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视阈下的《金刚》
2010-11-16付文中
电影《金刚》讲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纽约,事业低迷的电影导演卡尔•丹汉在欲望的驱使下,和失业的歌舞剧演员安•黛洛、剧作家杰克•杜利斯考等一起冒险到骷髅岛拍戏。他们乘坐“冒险号”轮船来到岛上,却不知在岛上险象横生。安被土著野人抓走,当作祭品。安尖声惊叫,引来了传说中骷髅岛的大猩猩——金刚的关注,金刚在丛林里处处保护安。野兽爱上了美人,金刚搭救安脱离困境,不料却让自己陷入了一场悲剧。
生态女性主义批判男权制文明对自然的支配,尤其是批判人类中心主义,强调女性与自然之间亲和与认同关系,赞赏女性对自然关爱。电影《金刚》多被人们从美女与野兽的爱情角度评论,而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来分析的尚未有。本文试图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以安和金刚亲近关系作为参照,揭露了卡尔等男权制人物对自然的支配,展现了女性和自然彼此交流和认同的关系。
一、男权制文明对自然的戕害
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主张自然界万事万物皆为人类而存在,认为人类在大自然中是最为优越、战无不胜的,并把从人类的利益出发、维护人的价值和权利作为人类活动最根本的出发点或最终价值依据。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由来已久:从西方文化的源头——《圣经》到欧洲文复兴时代的萌芽,“从培根发出‘命令自然’的第一声呐喊,到笛卡尔的‘使自己成为自然的主人和统治者’的豪言壮语,到康德的‘人是自然的立法者’等都标志着人类中心论的诞生。”[1]影片开头展现了象征现代文明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纽约。由于面临生存的危机,影片中的代表疯狂“文明”人的导演卡尔为了不使自己破产,又能很快赚一大笔钱,在金钱欲望驱使下,纠集了一帮人,登上了象征现代文明的“冒险号”轮船,开始了野心勃勃的征服之途。卡尔是疯狂、残酷、不具敬畏之心的人类中心主义的代表。
二十世纪是一个“人定胜天”的世纪,西方文明经过工业革命进入了一个大规模地依靠人的理性力量和科学技术为武器,向自然挑战的后工业时代。恩格斯曾经指出,人利用手中科学技术的符咒,像呼唤魔鬼一样,呼唤出非同寻常的生产力向自然发动总攻。电影《金刚》展示了各种捕杀动物的工具和武器,如锋利的标枪、周密布置的小艇、关押动物的笼子、麻醉剂、机关枪、手榴弹,甚至战斗机,而这些渗透着人类智慧的装备在猎捕金刚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冒险号”轮船侵入到了与世隔绝的骷髅岛。骷髅岛是自然的象征,“岛上还保留着造物主所赐的原生态,是最后一片未被人类足迹污染的净土。”[2]卡尔等疯狂的文明人探出地球上最荒僻,一般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几乎把地球原野瓜分殆尽,正如培根所言,不畏自然的人 “将人类帝国的界限,扩大到一切可能影响的事物。”[3]
以卡尔为代表的人类中心主义者在猎杀金刚、征服自然的过程中不仅实证人类作为自然之中心的尊严和人类的智慧与力量,更以暴力书写着人类中心主义的伦理残酷性。史怀泽倡导敬畏一切生命的伦理:“有思想的人体验到必须向敬畏自己的生命意志一样敬畏所有生命意志——只有当人认为所有生命,包括人的生命和一切生物的生命都是神圣的时候,他才是伦理的”。[4]而影片中“冒险号”轮船上的人在经历对动物的种种残杀后,逐渐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电影中多次显示了人类对动物的反伦理地残杀:入侵者用机关枪对准大猩猩扫射,用硫酸喷洒大猩猩,用大铁钩勾住大猩猩的身躯后再猛力的拉拽,用好几架战斗机狂射大猩猩等等。
影片结尾时大猩猩在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顶端与战斗机斗了了几个回合后,最终被文明的产物摧毁,坠楼身亡,卡尔指着已死的金刚说:“不是战斗机,而是美人杀死了野兽”(It wasn’t the plane. It was the beauty that killed the beast)。狂妄、自大、无知的杰克最终还是没有醒悟,其实真正摧毁金刚的是以他本人为代表的人类中心主义者,正像杰克所说:“他(卡尔)总是有能力摧毁自己所爱着的东西。” 贪婪的卡尔未能成功驯服自然的原因在于他缺乏生态女性主义所倡导的“女性的、保护的、生态的原则”[5]以及“缺乏对地球生存极限认识的敏感性。”[6]
二、 生态女性对自然的关爱
生态女权主义的首要内容是女性与自然的认同,女性与自然之间有天然的亲近性(affinity)。[7]“在生态女性主义者看来,女性与自然是交织融合、密切联系的,这种联系包括符号上或象征的、经验上和地位上的联系。”[8]本文认为对大自然女性式的关爱是自然走出男权制文明控制的出路。女性对自然的关爱主要是通过女性与自然之间的交流与认同体现出来的。
女性与自然的困境具有象征性的联系,二者在观念上有着一种应和与同声。大猩猩金刚有着无“人”交流和沟通的寂寞,其眼神中透露出不被理解的孤独和忧郁。影片中女演员安生活在现实的男权制的文明世界里,其眼中也暗藏浓郁忧伤。基于同样的孤独与忧伤,金刚依恋于安,安忠实于金刚,金刚和安在世外的骷髅岛心灵相通,互相慰藉。 “女怨”与“物哀”的精神相互交融,产生共鸣,“女性个体或群体的悲剧命运,常与大自然融为一种惨淡的空濛的意境,女性在男性社会中的失意与惨淡惟有在自然中得到慰藉与应和,从而强化了女性与自然精神体验上的相知。”[8]安与金刚的精神交流和“对话”,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她试图维系女性与自然的天然亲近性关系,并进而与之在精神上融为一体,以此来寻求不能从男权制文明社会那里得到的精神的慰藉和情感的寄托,同时也表明女性具有与自然沟通的天赋能力。
“女性是大自然细心的呵护者,而大自然是女性的避难所,她们相互慰藉,又互相依赖。”[8]在影片中,有两幅“天人合一”的场面,一幅是在悬崖边,海水滔滔,夕阳西下,金刚和安沉醉其中,一起静静地远眺前方,欣赏晚霞映照下的美丽的海景;另一幅是在悲剧来临前,安和金刚在冰封的湖面上如孩童般玩耍嬉戏。安对大猩猩的呵护表明她试图重塑起那能使自己得以“慰藉”和“依赖”的自然“避难所”的幻想。在她的眼里,金刚比杰克更重要,自己与金刚的天然亲近的关系比起她与杰克的关系来说珍贵有加。而安与金刚彼此的快乐的根源在于她与大猩猩建立了一种“亲属关系”(kinship),这种亲属关系把自然看做是与人类同类的、平等的,而不是另类的,低等的,正像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家柯拉德(Collar)所说那样,“最终认同我们(女性)同自然的亲属关系,认同我们与自然的休戚相关,这是我们彼此幸福的源头。”[9]
女演员安对自然具有生态伦理的关怀的情愫并担负起了对未来负责的生态责任。初见金刚,安虽然很害怕,但她不是像卡尔那样肆意蹂躏金刚,而是事先用自己的滑稽戏来逗它,试图探索与自然交流乃至和睦相处的途径。在与金刚熟悉之后,安始终忠诚于大猩猩,忠诚于这个原始天真无邪的生命。安爱护动物,爱护生命,其实质就是关爱我们未来的一代,正像米斯(Mies)所说的那样,“在抵抗男权制的时候,我们女性忠诚于未来的一代,忠诚于生命和这个星球本身。通过女性自身的天性和体验,我们女性对这点忠诚有深刻独到的理解。”[10]
影片始终只在展示一个人,一个女性对金刚的敬畏、呵护以及关爱。安是一位孤独奋战来捍卫自然权利的生态英雄,但她势单力薄,她和大猩猩最终都未能抵抗住男权制文明控制、支配自然的力量,最终,金刚在战机的围剿中,从象征人类文明的帝国大厦的顶峰坠落而死。金刚死了,安悲痛欲绝。
电影《金刚》批判了以卡尔为代表的人类对自然征服的行径,批判了以“冒险号”船为代表的现代文明,批判了人性丧失,同时又昭示人类应该回归自然,和自然和睦相处,复苏人类精神栖息之地。影片中女主角安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美好的东西从来都是很短暂。” 美好但短暂的东西可能是大猩猩的美,可能是在现代文明进程中正在失去的大自然中最原始和最纯粹的情感,可能是安和金刚的彼此难得的和谐交流,也可能是整个人类在地球上生存的时间。在面临巨大生态问题的当今社会里,人与自然的关系显得更为紧迫。正如美国生态文学作家雷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指出的那样:“我们总是狂妄地大谈特谈征服自然。我们还没有成熟到懂得我们只是巨大的宇宙中的一个小小的部分。人类对自然的态度在今天显得尤为关键, 就是因为现代人已经具有了能够彻底改变和完全摧毁自然的、决定着整个星球之命运的能力。”人类能力的急剧膨胀,“是我们的不幸,而且很可能是我们的悲剧。因为这种巨大的能力不仅没有受到理性和智慧的约束, 而且还以不负责任为其标志。征服自然的最终代价就是埋葬自己。”[11]电影《金刚》在现代生态危机的大语境下,对世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警戒式的生态预言。
[1]王进. 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关于生态问题的哲学[M]. 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270页
[2]黄玉娇.《金刚》:一个关于人和自然关系的生态寓言[J].电影评介.2006(14):35-36.
[3]唐纳德•沃斯特. 自然的经济体系:生态思想史[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51页
[4][法]阿尔贝特•史怀泽,陈泽环译. 敬畏生命[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5. 9页
[5]Shiva, Vandana. Staying Alive. London: Zed Press, 1989.4
[6]Plumwood, Val. Feminism and The Mastery of Nature. London: Routledge, 1993. 195
[7]金莉.生态女权主义[J]. 外国文学.2004(5):57-64
[8]罗婷.谢鹏.生态女性主义与文学批评[J].求索.2004(4):176-180
[9]Collard, Andrée and Joyce Contrucci. Rape of the Wild. London: The Women’s Press,1988. 137
[10]Mies, Maria and Vandana Shiva.Ecofeminism. London: Zed Press, 1993. 14
[11]Linder Lear. Rachel Carson:Witness for Nature[M]. New York: Henry Holt & Company,1997. 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