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教物理的
2010-12-31李元
少年文艺 2010年11期
又是物理课,又是自习。
“这才刚开学多久,班里的物理老师就换了三回了,月考不全军覆没就怪咯。”大油沮丧地说。
没错,之前的那个物理老师被高中挖走了。年级里请来初三的物理教研组组长代课,好景不长,教研组组长升级为初三年级主任,再次弃我们而去。万不得已,只好向隔壁的中学借老师,还不到一个星期,那个老师就升职成了校长,都当校长了,哪还理我们呀!年级主任彻底没辙了,决定让我们先自习看看。
“僧多粥少啊,僧多粥少。人往高处走嘛!”同桌的班长扶了扶眼镜很老成地拍了拍大油。
“这倒好,开学三个星期,光自习就有一个半星期。我的天,还要月考呢!”大油悲叹道。这时的民意只能用怨声载道来形容了。
“不过,最新消息,年级主任说,又有一个新老师了。” 我们学校的教室是标准大小,但就是因为学生特别多,所以三个人同坐。我的另一个同桌,“大灵通”露露说。
“什么,什么,又有了,不会又是耍我们吧!”大油、班长立即围了上来。
“但愿不是。”露露低下了头,翻动着物理课本。
“你还知道些什么?”大油问。
“年级主任没说什么了,他也很神秘。”
“切!”大家不欢而散。
就在这时,一个人站在了教室门口。
初来乍到的,着实吓了我们一大跳,瞧瞧他:
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满脸胡茬,还算过得去。可是这着装真叫人不敢恭维,一双千层底(没穿袜子),一条运动裤,一件西装衬衫,袖子随意地撸起,一长一短。裤腰似乎有点松,一条裤子有气无力地在那里悬着,真叫人担心。
他很不屑地瞟了一下我们,还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走上讲台,以此来回应我们的哄堂大笑,我们却笑得更凶了。
“你是不是新来的老师?”
“老师,你姓什么?”
“老师,你要教我们多久?”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他不急不慢地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挥动几下示意我们安静。“不要太过兴奋,我不会教很久的,大概两三天我就会走,所以没必要问我姓什么。路上遇见了,不打招呼也没关系,随你们。”说话间,提了一次裤腰。
“才两三天,年级主任又骗我们!”露露大声说。
“都初三了,我可玩不起。”
“嗯,还有。”他眼睛转了一下,叉着腰,望了望天花板,“我不是教物理的。”
话一说完,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如平地一声雷,教室里马上炸开了锅。
“也没必要这样糊弄我们吧!还不如不要呢!”露露一脸愤怒地对大油说。
“这个人不会是教体育的吧!”大油打趣道。
“有可能,指不定是食堂搞运输的。”露露说。
顾不得同学们的反应,他接着说:“所以,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就不要来问我了,和我一起来讨论还差不多。”
可是这时班上已经没几个人听他说了,教室里吵哄哄。他全然不顾我们在做什么,只是一个人很是陶醉地演着独角戏。“我们今天讲机械效率,大家自习了一个多礼拜,都清楚了吧!内容很简单,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相信你们各项练习也都完成了,参考答案大家都有,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是的,没你的事了,蹬三轮去吧!”大油站起来说。
大家立即笑成一团。
又是一个白眼,又是一次提裤腰,他清了一次嗓子,大声说:“其实我也不想耽误大家,学校里的规定,我不得不从。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这个周末是月考,这个期末是中考。你们到底是自暴自弃还是自学成才,自己看着办吧!”再一次提裤腰,不过,我们没有再笑。
晚自习,他准时到了教室,还是那身衣服,拖着一把椅子就进来了,坐下后从身后掏出一张报纸,翘起二郎腿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明天教功率,楼上那个物理老师要我提醒你们一句,功率是一个难点,好好预习。”
“我们早就看完了,倒是你,要不要我们教你呀!”大油轻蔑地说。
老师抬眼看了看大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
大家哄笑起来。
“哼!”大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凳上,瞪着老师。
“别生气,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露露拍了拍大油,两人狡黠地相视一笑。
“可别过火,人家毕竟是老师。”班长小声地说。
第二天,他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不情愿地进了教室。“我昨天晚上,也预习了功率,我的感觉就是,功率就是做功的快慢,知道这句话就万事大吉了。你们觉得呢?”
“才不是呢!”大油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
“还有功率的表达式和变式,练习也很重要。”露露也来帮腔。
他浅笑了一下,一直看着教室后面的黑板报。
“那做题时应该注意一些什么呢?”
“单位换算。”
“根据前提条件来选择公式。”
“还有要仔细计算。”
“嗯,又没有我什么事了,自习。”
“老师,你工资多少,领那么多钱却不上课,不讲题,你都不觉得脸红吗?”大油不依不饶。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领多少钱,校长说了算。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老师收好书转身就走。
“垃圾!”大油转过头来,“我知道他是蹬自行车来学校,凤凰牌,下课后我们去拔他的气门芯,怎样?”
“OK!”露露和他一拍即合。
这天下午,老师一进教室,大油便和露露相视一笑,老师看在了眼里。
“嗯,可能是我太讨人厌了,基本上每次带新的班级,都会有人给我搞破坏,所以,我随身携带打气筒。让你们失望了,真对不起啊!”说话时还看了大油一眼,大油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
这节课,大油奇迹般的没有插嘴,老师依旧匆匆下课,留下作业,不过,他特意交代我们不用交,写不写随便,因为他也做不出,更不会批改。
大油的安静是有代价的,他寻思着,随身带打气筒,不可能随身带轮胎,一下课又去了一趟单车棚。
第三天,也是老师教我们的最后一天。
一进教室,他就叫大油回答昨天布置的问题,并要他到讲台上演练。要知道,大油可是我们班的物理天才呢!那道题根本难不住他。不多时就写完了,大油很是骄傲地将粉笔扔到讲台上,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老师对他轻轻说:“我也自备轮胎。”
大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低着头走下了讲台。
“很不错,比我厉害。”老师大声说。
“那是当然。”露露笑着说,可是大油却笑不出来了。
“明后两天是月考,期待你们的表现。”说完,他在黑板上即兴出了道习题。
“把它解出来,物理应该就不成问题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好家伙,这门外汉,还有这一手,从哪儿看来的?”大油啧啧称奇。
那道题综合了这个月所学的全部内容,不难,考的是要融会贯通,同学们还是解出来了,老师满意地笑了笑,走了。
考试如约而至,两天之后,试卷就发了下来,我们班大获全胜。不过,真的两天没见到那个老师。
“嘿,又走了一个。”大油有气无力地翻着物理书。
“其实,那老师也还行,有总比没有强呀!”班长扶了扶眼镜。
“至少,还有个嘲笑的对象。”露露苦笑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个西装笔挺的人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没错,就是他!
老师决定继续教下去,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其实是物理特级教师。”
同学们惊呆了,想不到还有这一出。
“真是讽刺,物理最差班,月考第一名,最差老师居然是特级教师。”大油捧着物理试卷意味深长地说。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