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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快感那么快(外四首)

2010-12-31

山花 2010年9期

  仿佛快感那么快
  
  仿佛快感那么快,多少有些
  痛快和愉快:一滴水落下
  依旧是水,水滴石穿,没有悬念
  看见它,从潜伏的四季中现形
  那些鲜花,一朵,一朵,一朵
  慢慢枯干:鸟在结尾处消逝
  穿着燕尾服的回忆
  突然回头,吓了你一跳。
  左耳的旅客,搭乘右耳的火车
  句子里,死去的百足虫在动
  纸上杂草丛生。
  镜子魂飞魄散,被一块石头
  深深覆盖:它的虚幻性。
  一千张脸孔随风漂移
  脸上的楼梯,咯吱吱地响
  从明亮到幽暗,一天变成一条
  短促的走廊,走过去
  却有一生那么长。少女轻轻
  叫一声,一个少妇
  便彻夜难眠:风景画里的
  蝴蝶是轻盈的,夏天热得无骨
  冬天冷得凋谢。你站在那里
  你是时间的活标本。
  静静地发呆。两台发报机
  向对方发送漩涡,嘀嘀,嗒嗒。
  沉沦,但不曾深陷。闹钟里
  秒针跳了一下,把你带来的消息
  转述给分针:瞧,这个人
  用乒乓球的弹性反反复复
  你听,你看,你默默无语
  门关着,睡眠者醒来
  嘴里长出一个下午,给衣服
  穿上身体,给手套戴上手
  给梦一根青藤,让它们
  走,爬,互相抚摸
  让动机动起来,一连串的响声
  在瞬间变空,你翻动书页
  上面没有一个字
  窗外:扛着铁锹的人
  在挖一棵树,挖一条暗道
  故事这么漆黑:女房东
  关掉走廊里的灯,你
  在墙里埋下一张脸
  你的叹息留下一个叹号
  你如何和我一样在夏天
  你如何和我一样,在夏天
  突然想起雪:乱哄哄的,房间里
  都是房客,他们玩牌,他们赌
  他们赌眼睛赌手指他们赌梦
  他们赌一个谜语和陷阱
  他们赌星期六的命运
  他们赌你身体里那场鹅毛大雪
  你输了,他们戴着你的帽子大笑
  你连故乡也输掉了,他们不多不少
  你再输一次,他们消失了
  你在回忆录里丢了名字
  你回去找,和他们一起动手
  这本书太厚了,翻过一夜
  又是一夜,再向后翻
  旅馆里的灯亮了,你站在窗前
  安放好自己的眼球,你看见
  脸上的季节渐渐模糊
  你摸了一下,摸出几株
  互道晚安的植物,鸟在你睡眠的
  形状里叫,飞…此前一分钟
  他们给你回答,他们给你
  滴着紫药水的邻居:
  有人正在死去带着心灵的体温
  有人卸下器官,动身去远方
  有人从斜坡上向下滚雪球
  越滚越大,一直滚到:
  此后一小时,雪填满了镜子
  但你在里面挖什么?
  冬天的窄下巴还是宽前额
  现在,你是复数,是第二个人
  读着镜子日志:风声
  像野猫一样走过
  歇斯底里地叫,用爪子
  挠:门,咯吱咯吱响。
  我跟着你到处闲逛
  在想起雪的同时,我不得不想起
  夏天的一副假肢。
  
  钟声也是一根手指
  
  (For Y.F)
  钟声也是一根手指。
  敲,黑夜中的白发一闪如雪。
  那些嘴唇蠕动,小耳朵里植物还在生长。
  钟声试着词的刃,割下触角时
  你的听慢慢往里头移。
  空:关闭。
  空的那部分,空的碎纹,空的蓝。
  被否认的雨滴,悬浮如字。
  被弹奏的岸,简短。
  翻开自己像翻开一张未完成的乐谱,
  向回翻:给蝴蝶押韵,从故事里
  偷走虚掷的一分钟,
  一分钟后再转身已是苍茫一片。
  用想象的小动物反问世界?
  用一滴墨,和它洁白的口音。
  钟声荡漾。
  大海像一块被突然照亮的石头。
  镜子里的一束水,它的胡须是一瞬的闪电,是闪电的根部,
  点燃它,有一个呼吸的阴影就够了。
  唤回一只鸟,鸟笼,锁着。
  被打开的景色是借来的。
  回忆一下,多远了,一封航空信追上了旅行者。
  现实升到了超现实之后,还在攀高。
  每个人都在水上读它。
  自行车,越骑越慢。每个人都是胖子,
  可灵魂又太瘦了,难以伸出手来
  接住众声喧哗的黑暗。
  是不是增加意味着减少——
  减去天空,只剩下倒叙的海水。
  减去说,玫瑰的嗓音不再成形。
  
  黑暗是一大堆灵魂
  
  黑暗是一大堆灵魂
  只在暗房里,一大堆黑社会
  男虾女蟹:全黑下来的一秒钟
  半只手摸过来,半张嘴
  吃药,吃到半截
  身上的联邦一击即溃
  剩下的器官,被各种名称
  药水一样浸泡:
  两颗眼珠,被玻璃球
  两只肾,被阴影
  这个人可能,那个人也可能
  黑暗般肾虚。把舌头移到故事里
  让它说,说:亲爱的伤口
  钟表匠拧紧的精密结构
  现在一点点地转动
  半是甜蜜半是疼。不!不是
  是先给这首诗一只肺
  然后让它呼吸:翻来覆去
  (这只老鹦鹉)用一句话
  用腹部隆起的世界
  “你所孕育的只是一个死婴
  房子空空荡荡,没有人”
  没有人真正怀疑比喻——
  阳光照耀着老人的膝盖
  阳光照耀整条街
  先是静的,后来开始蠢蠢欲动
  你睡着,听着肉体的风声
  结果是许多条尾巴
  省略号一样游过……
  
  手稿:伪情节
  
  1926年,茨维塔耶娃在给里尔克的信中说过
  大致如下的话——
  对命运和黑暗我早已心领神会。
  我唯一的使命是忠实于自己。
  我一生的经历就是证据。
  我是女瓦格纳。我不爱大海。我无法爱
  因为不能行走。我怜悯陆地:有着两只手
  两条腿的街道,它感到冷。“如果你
  抚摸一条狗,请注意它的眼神。”
  盛大的秋天。我独自坐在这封信里
  很难告诉你,同样很难判断
  哪个城市更好,或者更糟:
  柏林、布拉格和巴黎。(一个人
  内在的权利就是保守心灵的秘密
  说出或并不说出,取决于你是否
  有突然的转机。)一份护照里的照片
  我留着短发(我从不留长发)
  脖子上挂着项链,但像一个男孩
  孤零零的,表情严肃(每个时代的
  过时人物在他们翻开的照相薄里
  都浮现着至少30种以上的微笑)
  仿佛想起了什么。我写下许多
  从高音C开始的诗句(如果要读
  就请你大声地读,用嘴唇的运动读
  对着飞翔的耳朵读),现在
  我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花园,就像
  看一张写满字的纸。“每一种钟爱中
  都有重新和永恒。”但曾经有过的
  时代和场景,不曾将作品与作者分开。
  
  II
  
  整个夜晚在旧目录密集的标题里呼吸
  像有翼的斯芬克斯,她那美女的脑袋
  充盈着独裁者的黑暗,越来越强烈的
  孤独:被强加在闲荡的结局上
  一个影子从门下溜走,绝对的空虚
  “我将生活到数字允许的那么久”
  而逗留在附近的最后的事态,难以置信地
  被推迟(它依赖于没有负担的死的命名)
  用新的表象,新的等待,新的讲述
  干扰着记忆:同一个东西里
  有两种速度:过去和未来
  都来自远方。就像从词走向物
  然后,再在词的后面创造词
  那时我喜欢蔚蓝和辽阔
  喜欢花和根。现在,我热爱人类
  (人是我们注定要成为的!)
  热爱格言般孵化的时光和平等的事物
  提供灵感的镜子,秋日柔情的慢板
  现在我就是活的智慧女神
  写诗,恋爱,在不同的时代
  变换不同的姓名,一个个勾起
  幻想的美妙音阶:克莉奥佩特拉
  舍赫拉扎德,萨福或艾米莉·狄金森。
  “灵魂开始之处是肉体结束之地。”
  我也许这样授意过俄耳浦斯,叫他
  “别回头”,就像我很久以前
  写下的:生活就是车站,
  我们很快就要上路;去哪儿,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