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而有力的表达——浅谈动画短片中的幻境
2010-11-16郝谨,张永宁
幻境,非真实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场景,作为一种可以直观表现作者情绪和艺术风格的手法,经常被用于电影电视中,也是动画中经常使用的一种手法。它可以诠释剧情灵魂,表现作者的情绪,烘托影片气氛。当然,这种情绪和气氛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表现。但动画艺术短片由于片长较短,很难用大篇幅的写实推进情绪,所以,在动画短片中用超现实手法来绘制一个幻觉的场景就非常合适了。
幻境的特征,是通过图形演变、镜头景别的控制、影片节奏的变化切入幻境,在表现上相较原本真实的场景更为洒脱,情绪更加外露。很多时候,影片的幻境并不能一下就能看明白,需要观众真实地“代入”“体验”。我们耳熟能详的经典动画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里面小女孩在瑟瑟寒风中数次燃着火柴而看到的景象就是幻境的典型应用。
幻境一般来说有三种类型的应用:一,营造气氛;二,交代、延续剧情;三,表现作者的思考过程。
一、营造气氛
动画长片相较动画短片一个比较大的优势就是时间长,可以有相对充裕的时间来实现影片气氛的营造。比如长时间的对话,主人公面部表情的特写,某个角色一系列的行为,甚至可以使用大量篇幅来反复表现。动画短片相对于电影长片来说更注重抓住某一个点,来营造气氛、拓展空间,留给观众遐想的余地。对于营造气氛来说,联想的手法非常地合适。让观众随着作者的思绪一起跌宕。
俄罗斯油画动画短片《春之觉醒》,描写的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初恋,“我哭泣着哀悼我那可怜的逝去的爱情,最初的那股欢喜已经荡然无存,我的最纯洁的‘初恋’也悄然离去”。短片用油画颜料在玻璃板上绘制而成,显示了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底。任凭你在何时截取本片的画面,都是一副副美丽的画面,俄罗斯田园的美景一一展现在我们眼前。片中男主角安东是富有诗意的新青年,思维活跃想象力丰富,为了表现他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作者大量使用幻境,甚至可以说这种手法贯穿于整个影片中。无论是安东与帕莎的短暂相拥,还是安东对谢拉菲玛的思念,甚至是对镇上牧民家的女人产生的幻想,都采用类似的手法来表现。
描述安东心里的谢拉菲玛,怎样才算是形神兼备?是否应该是标准的微笑、特写、移镜?作者用了女神的形象来诠释。由在凉亭玩耍的女人变化成一位光彩照人的女神,玻璃板油画发挥了这种介质的特长,将这个梦幻的场景十分真实地还原了出来。可以说,这种幻境的表现形式给本片增色不少。
二、交代、延续剧情
在这种应用类型里,回忆场景是比较多的。回忆的场景是为了交代剧情,告诉观众某件事的原因,达到解释剧情推动剧情发展的目的。动画短片《回忆积木屋》就是这种手法的经典运用。一个老人住在大海中央。海水不断上涨,老人的房子随着海平面越盖越高,而他为了找回心爱的烟斗决定穿潜水衣潜回被海水淹没的旧屋中,随着老人越潜越深,旧时回忆也随之浮现。这里环境的设定给这种回忆带来真实感,海水是不断上涨的,注定了房屋的被淹没。执着的不想搬走的老人就只能像堆积木一样叠高自己的房屋——带着回忆的房屋就被封存在水下。那每一层地板上的回忆之门如同一个个开关,给每一段老人回忆的幻境按时间的顺序串联起来。随着老人潜水越深,记忆里的场景不断涌出,解释了影片前部的很多疑问,如海水上涨为什么老人不搬家,盖了新的房子宁可舍弃家具也不丢掉一张照片。通过这些回忆幻境的铺垫,影片最后老人的“与往事干杯”也就顺理成章了。
有时会有这种情况,电影故事结束了,而电影的情绪还未了结,或者说作者意犹未尽。留下空间任凭观众想象固然不错,但是使用幻境手法表现亦为上策。
《坐火车的女人》是一部偶动画。讲述的是一个携带沉重而琐碎行李搭乘火车的女人的故事。影片压抑的气氛以及最后悲剧的结局是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现代社会中充满着被各种霸权压迫着人们,“坐火车的女人”就通过各种人物和细节来暗示这一现象。从行李架上对弈男人手中的棋盘里,作者告诉我们,人生并非可以如愿自由来去、自由行走,一点小的颠簸都可以改变整个棋局。压抑充满了整个车厢,从对面满脸横肉的男人的性骚扰中,从手拿“如何掌控你的敌人”的小孩眼中,女主角都感到不安。现代社会人们都已被控制在一个巨大的机器中,人人危险却又不自知。少数可以敏感地觉察到危险的人却又不拥有话语权,只能暗自恐惧但势单力薄无可奈何。
火车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犯罪团伙开始作案,除了敏感的女主角其他乘客都沉沉地睡着,注定影片以悲剧告终。但是作者在宣告悲剧发生以后又对观众的绝望表示了歉意——继续表现了女主角双脚沾满污物、在空无一人车厢中奔跑的幻境。可以理解为女主角这种敏感而又在精神上孤独的人在象征着现实社会的车厢里寻找出路,可最后以跌倒告终。回想本片可以得知,其实女主角在毒气进入车厢的那一刻就已死了,那个盗窃犯最后向女主角看的那一眼就已经交代了她的死亡。作者巧妙地用一头傻乎乎的站在铁轨上的麋鹿的死,暗喻了女人的死。最后的飞蛾从眼前飞过,终于化作天使,飞蛾代表新的希望,代表着与社会的抗争,观众的情绪在这一刻也得到了片刻的释放,现实中的解脱没有得到,而得到精神上的解脱。片尾黑漆漆的森林将观众从幻境拉回现实,说明这里幻境的运用纯粹是延续剧情,在纯黑色基调的动画中提供一线光明,将观众的希望寄托在那只飞蛾身上。
三 表现作者思考过程
艺术短片的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作者的思维相对独立,也就是说制作的艺术短片相对纯粹。我们更能在这些短片中看出作者的思考。
《父与女》是一部由木炭绘制的动画。讲述了女儿用一生等待远行父亲回来的故事。短片的整个场景就是河边堤岸和去往堤岸的路。导演极简主义的理念,带给人们一个蕴含哲理的故事。从开始的第一个镜头,就牢牢地抓住了你的眼睛,牵动你去思考。短短八分钟的影片,其实描绘的就是人的一生。它并没有单纯的讲述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甚至连人物面部特写都没有出现。但它隐喻了人生总会走到尽头,更多地关注生存直视死亡。西方人自古以来,在对待死亡的态度上与东方人不同。东方人的生命哲理总是探索活着的世界,对于死亡总是抱有恐惧的心理,从而回避不谈,或者如古代帝王般寻找长生不老之术。西方人对待死亡的态度要豁达许多,基督教认为死亡是另一个开始,是进入一个崭新的、永恒的生命。
在短片中,河就象征着死亡,是每个人总要去的地方。父亲的架船远行可以理解为去世,从父亲远行前又冲上堤岸抱起女儿可以看出他的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而年幼的女儿并不明白死亡真正的含义,日复一日期待父亲的回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地明白了死亡其实是自然规律。终于有一天,迟暮之年的女儿颤巍巍地走进早已干枯而杂草丛生的河中。
这个场景作者没有过分地渲染,却是触及人心。在影片气氛的烘托下,观众都期待的父女重逢的场面,被作者用一种超现实的手法表现出来。女儿向父亲奔跑至父女重逢的场面是女儿脑中的幻觉,甚至,破船的场景都可以理解为幻觉——女儿从决心走入河中,就象征着她的生命已燃到尽头。
本片探索着死亡的哲理,却给人温暖的感觉。虽然父女最后的重逢是幻觉,但给了观众一个较圆满的结局。作者通过自己对死亡的思考,促使人们正视死亡,思考死亡,并以死亡来反思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从几部作为例子的动画短片中,我们可以看出,幻境这种表现手法可以非常完美地展现作者的意图。它作为在电影、电视、动画甚至舞台剧中都存在的表现手法,我们应通过分析和对比其中的异同,吸收这些作品的优点,总结出规律性的使用技巧,为本土动画创作服务。
[1]杨晓林主编.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分析.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年.[M]
[2]薛燕平.非主流动画电影历史流派大师.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7年.[M]
[3]涂先智主编.动画短片制作.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M]
[4](法)奥利维耶•科特.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幕后•手记.吉林美术出版社,2009年.[M]
[5]李国生.动画短片创作浅谈.电影评介,2007年22期.[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