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家园

广东庞雪辉

村庄·家园

题记：从城市的高速公路出发，沿着记忆的轨道，沓沓而归。拾撷一把故土，用军人的目光重读村庄。

1、山 路

祖辈留下的遗产，就是一条迂回曲折的山路。

紧贴着大山的脊梁，这些古老而又沉默的石板，横一笔竖一笔，折叠不尽的希望，从村口一直延伸到通往城市的站点。

打这里出发，一路磕磕碰碰，村民们终于赶上了都市的高速和轻轨。带着乡土的气息，整天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寻觅着最初的梦想。

从这里归来，山路已消失在墙壁的地图上。一个新鲜的词汇：村村通，拉近了乡村与城市的距离。山路，曾经驮载着全村人的命运，默默地承受背上的沉重和喘息。如今，真该歇息了。

水泥路上，村庄的节奏更快了，村民的目光更远了。只有在没有车的日子，习惯了平坦的乡亲，才小心翼翼地踏上山路，轻轻地念叨着城外的儿女。

2、古 井

没了轱辘，没了尼绳。古井，你依然睁着那只幽深的眼睛。

低头凝视，终于读懂了你：一颗清澈的心灵，倒映着太阳与月亮的昼夜轮回，童年到老年的生命历程；一面明亮的魔镜，秀美了田间的庄稼，清纯了懂事的儿女。

还在期盼什么呢？那根铁管已插入你的心脏，与你作一次深刻的交流。拧开水龙头的瞬间，一股清泉直达锅碗瓢盆，养育着村庄的家家户户，滋润着拔节而上的幸福日子。

古井，是永远不会干涸的。后山，那条淙淙的小溪，正在日夜追逐着你的怀抱。乡亲的汗水，都洒在那片沃土上；游子思念的泪珠，哪一滴不是流向故土。

走南闯北的村民，喝过纯净水、果汁和饮料，但都说胜不过古井里的那一滴。山里人呀，饮过故乡的水，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家。

3、土 墙

在平楼别墅之前，土墙围成了最牢固的家。

那一间间土屋，披草戴帽，期盼着来年还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与星星作伴，我的父母，一辈子走不出那几亩几分土地。鸡鸣了，犬吠了，炊烟袅袅的灶炉，煮熟了简单的一日三餐。哼着粗野的调子，乡亲们奉信一个朴素的道理：吃饱了，才能走出大山。

背上行囊，告别土墙，姑娘小伙走向远方。南漂，北漂，像一只铆足了劲的发条，给城市和自己加速。路灯下，急急掏出父母的信笺，才知道家乡那边一点点最新的信息。

路，畅通了。村民模糊的视线中，土墙纷纷融入了大地。图纸上的规划，神奇地变成了现实。我们的乡亲，一步三回头地住进了小区，那双摸惯了锄头的大手，总是找不到自动门的按钮。

城外，打拼多年的儿女，在客厅泛黄的照片里，才能找到土墙诗歌一样的背影。

4、蒲叶扇

哪棵棕树下，村民悄悄地扳下了这只手掌。

历经太阳的炙烤，换上了这身泛黄的套装。而剪刀和布头的修饰，最终赋予了你一份摇摆的责任，给勤劳的村民不断地输送凉爽。

萤火飞舞的夏夜，蒲叶扇成了乡村广场的最好配角。祖辈的传奇，所有的家常，在轻轻的拍打和欢笑中，溢满了整个村庄。孩童，渐进了甜蜜的梦乡。只有男人的烟头，燃起不尽的往事，相映着满天星斗。

一觉醒来，城外的文明已进了村。电扇和空调，都占据着自己的岗位。而蒲叶扇，满脸皱纹，干枯发黄，那撕裂的伤口，在风中吱吱作响。

不管怎样，乡亲们是舍不得遗弃它的。挂上墙的图腾，还在轻轻地诉说过去……

5、老槐树

挺立村口，老槐树是最好的历史见证者。

谁到村外去，谁从城里归，都走不出她的视线和怀抱。失散的鸟雀，在她的手指间安了巢。那些狂风暴雨，闪电轰雷，都被她轻轻地捏在掌心。就连爹娘送别的叮嘱和期望，也都铭记在年轮的某个点上。

年年月月，在老槐树的呵护下，村民没有解不开的结，没有化不了的缘。月月年年，牵牛的绳早已离开了根枝，拜谒的纸火再也没有燃起。

老槐树，与村庄一起，迎来了改革开放的缕缕春风。幸福安康的乡亲，最怕子孙忘了你的名字，只好把它永远挂在你的胸前。

哪位感恩的游子，在你的阴蔽下，搬来了石头桌椅。歇脚的人们，与你分享那些山里山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