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朝关系: 剑拔弩张的背后

王 晖

美朝关系可以说是一对非常不对称的双边关系，如何与大国进行周旋对朝鲜来说至关重要，朝鲜采取了取巧战略，以期能与美国同台博弈。

2010年的美朝关系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于2009年末美国朝鲜问题特使博斯沃斯访问朝鲜，原以为会带来2010年双边关系的回暖及六方会谈的重启，不想3月份的“天安”号事件将朝鲜半岛推到了风头浪尖，朝韩关系急转直下。年终岁尾又突然爆发延坪岛事件，事发后仅五天，美韩便进行联合军演，朝鲜半岛再次陷入紧张状态。

“天安”号和延坪岛事件后美朝密集接触

“天安”号事件后，奥巴马政府表示全面支持李明博关于该事件的谈话，并称将加强同韩国的军事合作。随后，美韩两国做出了在朝鲜半岛周边海域每月进行军演的决定。但是中俄并不赞同是朝鲜鱼雷导致军舰沉没的说法，而且美国政府也担心半岛局势持续紧张，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与朝鲜借助民间外交这个渠道进行了多次接触。

2010年8月25日，美国前总统卡特为解救被朝鲜关押的美国公民戈麦斯来到了朝鲜，虽然美国国务院强调这是“私人、人道主义和非官方之旅，只有带回戈麦斯这一目的”，但其特殊的身份和访问时段不能不让人产生另一种解读。

据美国之音2010年10月15日报道，朝鲜那段时间不断邀请美国的朝鲜半岛专家访问。美国之音报道说：“美国前副助理国务卿苏珊·谢克和新墨西哥州州长助理托尼·南宫上月分别访问了北韩。另外，下月底之前至少还有四个民间访问团应邀访北。”

诚如美国之音所言，11月3日，美韩经济研究所所长杰克·普里查德以私人旅行的身份密访了朝鲜，此人曾在克林顿政府时期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小布什执政期间担任国务院朝鲜半岛和平会谈特使，因此私人旅行也很难掩盖其访问的非私人性。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克劳利就称，普里查德一回国就与美国官员会面，向他们简要汇报情况。

“天安”号事件后，除了民间接触之外，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司令部与朝鲜军方分别在7月15日、7月23日、7月30日、8月9日、9月16日在板门店举行了五轮大校级工作会谈，双方就“天安”号事件和将军级会谈的会期和议题进行了商讨。

而延坪岛事件的爆发，打乱了本已初现一丝曙光的双边关系。事发五天后美韩就举行了大规模的联合军演，其反应速度相当惊人。而朝鲜则采取一贯的强硬口气，朝中社称,韩国正在将朝鲜半岛拉向“战争的边缘”。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朝鲜外务省第一副相、六方会谈朝鲜代表团团长金桂冠邀请美国新墨西哥州州长理查森访问朝鲜，理查森接受邀请并于12月16日对朝鲜进行了访问。不过美国政府仍然强调，其访问属于私人性质。在如此敏感时期理查森接受邀请其意不言自明。而且理查森在访问结束之后称，访问非常成功，他提出的三个建议朝鲜表示接受两个：第一个是朝鲜已经同意国际原子能机构人员重返朝鲜进行核查，还同意就出售1.2万根核燃料棒并将其远往国外展开谈判。第二是就朝韩美三方建立军事委员会和热线一事，朝鲜表示需要考虑。

从上述回顾我们不难看出，在美朝因“天安”号和延坪岛事件而关系紧张之际，双方通过民间渠道进行了接触,一方面表明双方都不想将朝鲜半岛拖入战争;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民间接触能推动双方政府之间的接触。

美国对朝政策特点：软硬兼施

“天安”号和延坪岛事件为美国“重返亚洲”提供了契机。美国通过加强与韩国军演的次数和规模，以及与日本进行近年来少有的大规模军事演习，表明了其对东北亚的军事主导权和对朝鲜半岛事务一管到底的姿态。在2010年20国集团首尔峰会上李明博与奥巴马商定，将美国归还战时指挥权的时间由2012年4月17日推迟到2015年12月1日。10月8日，美韩同意成立一个联合军事委员会，目的是有效威慑朝鲜核计划和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构成的威胁，这是美国首次与非北约盟友组建联合军事委员会。

同时，美国还陆续出台了一系列新举措，加大对朝鲜的制裁力度。6月15日，美国宣布对朝鲜的“全国紧急状态”延长一年；7月末，美国推出了新的对朝金融制裁措施；8月30日，奥巴马签署行政命令，扩大对朝鲜的金融制裁并冻结了四名朝鲜公民和八家朝鲜企业在美国的资产；11月18日，美国决定将朝鲜大圣银行和朝鲜大圣总贸易公司列入制裁对象名单，这可能与最近盛传朝鲜要进行第三次核试验有关。

但从7月份美国对朝鲜金融制裁的内容来看，远没有对伊朗的制裁措施强硬。对伊朗的制裁内容是呼吁各国银行中断与它们的交易，对于不理会美国要求的第三国金融机构，则禁止它们同美国银行进行交易。对朝鲜的制裁只要求第三国金融机构自愿终止与其贸易，并没有强制第三国金融机构。外电认为这意味着制裁的最终目的是想将朝鲜重新拉回到谈判桌上。

而且，美国并没有主动提出威脅，其进攻属于防御型的，从白宫发言人的措辞中可见一斑。5月24日，美国白宫发言人罗伯特·吉布斯说：“美国对韩国的防务支持是毫不含糊的，而且总统已命令其军队指挥官们密切配合韩国指挥官，以确保做好准备，并阻止将来的进攻。”从这一措辞中可以看出，美国的出发点是配合好韩国，其目的是阻止朝鲜的进攻，而不是对进攻进行无情的还击，美国是把朝鲜作为进攻方来制定计划的。

“天安”号事件后，美国也一直没有关闭与朝鲜会谈的大门。美国朝鲜问题特使博斯沃斯9月13日在同韩国代理外长申钰秀举行会晤时表示：“我们期待，通过朝美接触促成可以推动六方会谈重启的多方接触。我们将坚持基本战略，即敞开与朝鲜的对话和协商窗口。”

这一系列事实表明：虽然针对“天安”号和延坪岛炮击事件美国表现出强硬的立场，但其与朝鲜接触的基本立场没有改变，外交仍是美国对朝政策的出发点。

朝鲜的应对措施：取巧战略

美朝关系可以说是一对非常不对称的双边关系，如何与大国进行周旋对朝鲜来说至关重要，朝鲜采取了取巧战略，以期能与美国同台博弈。

朝鲜首先采取的战略就是利用人质危机。2009年，朝鲜利用两个美国记者成功钓来了克林顿，而2010年又利用戈麦斯迎来了卡特。卡特是朝鲜点名要求来接戈麦斯回家的，卡特的身份比较特殊，朝鲜的意图也很明显。朝鲜一方面在美朝关系因“天安”号事件陷入紧张状态之际，利用卡特的来访，减缓来自美国和国际社会的压力；另一方面，通过这种所谓的民间接触，向美国传递愿意在弃核道路上继续前行的信息。卡特在结束对朝访问后指出，朝鲜发出了“强烈而清晰的信号”：如果美国保证不袭击这个共产党国家，它做好了放弃核武器计划的准备。

另外一个和解信号就是负责对美外交的重要成员全部晋升。根据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9月23日发布的政令，姜锡柱被任命为内阁副总理。姜锡柱是1994年朝鲜与美国达成核冻结协议的设计师，也是倡导与美国缓和关系的重要人物，还曾是全权负责核谈判和对美外交的第一副相。此外，负责六方会谈的朝鲜代表团团长、外务省副相金桂冠晋升为第一副相，六方会谈朝鲜代表团副团长、外务省参事李勇浩晋升为外务省副相。可见朝鲜正在传递一个积极的信号，即核问题和对美外交同样重要，美朝关系将成为朝鲜对外政策优先考虑的方面。

朝鲜伸出橄榄枝就是希望能得到美国政府的回应，以实现其与美国签订和平协定的意图，确保美国不会对其进行武力威胁。但朝鲜还不具备与美国平等接触的地位，因此朝鲜采取了这一战略，以便在与美国的博弈过程中实现以小推大。

同时，朝鲜借助中国与美国展开博弈。2010年，朝鲜领导人两次访问中国，这在外交上可谓极不寻常，在朝鲜因“天安”号事件陷入孤立的情况下，又把中国推到了前台，使中美、中韩关系遭受了考验。第一次访问中国是在“天安”号事件之后，使朝鲜暂时摆脱了在国际社会的孤立状况。而第二次访问中国，恰逢卡特访问朝鲜。金正日避开了与卡特会面，这种刻意怠慢美国的做法，是希望美国重新考虑对朝鲜的强硬立场，同时凸显与中国的密切关系。

由于理论上朝鲜半岛仍处于战争状态，而朝美、朝日关系均未实现正常化，因此，在正式签订和平协定之前，突发性事件还会继续导致半岛不稳定，也随时可能使双边乃至多边关系受到损害。但同时，周边大国都在为解决冲突而进行着不懈的努力。

从美国的态度来看，美国多次重申愿意与朝鲜接触，但必须在六方会谈框架下进行。而金正日在访问中国期间，明确表态愿意重返六方会谈。从目前朝鲜半岛局势来看，各主要利益攸关方都在呼吁要保持半岛稳定，作为下一次六方会谈的第一阶段，美朝双方会谈在2011年上半年应该会有重启的迹象。但美国对与朝鲜对话开出了条件，即朝鲜已经准备好进行建设性对话并承担义务。这就要求朝鲜首先要有明确的弃核态度和行动，其次不要在半岛实施挑衅行为，再次美国不会因为对话而减轻对朝鲜已经实施的制裁。可见，美国将对话作为一种对朝鲜的遏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