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秦钩·金钩
2011-01-10王学理
王学理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汉研究室,陕西 西安 710054)
吴钩·秦钩·金钩
王学理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汉研究室,陕西 西安 710054)
通过文献史料的分析,考证吴钩、秦钩、金钩来历及其用途。分析认为,吴钩是古代春秋时期吴国研制的一种铜弯刀,又名金钩,原本只是作为统治阶级的王侯君主佩带,并未使用在战场上;但是长期以来,人们已经不明白这种久已失传的兵器为何物,只是在诗文中领略其被神化的风采;秦俑一号坑出土的两把铜弯刀是否就是吴钩或金钩?考虑其出自秦地,由秦军使用,定名为秦钩似乎更恰切些。
吴钩;金钩;秦钩;钩镶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召幕赴蓟门,军动不可留。
千金装马鞭,百仓装刀头。
闾里送我行,亲朋拥道周。
斑白居上列,酒酣进庶羞。
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
杜甫在《后出塞》的第一首诗里描绘了这样一个应募从军、亲朋壮别的场景,真是豪壮激烈,催人奋进,乡情切切,感怀生慕。诗圣笔下,令人非在诗中,而在诗外。马鞭、腰刀装饰华贵,不觉眼热,而笑看的那把“吴钩”究竟是何等武器呢?
一、吴钩
左思《吴都赋》中有“吴钩、越棘、纯钧、湛庐”之句。吴钩同长戟、名剑并列,概可见其贵。汉代仍有钩的使用,《汉书·韩延寿传》载:“延寿又取官铜物,候月蚀铸作刀、剑、钩、镡,放效尚方事。”那么,这个“吴钩”究竟是什么形状?
很多注释家都说形如弯头的刀。然而,镰刀也是弯头的,有刃也可以内钩,但那属于农具而非武器。
武器中同“钩”相近者,还见有“钩镶”一物。据《释名》说:“两头曰钩,中间曰镶,或推镶,或钩引。”钩镶整体呈弓型,两头各有一个向外的弯钩,一般是上钩长于下钩。钩为圆柱形的长铁铤,都稍向后弯。上钩顶端为锐尖;下钩末端有的为小球状(有的则为锐尖形);两钩中间连接着一个盾牌状的“铁镶”(一块圆角长方形薄铁板),后有把手,用圆盖钉固定于钩架上。钩镶一般通长(包括上钩、下钩和中间的镶部)在60~70 cm之间。整体形状是上钩长,下钩短,中部有一护手的铁板,能钩、能挡。此物在河南洛阳、鹤壁,河北定县等地的汉墓中都有出土。河南鹤壁市发现一件铁质钩镶,上钩长26 cm,下钩长15.7 cm,连同镶部总长61.5 cm。两钩均为锻成浑圆的铤,向前钩曲。下钩的尖端是圆球状,上钩的尖部残失。中间镶部,背面的铤锻成扁体形,并折成长方形把手,正面是用长18.5 cm、宽14 cm的薄铁板制成的镶,用圆盖钉固定在钩架上,镶板上无其他附属物的遗迹,中部向外鼓出,以便于手握[1](图1)。钩镶是一柄短兵器,往往同环首刀配合使用。画像石中就有左手执钩镶、右手执刀者同持长戟者搏斗的画面。显然,钩镶同吴钩不是一类。
图1 铁钩镶
其实,吴钩的消失,汉以后长时间使人不可名状。所以,宋人时而把它归之于“剑属”(如《大宋重修广韵》、元《古今韵会举要》),时而又说“刀属”(沈括《梦溪笔变》)。由于剑虽是两面刃,却是直身;而刀身固然有直有曲,却是一面刃,可知刀、剑同吴钩也是对不上号的。
二、秦钩
秦俑一号坑出土了两柄形似长条弯刀的青铜兵器。身柄一次铸成实心,身长稍曲,头部弯度较大,顶端平齐。截面呈枣核形,中心厚于内外两侧。虽有对开的双“刃”,但不锋利,显系象征而已;柄作前扁后圆的柱体。通长65.2 cm,其中身长54 cm,宽2.2~3.5 cm;中心厚0.9 cm,重1.045 kg[2](图2)。由于此弯刀两面具“刃”,确实显示出原有外格内钩的功能,因此它无疑就属于古人一再盛赞过的“吴钩”了。虽然此铜钩刀的两刃很钝,似乎难于应用,但毕竟属于模拟吴钩的实体,也可名之曰“金钩”。考虑其出自秦地,由秦军使用,定名为“秦钩”似乎更恰切些。
图2 秦钩(秦俑1号坑出土)
秦钩出自矩阵的前锋部,为第一行横队左右两端的袍俑各执一柄。锋部的士兵俑群,都属于轻装步兵组成的弩兵队列,所用兵器以远射程的弓弩为主,并配备有青铜长剑。而秦钩则配备在弩兵两端,这除了列阵或仪礼的需要而设之外,还应把它看做同剑一样,都是近身格斗的短兵器。在战斗中,只有同其他兵器共同组成远近、长短相杂的情况,才具有整体的杀伤威力。至于这两柄秦钩里外的刃很钝,那是因为其同俑坑中很多象征性的东西一样,只是为表现“形”而不在于“用”。
“吴钩”的得名,同它的发源地有关。《吴越春秋》载:“阖闾既宝莫耶(邪),复命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有人献二钩,王“服而不离身。”这吴钩在吴国由此而身价倍增,竟同宝剑一样,成了身分等级的指示物。既然吴王“服而不离身”,也当产生了一定的社会效应。因此,尽管是出现在一国一时,且在战场上未见广泛使用,却能从一种护体的短兵器一跃而荣膺了古代兵器的代称。其物虽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其名却在诗人那里习用不衰。如鲍照《代线客少年场行》“骢马金络头,锦带佩吴钩”,李贺《南园》等五首“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等名句,早已脍炙人口。吴钩简直成了人们羡艳的英俊威武的象征物。
三、金钩
“吴钩”源于吴国,但要说它是“金钩”则实难令人相信。吴国、越国的铜兵器就是最好的回答。
春秋战国时代(前770~前221),中国长江流域的一些诸侯国冶铸兵器是颇负盛名的,许多名剑都是出自当时的吴国、越国和楚国的匠人之手。据说越王勾践的纯钧剑“手振拂,扬其华,摔如芙蓉始出。观其鈲,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材,焕焕如冰释”(《越绝书》)。吴王的“自作用剑”已经出土12把,如“吴太子姑发孚反(诸奕)剑”(安徽淮南出土)、“吴王光(阖闾)剑”(安徽南陵县、庐江县,山西原平县均有出土,上海博物馆从香港还购回外流的1把);越王剑有9把,如“越王勾践(鸠践)剑”1把(湖北江陵)、“越王鹿郢(者旨於睗)剑”3把(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和浙江博物馆收藏)、“越王盲姑(不寿)剑”1把(上海博物馆藏)、“越王句州(王翁)剑”1把(江陵出土)、“越王诸咎剑”1把(河南淮阳平凉台出土)。另外,在淮阳还征集到2把越王剑,等等。这些都是精美绝伦之品(图3)。因此,我们确信吴国是能够铸造出像吴钩这样的青铜武器的。特别是像吴王阖闾这位不可一世的君主,不但自铸,剑铭还作出“攻吾王光自作用剑以战戉(越)人”的话,气势逼人!当然,他在铸出“莫邪”这样的利剑之后,就必然产生出另作一种改制品的追求。上有好,下必有甚焉。既有吴王的倡导,应者则趋之若鹜,以致出现了“作钩者甚众”的热闹场面。竟有“贪王重赏”的丧尽天良之徒,杀子衅钩,哗众取宠,换来个赏赐“百金”的荣耀,真是技术遭亵渎的不幸!
图3 越王勾践剑与吴王夫差剑
四、结语
吴钩的使用价值早已成为历史的过去,吴钩的面目也过早地蒙上了历史的尘埃。那么,秦钩的出土,留给人们的大概不只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杜牧《赤壁》)罢?
[1]李京华.汉代的铁钩镶与铁钺戟[J].文物,1965,16(2):47-48.
[2]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秦始皇陵秦俑坑考古发掘队.秦始皇陵兵马俑坑一号坑发掘报告(1974~1984)[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Wugou,Qingou and Jingou
WANG Xue-li
(Research Group of Qin-Han,Shaanxi Archaeology Institute,Xi'an 710054,Shaanxi,China)
This paper studies the sources and usefulness of Wugou,Qingou and Jingou through the analysis for the related documents.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Wugou was actually a kind of brone hook made in Wu Country of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and also named as gold hook.It was originally a kind of adornment worn by the ruling class and never used as a weapon.However,people could not know this lost article for a long time and they could only find it in some poems.In the excavation in No.one pit of the terracotta soldiers and houses of Qin Dynasty,two hooks were found and people were puzzled for whether they are Wugou or Jingou.The author in this paper thinks that they should be Qingou(hook made in Qin Dynasty),because they were used in Qin Dynasty and excavated in the relics of Qin Dynasty.
Wugou;Jingou;Qingou;hook decoration
K875.8
A
1671-6248(2011)03-0021-03
2011-05-06
王学理(1934-),男,陕西蒲城人,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陕西省文史研究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