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中的苏联空军援助——以俄罗斯解密档案文件为根据的解读

徐元宫

朝鲜战争中的苏联空军援助
——以俄罗斯解密档案文件为根据的解读

徐元宫

2010年是朝鲜战争爆发60周年。60年前爆发的这场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卷入国家最多的一场局部性世界大战，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以及当时刚刚赢得民族独立和解放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都卷入了这场战争。由于种种原因，有关朝鲜战争的一系列问题在相当长的时期里成为了一个个令人费解的谜。随着相关档案文献，特别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档案文献的陆续解密，有关朝鲜战争的一系列令人费解的问题逐步得到了阐释。朝鲜战争中苏联方面对中朝军队提供空军援助问题，就是此类问题之一。本文拟以俄罗斯解密档案文献为根据解读这一问题。

朝鲜战争中苏联空军的“禁忌”

在60年前爆发的朝鲜战争中，苏联方面曾对中朝军队提供了从人力到物力的重要援助，援助内容之一就是派遣苏联空军驾驶苏联飞机直接参与朝鲜战争。

不过，在朝鲜战争爆发之前以及战争初期，苏联领导人在是否派遣苏联空军参与朝鲜战争问题上颇为踌躇。1950年10月10日至11日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与苏联领导人斯大林在苏联商谈期间，斯大林曾表示苏联方面需要“待两个月或者两个半月”才可以出动苏联空军支援中朝军队作战。*参见李海文：《中共中央究竟何时决定志愿军出国作战？》，载《党的文献》1993年第5期。不久，当斯大林获悉中国领导人已经决定派遣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的消息后，又让莫洛托夫通知中国方面：苏联空军只能在鸭绿江北岸中国境内驻防，两个月或两个半月之后苏联空军也不准备进入朝鲜境内掩护中朝军队作战。*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年，第559—560页。

然而，随着战事的变化，斯大林的上述态度发生了变化。事实上，当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并且于1950年10月25日打响第一场战役之后，苏联空军很快就参与了保护中朝边境以及重要交通线和飞机场的空战，并且深入朝鲜境内作战。根据俄罗斯解密档案文献来看，1950年11月1日，也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响入朝后的第一场战役一个星期后，苏联空军的米格-15战斗机就出现在朝鲜的上空了，根据收藏在俄罗斯联邦总统档案馆里的一份档案文件《扎哈罗夫致斯大林电(1950年11月2日)》来看，苏联空军飞行员是在安东—新义州地区投入空战的，“我们的飞行员用米格-15飞机击落了两架F-82，另两架飞机是被高射炮击落的。共计击落4架飞机。在空战中，我方没有损失飞机。”*АПРФ，ф.45，оп.1，д.335，лл.71-72.第一次空战后不久，苏联空军就在驻守沈阳地区的第151和第324两个歼击机师的基础上组建成立了第64歼击机航空军，其主要任务是保护鸭绿江上的战略桥梁、重要发电站、大坝等水利工程以及中朝边界往南75公里范围内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境内的交通线和飞机场。

苏联空军之所以被确定在中国境内以及“中朝边界往南75公里范围内”的北朝鲜领空活动，是因为莫斯科惟恐苏联空军参与朝鲜战争被美国等西方国家获悉，进而被美国抓住把柄而引发一场美苏之间的直接战争，因此莫斯科竭尽全力对苏联空军参与朝鲜战争一事采取高度保密措施：苏联空军的米格-15战斗机被涂上了中国空军的标志，苏联飞行员被严禁在黄海上空与敌作战，并且严禁飞越平壤—元山一线往南追击敌机，也就是说严禁苏联飞行员飞越北纬39度线，尽管1951年双方的战场主要稳定在北纬38度线。这些顾忌和禁令自然影响和约束了苏联空军作战效能的充分发挥，时间一长美国空军也看出了门道，便充分利用苏联空军方面的这一禁忌：每当遭遇对自己不利的战情时，美国战斗机就会立刻飞往大海方向，并且从海上选择有利时机、占据必要而恰当的高度重新投入战斗，或者大大方方、没有阻碍地撤出战场。

苏联空军在朝鲜战争中功勋卓著

随着中朝军队越过三八线向南挺进，而苏联空军又受到空战作战半径的严格限制，中朝军队在南下的过程中遭受了严重损失。情势迫切需要苏联空军第64歼击机航空军的驻扎基地由中国境内转场到朝鲜境内。彭德怀于1951年2月24日向苏联有关方面提出了这一要求，但遭到拒绝。于是彭德怀请求毛泽东直接向斯大林本人提出这一要求。3月1日，毛泽东在致斯大林的密电中指出：“最好是将苏联空军从现在驻扎的机场转到位于朝鲜境内的机场”，“如不采取上述措施，则位于朝鲜境内的机场无法加以修复，中国空军也就不可能在朝鲜作战，坦克和火炮的转移将会遭遇严重困难……”*АПРФ，ф.45，оп.1，д.337，лл.78-82、89、118.3月5日，斯大林复电毛泽东：“如果您能够在安东地区留两个中国空军师掩护当地的电站和交通线的话，我们同意将别洛夫将军指挥的第151和第324两个歼击机师的驻扎基地转移到朝鲜境内去，以便掩护中国和朝鲜的后方。如果朝鲜人已经有一条钢板飞机跑道，我们可以从苏联再提供两条钢板跑道。”*АПРФ，ф.45，оп.1，д.337，лл.78-82、89、118.3月15日，斯大林又一次电告中国领导人：除了“在前一封电报中，我们采纳了您关于将别洛夫的空军基地转移到朝鲜境内你们部队的后方去的建议”外，“由于即将到来的重大战役，你们必须有尽可能多的歼击机在前线。因此，我们决定从苏联再调拨一个大型歼击机师到安东去，以便两个原定掩护安东的中国歼击机师调往前线”。*АПРФ，ф.45，оп.1，д.337，лл.78-82、89、118.

尽管后来由于美国及其盟国的轰炸机屡屡破坏，在朝鲜境内修复机场的工作进展不顺利，苏联空军第64歼击机航空军未能将其驻扎基地由中国境内转场到朝鲜境内，但是苏联空军在朝鲜战争期间还是建立了不朽功勋。根据俄罗斯联邦国防部中央档案馆收藏的一份档案文件，即苏联空军第64歼击机航空军司令员呈交给苏联空军司令部的书面报告来看，最艰难、但同时又最富有成效的空战发生在1950—1951年，这期间共计击落敌机564架；1952年空战战果略有降低，共计击落394架敌机；在1953年的7个月的时间里，共计击落139架敌机。在整个朝鲜战争时期，苏联空军共计击落1097架敌机，高射炮兵共计击落212架敌机。根据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总参谋部统计的数据，苏联空军在朝鲜共计损失了335架飞机和120名飞行员，而在整个朝鲜战争中共计损失了299名苏联军人。*А.С.Орлов.Советская авиация в корейской войне 1950—1953 гг.，Новая и новейшая история，1998，№ 4.

不过，美国方面的统计数据与苏联方面的统计数据有些出入。据美国方面的统计数据来看，美国的盟国共计击落976架敌机，而自己损失了1986架飞机。其中因为敌人的作战行动损失1041架飞机，因为其他原因损失945架飞机；人员损失为1729名，其中在空战中被击毙的有1144人，负伤的有306人，失踪的有30人，被俘的有249人。而在苏联米格-15战斗机与美国空军歼击机空中厮杀的过程中，根据美国方面统计的数据来看，美国歼击机共计击落792架米格战斗机，而自己损失139架飞机，其中包括78架F-86。俄联邦国防部战争史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奥尔洛夫·亚历山大博士认为，美苏双方有关米格飞机损失情况的统计数据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别，主要因为：一、美国人过低地估计了苏联喷气式歼击机的性能和顽强生命力，很多情况下美国人以为苏联歼击机被击落了，其实不然。二、缺少经验的中国和朝鲜飞行员驾驶的米格-15战斗机也被美国人算在苏方损失之列了。*А.С.Орлов.Советская авиация в корейской войне 1950—1953 гг.，Новая и новейшая история，1998，№ 4.

美苏双方一度都对此保持缄默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苏联领导人竭尽全力对苏联飞行员和高射炮兵参与朝鲜战争采取高度保密措施，可是美国方面仍然获悉了苏联人直接参与朝鲜战争的相关情况，不过华盛顿在整个朝鲜战争期间对此一直保持沉默。美国人为什么这么做呢？朝鲜战争时期负责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工作的保罗·尼采在多年之后指出：他们准备了一份秘密文件，这份秘密文件对所有赞同和反对公布苏联人直接参与朝鲜战争的意见和看法进行了翔实分析和研究，最终美国政府得出结论：必须向公众保守苏联人直接参与朝鲜战争的秘密，因为一旦公众获悉这一情况，朝鲜战争将势必会升级，并且有可能会酿成核大战。这种担忧迫使美国领导人对苏联人直接参与朝鲜战争的相关情况最终选择了沉默态度。

中央编译局俄罗斯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