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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补药

2011-01-01徐宣冬

祝您健康 2011年6期

  从十四岁开始,我就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孩子,已经知道孝敬父母。那时,母亲因为多年过于劳累,健康状况很不好。我常常在放学回家时或在阴雨天,看见她坐在阴暗的灶间里捂着肚子轻声地呻吟着,面对我们的关切询问,她总是笑着掩饰过去。那时,我心里有一种无名的恐惧,担心哪一天母亲会突然离我们而去。我无数次在心底里想着,一定要尽早地赚钱,给妈妈买药。
  此后,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上初中后,父母终于拗不过我,同意让我辍学去当裁缝学徒,我高兴极了,觉得可以不靠父母养活自己了,可以赚钱给母亲买药,还可以到外面看看世界。
  的确,外面的世界比穷山沟精彩得多,然而艰辛的谋生生活却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所能轻易承受的。在福建,由于没有生意,师傅带着我下乡打散工,辗转不定,居无定所。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我们半夜在路边人家废弃的破房里呆过,在烈日下的马路上饿过肚子,出门原是如此艰辛。我常常背着人独自伏案咽泣,哼着自编的思乡曲子想家,想父母,想学校……
  后来,我们在江西一个小镇上落了脚,生活较为安定。有一天,家里来信说近来妈妈的病又重了。稍稍平静的思家情绪一下子又飘忽起来,想着母亲蜷曲在灶间长凳上的身影,满鬓过早斑白的容颜,我不禁潸然泪下 。
  于是,工余我不再休息,操起蹩脚的手艺,利用店中的碎布浆出一双双的袜底,夜深时认真缝好。第二天托隔壁开店的一位阿姨卖出去,一天居然能收得一元多钱。一天一天过去,思母的情绪如手边越攒越多的钱一样浓浓地罩在我的心头。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双双的袜底确实融入了儿子对母亲的爱。
  那一天天气非常好,我从两里外的医院买了五瓶当归精(母亲一直觉得这种药对她的病极有好处),抱着往回走。想着母亲很快就能收到它,想着收到药时母亲喜悦的神情,想着自己第一次用赚来的钱给母亲买药,一时间我神采飞扬,多日劳累的疲倦一扫而光。这时一辆大卡车迎面驶来,慌张闪避的我不小心摔落了一个药瓶,“呯”地一声响,碎了,连同我的心!看着棕色的药汁在地上蠕动,我觉得我的情感、我的惦记全都缓慢但却真实地渗透到地里去了。那种大起大落之后的痛彻和心酸的感觉至今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泪光中母亲步履蹒跚的身影是那么分明地浮现在我的面前……我哭着回到成衣店,把剩下的四瓶当归精小心翼翼地装进木箱,塞满碎布,又仔细地检查一遍,送到邮局寄走了。
  往事如烟,母亲的脸上又爬上比过去更深的皱纹,她的两鬓白发早如秋霜。如今,四个空药瓶已陈旧不堪,但母亲与我一直珍视如初。那滩流淌在异乡路上的棕色药汁也永远地烙在我的记忆中。
  (编辑汤知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