喜闻乐见的顺口溜的形式。如“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主个个喝人血,不是穷人命该苦,硬是制度要不得”②李春宜:《建国初期平江县土改的群众发动》,《云梦学刊》2006年第4期。。

(三)结合乡村社会改造的实际需要的表达方式

中国共产党传播马克思主义的过程,实际上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过程,每个理论观点的传播,必须有针对性地对社会实践产生指导意义。新中国初期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也不例外。中国共产党人在乡村社会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目的也就在于此。例如,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核心内容的劳动价值论,是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解释劳动和劳动人民在创造社会财富中的主体作用,从而得出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结论。这种理论对于启发乡村社会劳动群众的革命觉悟,激发其斗争的积极性,有着重要的作用,但是不能从政治经济学的学理角度向广大的乡村社会民众宣传劳动价值论。极富智慧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了一个简单的疑问式表达,就解决了这一问题。这一疑问式表达就是:“谁养活谁”?通过对这一疑问式的表达和解释,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论在乡村社会的诠释,就变得十分清晰明了。一直以来,穷人耕种富人的土地,好像是富人养活了穷人,但通过共产党人的分析:所有的劳动成果都是以人为中心来创造的。如果没有穷人去耕种,富人的土地是不会自己长出粮食来的。如果没有穷人的耕种,富人哪怕拥有再多的土地,他们也无法生活下去。各地普遍将乡村社会改造与农民的政治教育相结合。“入学农民大都认识了几百个字,部分农民且学会了写信、算账。农民们在冬学中学习了反恶霸、减租及土地改革等政策,普遍地提高了政治觉悟。”③《豫鄂湘赣四省冬学 结合时事教育普遍开课》,《人民日报》1951年1月28日。“慰劳和救济工作是重要的政治任务,也是群众性的运动。通过这个运动,可以教育广大人民群众,提高群众的政治认识。广大人民群众发动起来,充分发挥国际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就一定会自愿地起来捐献,就一定会募集大量的慰劳品和救济品。同时,也可以经过这次慰劳、救济运动,加强中国人民国际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思想教育,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圣运动更深入地开展起来。”④《募集慰劳品和救济品应注意些什么?》,《人民日报》1951年2月2日。与社会改造的结合,使乡村社会的民众比较容易地意识到,乡村社会发展必须以政治革命与阶级斗争为动力,打破封建家庭式的政治结构与思想观念。这种认识的形成,就达到了中国共产党在乡村进行马克思主义传播的目标。

三、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的传播路径

中国传统乡村社会的动员与控制机制是较为独特的,带有强烈的内部自我循环特征:其物质生产和精神生活都是在以村落家族为单位的空间中封闭循环,只是由少数村落代表或家族代表出面与国家政权进行交往。乡村社会对外界的能量(物质)与信息(精神)吸收与交流很少。这种传统的社会控制与动员方式就给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造成了严重障碍。作为一种全新的知识体系与精神价值的马克思主义理论,通过什么样的路径与方法才能顺利输送和传播到乡村社会之中去?

(一)传播主体的构建和培养

首先,构建以工作队为基础的外在传播主体。如前所述,乡村社会封闭性的精神世界与信息传播机制,决定了乡村社会只会简单地复制原有的知识体系与精神价值,不可能内生新的知识与价值。所以,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其原始的动力与主体,就不可能是乡村社会内部的力量,而必须从外部嵌入足够的力量,打破传统乡村社会原有精神世界的平衡,为马克思主义在这里的传播,建立最初的动力体系。外在传播主体的建立是随着乡村社会的政权建立而完成的。在各个新的解放区,在军队的扶持下,建立了新的基层政权之后,马上向更基层的乡村村落派出了工作队。“根据党员的思想情况,工作组首先对党员进行了共产主义前途和党的性质的教育。”①《党的宣传网一年来发展的情况和今后进一步巩固和发展的目标》,《人民日报》1952年1月1日。“农村建党与土改复查工作紧密结合,先作试点,然后全县铺开。其中,中共武定地委组织工作组在三区(今高桥镇)大田心(今老滔),勒外,松子园,窝堵(今花乔)做试点工作,以指导全县。”②李春枝:《建国初期武定县的农村党建工作》,《党史与党建》2008年5期。广东从化县“自1949年11月份起至1950年春季,大约用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举办了两期东江第三行政区督导处青年干部培训班和开办了从化公学,培训了一大批知识青年干部和师资人才,保证了民主建政、土地改革和其后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顺利开展”③谭逊辉:《建国初从化县培训干部和农村建党的回顾》,《广州文史资料》第57辑。。

根据中央对工作队的要求和定位,向基层村落派出的工作队兼有双重的任务:既是战斗队,又是宣传队。宣传队的任务就是对乡村社会的民众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调动广大乡村社会民众的劳动积极性。任务的双重性从工作队的人员结构来看,就非常明显:以军队干部为主体,带有武装力量的保护,以防止乡村反动势力的暴力反抗,同时必须配置有一定数量的具有一定文化知识和理论水平的知识分子。这些知识分子的作用和功能就是要对乡村社会进行马克思主义宣传。在这一时期,作为外在传播主体的农村工作队,在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工作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是工作队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观点带入到了长期自我封闭、自我循环的乡村社会,给他们的精神世界与价值体系带来新的、现代革命性的知识和信息,为乡村社会的现代化进程注入了最初的精神动力。

其次,培养以农民积极分子为核心的内在传播主体。乡村社会地域的广阔和人口的众多,仅仅依靠外在传播主体推进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的大众化,显然无法达到其预期的目的。还必须在乡村社会内部成员中,培育一支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的队伍,让他们担负起在自己的家乡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任务。中共新政权在派出工作队,从外部嵌入马克思主义传播主体的基础上,通过重点培养和扶持,在马克思主义传播进程中,实现了传播主体的本土化。其基本的推进路径同乡村社会改造的推进相同。工作队进村后,首先寻找和发现一些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并愿意参与到宣传工作中来的贫苦农民。选择的标准以政治标准为首要,文化水平为参照。因为在乡村社会的穷人阶层,文化水平普遍都非常低,文盲占据大多数。在这种条件下,强求文化标准就不可能有合适的对象参与进来。所以只要在政治标准合格的前提下,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当然最好,如果没有,也要予以选择。这就给了工作队在培训方面以较大的压力,要在大多数人都是文盲的基础上,建立起一支本土化的马克思主义宣传队伍,要花很大的精力去进行培养。所以,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工作队,在马克思主义传播中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培养重点,建立本土化的传播队伍,这一任务比工作队自身直接参与马克思主义的宣传更加重要和繁重。如山西劳动模范李顺达,被培养成为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在1951年给毛泽东的信中,谈了他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我从一个普通农民懂得了城乡关系,懂得了工人阶级的领导作用,懂得了要关心政治,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农村里在大量地使用新的技术和新的农具,我们从变工互助慢慢地走到农业生产合作社。④参见《农民要实现增产节约抗美援朝三大任务》,《人民日报》1952年10月31日。

(二)与物质利益再分配的结合

对于一般普通大众来说,理论的宣传不能仅仅是纯粹和抽象的说教,如果能与物质利益的分配相结合,就会产生更佳的效果。对于文化水平不高,思辨能力不是很强的中国农民来讲更是如此。理论的效果无法从逻辑的推理中表现出来,他们能看到的就是,理论的宣传及其在现实生活中的运用,必然和他们的物质利益分配和再分配相结合,能够用宣传的理论观点去解释广大乡村物质生活的实际变化,物质生活得到了实际上的改善。这样,农民就会对这种理论的威力与价值深信不疑。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人正是根据在乡村社会领导和团结广大农民的经验,通过对乡村社会和农民特点的深刻了解和把握,在乡村社会传播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注意与乡村社会物质利益的调整和分配结合起来。如在土地改革的实践过程中,特别注重对农民的宣传和教育,讲清楚其中的道理:土地是地主富农从穷人手中剥削去的,农民要通过自己的革命行动,打破地主对自己的剥削,拿回自己的土地。这一过程就是马克思主义所说的革命过程,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农民革命就是在这一理论指导下取得成功,才能有今天的土地改革,才会有农民今天的当家做主人。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的革命,使我们穷人得到了实惠,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土地。这样的理论当然是正确的,是值得我们信赖的,在今后斗争中,只要掌握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我们的行动,大家不容置辩地将会得到更多更好的物质资料,乡村社会的生活将会更加美好。“农民所以这样热爱毛主席的理由是极简单明了的。农民把土地看成‘命根子’。在以前,他们想一两亩地,几辈子都是有心无力。现在毛主席一来,就分得了土地,并且全家还远远不止一亩两亩。”“农民从他们切身的阶级利益出发,当然要热爱毛主席,接受毛主席的英明领导。”①潘光旦:《苏南土地改革访问记》,第101页。

(三)与乡村社会改造和建设共推进

中国共产党从来都是在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来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的。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过程中,更是如此。在这一时期波澜壮阔的乡村社会的改造进程中,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也在随之不断地扩大和推进。这一传播路径从以下三个方面体现出来。

首先,在政权建设中传播马克思主义。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新解放区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建立农民协会为基础的乡村基层政权。要把贫苦的农民组织起来,就必须让他们明白基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些革命道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进驻在乡村社会的工作队办了农会骨干政治夜校,重点学习政治常识和革命道理。边学习政治理论边参与农民协会和政权建设,更加强了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和运用。政权建立和理论学习两项工作同时展开,相得益彰。中央要求“在每一个运动中,在每一处地方,都是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宣传人员向群众进行宣传活动。这些宣传活动的结果,都使全国绝大多数人口受到了宣传教育”。②《进一步加强党的宣传网 使它更好地为生产建设服务》,《人民日报》1953年1月3日。

其次,在乡村社会建设中传播马克思主义。新中国初期,中共不仅对乡村社会进行改造,更重要的是,大力推进乡村社会的各项建设。它包括经济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正是在这些建设中,中国共产党将精选的马克思主义适合乡村社会的一些重要观点和结论,传播到乡村社会民众之中去。例如,在乡村社会道德建设中,在提倡新的道德观念和道德规范中,注重用马克思主义的社会道德理论来引导广大乡村社会民众接受新的道德规范,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看待新的道德规范的合理性。在建设乡村新的婚姻观念和婚姻秩序的时候,引用恩格斯的著名观点: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这些宣传增强了乡村社会建设的理论依据,对于推动乡村社会秩序的建立,发挥了积极作用。同时,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乡村社会的传播,也产生极大的推动作用,因为将马克思主义理论观点与社会建设的实践相结合,广大农民容易理解和接受。广州市政府要求各区、乡人民政府“必须结合当前各种工作和运动,有计划地动员和组织力量,运用各种宣传工具,采取各种宣传方式,揭露封建婚姻制度的罪恶,宣传新民主主义婚姻制度的优越性”。③《广州市府指示检查婚烟法执行情况》,《南方日报》1951年11月6日。

再次,在文化学习中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乡村社会,民众的文化水平极其低下,中国共产党乡村社会建设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逐步降低乡村社会的文盲率。为此,新政权在乡村社会进行了大规模的农民文化教育运动,尤其是对贫苦农民中的政治骨干,进行了集中培训和业余学习等多种模式的教育。如福建建宁县:“1955年,城乡普遍办起冬校夜校,并通过送字上门,利用会前和民兵集训等多种途径开展识字教学。1956年,县、乡成立扫盲协会,加强领导,促进业余教育的发展,全县67个乡,有427个扫盲班,入学农民12750人。”①《建宁县志》,新华出版社,1994年,第515页。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十分注重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宣传与教育,在教育和培训的内容中,始终以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为指导,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一条红线贯穿其中。例如,在各地农民夜校教育农民识字的过程中传播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对文字的选择和释义,都是以时事政治和理论常识为基础的,在教育农民学习“穷”字的时候,就要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角度去解释贫苦农民为什么会穷。在学习“剥削”、“压迫”等字词的时候,也紧密结合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解释为什么会存在剥削和压迫,怎样才能消灭剥削和压迫等。对他们进行文化诉苦的教育,指出穷人所以不识字,没有文化,是因为旧社会制度不合理。用追根,查根,回忆过去放牛、帮长工的生活,来与地主阶级“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作了对比,使他们了解小时候没有读到书不能怪父母,应该怪地主阶级。②《从文盲到农民通讯员》,《人民日报》1951年1月6日。

新中国成立初期,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取得巨大成绩的同时,由于特定的历史条件与主观认识的限制,也存在一些比较明显的缺陷。这些缺陷不仅影响到当时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的实际效果,更对后来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产生了负面作用。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实用主义的倾向,马克思主义理论应该为现实社会改造与建设服务,但是它毕竟是一套系统的理论,不是一种现实问题解决方案。在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乡村传播的内容上机械地与土地改革、合作化等运动直接挂钩,忽略了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理论逻辑性与科学性;二是不同程度存在形式主义的倾向,特别是在马克思主义传播的方式上没有针对性,没有地方的特色,都是上级规定的内容与动作,层层往下贯彻执行,也影响了马克思主义乡村大众化的实际效果。

总之,新中国成立初期马克思主义乡村社会大众化的实践,在当时乡村社会制度改造和建设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对于乡村社会意识形态的重建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乡村社会的传播能产生如此的效果,在于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与中国乡村社会的实际需要紧密结合,有重点、有选择地进行传播,并设计了合理的传播路径和方法,大大增强了传播的有效性。这些成功的经验,对于我们今天有效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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