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关系六十年”系列/之四四面楚歌 台湾岛危机四伏

■ 崔国辉 邰言

蒋介石与杜鲁门积怨甚深，宋美龄体味到了世态炎凉的含义

落脚台湾后，蒋介石就不得不考虑如何保卫台湾，因为共产党解放台湾的决心是早就下定了的。这时，最令蒋介石懊恼与担忧的事情出现了——他最“信赖”和最“依靠”的盟友美国竟在他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落井下石，准备弃他而去。

众所周知，扶蒋反共本是自日本投降后美国政府推行的对华政策。仅从1945年到1948年的4年间，美国向蒋介石提供了1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包括540余架飞机和足以装备69个师的武器，希望国民党能够彻底打败共产党，维护美国在中国以至在远东的利益。

也正是由于有美国人在背后撑腰，蒋介石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挑起全面内战。但蒋介石和他的400万国民党军太不“争气”了，没出三年就被毛泽东领导的一群“土八路”打得落花流水，逃离大陆，退守台湾一隅。

中国革命的胜利引起了全世界的震惊。在美国，一场政治风暴随之而起。从国会、国家安全委员会以至各大媒体，都在质问“国民党是怎样倒下去的”。美国务院发表《对华关系白皮书》，承认美国政府提供巨额援助的中国国民党政权已经失败，失败的原因是该政权的腐败和不可救药，“其领袖不能应变，其军队丧失斗志，其政府不为人民所支持”。并宣称美国即使采取新的对华政策或额外的援助也无法挽回蒋介石行动所造成的败局。

对此，蒋介石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日记中悄悄地发泄内心的愤懑：

“甚叹我国处境，一面受俄国之侵略，一面美国对我又如此轻率，若不求自强，何以为人？何以为国？而今实为中国最大之国耻，亦深信其为最后之国耻，既可由我受之，亦可由我湔雪也……马歇尔、艾奇逊因欲掩饰其对华政策之错误与失败，不惜彻底毁灭中美两国传统友谊，以遂其心，而亦不知其国家之信义与外交上应守之规范；其领导世界之美国总统杜鲁门竟准其发表此失信于世之《中美关系白皮书》，为美国历史上，留下莫大之污点。此不仅为美国悲，而更为世界前途悲矣。”

蒋介石愤愤难平是可以理解的。失去了美国人的庇护，别说“反攻大陆”没有希望，就连小小的台湾岛也难保住。然而美国人此举也太不顾及他的脸面，思来想去，实在是咽不下胸中的恶气，便令“外交部长”叶公超发表声明，抗议美国政府对国民党的诬陷。

对于蒋介石的抗议，美国并不在意，但其在华利益却至关重要。蒋氏父子退守台湾前后，白宫数度开会，讨论对华新政策。国务卿艾奇逊认为国民党政权已不可救药，主张不再支持蒋介石，让其自生自灭。这一建议得到了总统杜鲁门的首肯。有舆论称：杜鲁门此举是在泄私愤，以报当年蒋介石支持杜威与其竞选总统之恨。

说起蒋介石与杜鲁门结怨的事，那还得从1948年底美国总统大选讲起。

当时，共和党提名纽约州州长杜威为总统候选人，民主党提名杜鲁门竞选连任。蒋介石认为，杜威如当选，“就意味着中国会获得及时的、强有力的军事援助，而不再像杜鲁门、马歇尔那样行事优柔寡断”。于是将赌注全部押在了杜威身上，派陈立夫去美国以金钱支持杜威竞选总统。

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在国内，蒋介石拼命摆出一副强有力的架式，不仅把东北的50万精锐大军全部葬送，就连淮海战场上的80万人马也都赔了进去。偏偏此时，大洋彼岸又传来噩信：杜威在总统大选中失败了。

为了与杜鲁门重修旧好，宋美龄于1948年11月28日飞往美国。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次访美竟会如此尴尬。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一张张冷冰冰的脸和一句句敷衍的话。宋美龄明知受到了冷遇，但还是硬着头皮向杜鲁门提出了一整套要求援助的计划。

杜鲁门根本不可能同意，只是保证援华计划之内的照数给予，此外一个子儿也不给了。多年后，他在回首这段往事时刻薄地说：“她来美国想多讨些施舍……我不会像罗斯福那样，让她住在白宫。我想她不会很高兴。但她高兴不高兴，我并不在乎。”

杜鲁门不仅拒绝了宋美龄的要求，还对报界发表了一项不无失礼的声明，披露美国给蒋介石的援助总额已超过38亿美元，并暗示其中很大部分流进了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腰包。他曾对助手们说：“我敢和你们打赌，10亿美元（美国贷款）今天仍旧在纽约（存在中国银行）的户头上。”最令杜鲁门无法忍受的，蒋介石竟用这笔钱支持杜威与自己竞选总统。

一切都是那么无奈，那么冰冷，宋美龄在播种了无数笑脸却颗粒无收后，才真正领教到阿拉斯加的寒流，体味到世态炎凉的含义。正如司徒雷登在日记中写的：“1948年最后一个季度里所发生的事颇带有希腊悲剧的味道……”

1950年1月13日，宋美龄两手空空地黯然回到了台湾。

美国政府对蒋介石丧失信心，台湾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客观讲，杜鲁门之所以不肯出兵保台，除了与蒋介石的个人积怨太深外，主要是慑于美国国内及世界人民的反对，找不到任何出兵台湾的借口。同时也想为未来与中共打交道留条后路。

1949年底，美国政府对败退到台湾的蒋介石已彻底丧失了信心。

12月23日，美国务院发出对台湾政策的内部指示，认为台湾历来是中国的一部分，其责任应由中国政府承担。国民党在台湾的统治和在大陆时期一样，很容易被攻破。美国对台湾并没有承担责任和义务，不应该在台取得基地或派兵前往，也不应供给武器等。否则，美国可能卷入公开的战争，并且遭到中国及其他国家的反对。

美中央情报局甚至估计，如无美国军事占领或控制，台湾大约将于1950年底置于中国共产党控制之下。据此，美国若要保持对台湾的控制，就要出动大批军队直接与中共军队发生冲突，而这样做，美国有困难。

1950年元旦，国民党政府驻美“大使”顾维钧照例到白宫代表“蒋总统”向杜鲁门贺年。美国新闻界对此嘲讽道：这可能是最后的一次。

1月5日，杜鲁门在白宫举行记者招待会，发表《关于台湾的声明》，将美国对台政策公之于众：

“美国此时不想在台湾获取特别权利或建立军事基地。美国也不利用其武力以干涉台湾现在的局势。美国并不采取足以涉及中国内战的途径。同样地，美国政府也不供给军援与军事顾问于台湾的中国军队。”

这一声明，无疑在向全世界宣告：美国决定抛弃台湾的蒋介石政权。

12日，艾奇逊发表了《中国的危机》的演说，称美国在西太平洋的防线是从阿留申群岛经日本、琉球到菲律宾，而没有将台湾包括在内。

事实表明：美国政府在国民党政权垮台退至台湾后，由支持变为抛弃，推行“等待尘埃落定，任其自生自灭”的弃蒋政策，使国民党进入了“外交上最暗淡的一个时期”。

美国总统杜鲁门

以苏联为首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东德、阿尔巴尼亚，以及蒙古、越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相继同新中国建交。

“自由世界”的核心国之一英国也率先承认新中国。其后瑞典、丹麦、瑞士、芬兰、印度、缅甸、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等国跟进，也相继同新中国建交。

来台的外国使节，寥若晨星。连台湾当局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外交”局势的确万分艰巨。美国虽没有与新中国建交，但其公开抛弃台湾蒋介石的宣言，足使仓皇退台、立足未稳的蒋家小朝廷处于惊恐不安之中。

前“外交部长”叶公超回忆道：政府迁台之初，美国只有一个总领事馆在台北，最高级的武官不过是位中校。

蒋介石的命运似乎已走到了尽头。整个台湾岛人心惶惶，到处充满了失败主义气氛，几乎没有人认为蒋介石能在台湾呆一年以上。

国民党要员张道藩在回忆来台后的心情时说：“我当时觉得一切事情都没有希望，既然不能为党国力挽狂澜，也只有暂求苟全性命。希望能有一两个月的安定静养，使精神身体稍为恢复，或还能再鼓起勇气，为党国作最后的奋斗。如果老是这么拖下去，我真有自杀的可能。”

不仅张道藩如此，就连蒋介石也在日记中写道：“过去一年间，党务、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教育已彻底失败而绝望矣。”

颓丧之情跃然纸上。

树倒猢狲散，许多追随蒋介石多年的党国要员或是争先恐后与中共接触，联系起义事项或是竞相逃往海外，“自己放逐自己”。 蒋介石的大舅子宋子文于1949年1月24日辞去广东省政府主席职务，与家人转道香港去巴黎“治病”。半年后又以处理“家庭事务”为由抵达美国，从此在美定居。

蒋介石的连襟孔祥熙不辞而别，与夫人宋霭龄躲到美国乡间自家别墅中过起了流亡生活。

孙中山长子、前“行政院长”孙科辞去所任职务后，举家逃往香港，后又转到法国寄居，最后定居于美国西海岸的一个小镇。

原台湾省主席魏道明被陈诚接替后，举家寄居巴西。非嫡系的国民党要人张发奎、龙云滞留香港。此外，更有许多要员逃得不知去向。

最为可悲的当数刘峙。这位大名鼎鼎的徐州“剿总”总司令竟不顾上将之尊，跑到印度尼西亚，在一所华人中学里当起了教书匠。

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到台湾的只剩老蒋一家了。蒋介石真正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更令他坐立不安的是，台湾岛防务松弛，军心涣散。

到1950年春夏之际，陆续败退到台湾的国民党军队约60余万之众。但这些残兵败将军纪荡然无存，其实就是一群已成惊弓之鸟的乌合之众，对台湾而言“不但不能增加防御力量，甚至还有内部的危机”。

在经济上，蒋介石也是一筹莫展。台湾虽然是一个具有丰富自然资源的地区，但如果将台湾自然资源与本身经济发展需要、人口状况相比，台湾本岛的自然资源又是有限的。人口的迅速增加已使台湾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蒋介石败退台湾，给小小的台湾岛一下子带来了近200万军政人员及家属，台湾总人口从1947年的624万人猛增到1950年的790万人。这对生产遭到破坏、物资奇缺、人民生活本就苦不堪言的台湾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由于军队骤增，军费只能靠超量印发钞票来应付，台湾又重蹈在大陆时期通货膨胀的覆辙，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全盘形势而言，20世纪50年代第一个初夏时节，台湾已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像一条四处漏水的破船处在风口浪尖上。

“台湾前途，一片漆黑，向神祈祷，或许会出现扭转命运的奇迹”。蒋介石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一面加紧军事部署，对不可避免的进攻做防御准备；一面通过宣传，鼓动全岛军民成功成仁，构筑“海上长城”，为“国”牺牲。

世界舆论都认为蒋家小朝廷在台苟延残喘的时日，已屈指可数。美国外交人员回忆说：美国官员自大陆抵台后，总是“坐在他们的旅行箱子上，等候随时奉命撤退”。

6月中旬，美国远东情报处认为：

“台湾将于7月15日以前遭受中共全面攻击。由于‘政府’军纪荡然，民心浮动，中共将于发动攻击后数周之内顺利夺占台湾。”

与此同时，一支美国海军特遣队已奉命驶抵台湾东海岸附近待命，准备随时将岛上的美侨撤走。杜鲁门存心坐视蒋家小朝廷“自生自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