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越战阴影下的命运捉弄

片名:红河

英文片名:Red River

片长:110分钟

类型:剧情/爱情

导演:章家瑞

编剧:孟家宗 袁大举

主演:张静初

张家辉

李修贤

李丽珍

获奖:荣获第16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最受欢迎女演员两项大奖

故事梗概

1973年，美越战争结束了，但战争的梦魇仍在继续……越南女孩阿桃幼年亲眼目睹了父亲被田间埋下的地雷活活炸死，大受刺激，造成严重的智力障碍。长大后，姑妈阿水到中越边境的中国河口镇经营洗脚房，阿桃为其打杂，巧遇落魄的中国男子阿夏，两个人在相处中产生了似父女、亦似情侣的复杂感情。同时，黑帮头子沙巴看中了阿桃的天真和纯朴，意欲收为养女，被阿夏误会。阿夏带走了阿桃，最后在一次争夺中，沙巴开枪伤了阿夏，阿桃开枪杀死了沙巴。等待阿夏的是牢狱之灾，而阿桃，却永远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影片赏析:一、越战阴影

《红河》围绕一位越南少女和中国男子的跨国情缘，书写了一段发生在中越边境上的悲情往事。无论故事背景、人物身份，还是影像、音乐风格，都散发着浓郁的异域风情，是一部典型的“国境电影”。

关于越战，《猎鹿人》、《现代启示录》、《野战排》等众多影片，都曾因越战背景和深刻的人性批判震撼世界，成为影史经典。

《红河》与其说是爱情文艺片，不如说是历史写实片。故事中除了感人至深的爱情，还从历史的角度呈现了战争对人民的伤害。

《红河》故事的开始，发生在1973年的越南，对于越南和越南人而言，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年份。这一年，历时十年的越战刚结束。镜头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见到一个满目疮痍的越南，甚至丝毫看不到战争的创伤。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小村庄，风光旖旎，父亲在下水捕鱼时偶然发现挂饰时的喜悦，阿桃甜美的歌声引来乡亲们赞叹的掌声，在乡间集市上，阿桃看中一只风筝，慈爱的父亲为她买下，多么幸福、安逸的图景。如果影片没有字幕，特别注明是1973年的越南，估计谁也不会把眼前的一切与一个遭受了十年战争重创的国家联系在一起。不过，如果我们用心，是可以发现战争的痕迹的，阿桃看似幸福的家里，却始终没有出现妈妈，她是和父亲、姑姑在一起。我们不禁疑问，阿桃的妈妈呢?越战打了十年，阿桃出场的时候，才五、六岁，她的妈妈完全有可能是在越战中丧生。同样，在购买风筝这个段落里，只要稍微留意，便可以注意到画面后景中，偶尔穿行其中的伤兵，还是在提醒我们战争的伤害。因此，片头字幕1973年赫然在目，难道在导演屡次提醒我们战争年代标志的情况下，我们不去考虑战争的因素吗?

而这种战争的伤害，并没有仅仅作为背景，而是成为了故事得以发展的重要原因，导致片中人物的悲剧命运。这个饱受战争之苦的地方，被战争蹂躏得满目疮痍，看得到的是一片片绿树成荫，看不到的却是战争遗留下来的遍地地雷。阿桃就这样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看不见的地雷炸死，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而变傻。这都暗合了美越战争对越南人民的伤害是难以愈合的。

另外，片子不止一次地提到阿桃的父亲和沙巴都曾做过打美国的越南兵。阿桃父亲头上带的钢盔，就残留着战争的痕迹。尤其在沙巴身上，更深刻地打着战争给他的烙印。他满身伤疤，在美越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这导致他心理扭曲，他在惩罚异己的时候，喜欢用枪射对方腿。影片中，不了解沙巴内心的手下人把阿桃绑来，沙巴一气之下朝手下人的腿开了枪;最后，观众都以为阿夏被沙巴射杀了，可他竟然没死，原来他中弹的地方不是脑袋而是大腿。倘若没有战争，或许，沙巴也不至于这般的强横、暴力;或许，他也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

甚至，片中一直单身的阿水，也让我们联想到战争。越战，导致越南男女比例一度严重失衡，很多女人找不到丈夫。

因为越战，不知有多少女儿失去父亲，父亲失去女儿，妻子失去丈夫，或者没有丈夫……

总之，这样的环境，是导演隐藏在故事背后的大背景，虽然隐藏着，可是我们却不能无视它。因此，作为一部融合了命运悲剧和性格悲剧的悲情大片，《红河》把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曾经带给中、美、越南人民深刻记忆的美越战争，从历史角度呈现了美越战争的遗害，抒发反思美越战争的情怀。其影像魅力和现实意义，兼具反战题材电影式的人性拷问，具有深刻的历史意义。

二、人物

1.阿桃

阿桃，从小长得聪明伶俐，有着一副好嗓子。可惜，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爸爸被地雷炸死以后，这个孩子就被蒙了心智，成了一个有智力障碍，生活无所依的孤儿。

阿桃的童年是很美好的，慈父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爱，那段日子给阿桃留下了四件东西:痣，装照片的小铁盒，傻，童谣。而这四件东西，成了贯穿始终的关键。

①痣。对于阿桃而言，记忆中仅存留下父亲的影子。在她的世界里，生活的全部美好就是对父亲日渐稀薄的记忆顽强而不懈的追寻，而阿夏左眉上方和父亲一样的小黑痣，成为了父亲形象的鲜活重生，从此，阿桃叫着“爸爸”对阿夏穷追不舍。

②装照片的小铁盒。阿桃的幸福的童年，爸爸的慈爱，都浓缩在小小的铁盒里。

③傻。阿桃，有些智力障碍，洗澡的时候不知道关门，拿到的钱也永远和身边的洗头妹放在相同的位置。

④童谣。“红河里有两条鱼。一条叫阿山，一条叫阿香。阿山是阿香的新郎，阿香是阿山的新娘。”简单的越南童谣，成了电影里最朴实真挚的声音。对于傻掉的阿桃来说，那是她唯一会的东西。这首歌，作为故事发展的主线，贯穿始终。结局也是在这样的歌声中来临，这首首尾呼应的歌曲，初次响起时的欢快与结尾时的悲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首童谣基本上是阿桃和阿夏爱情留下的唯一线索。

整个剧中，最震撼人心的便是阿桃的眼睛。清澈的眼神，总是透着一种涤荡人心的明亮和纯净，虽智障，却执着善良。但阿桃的纯真、美好，却与她最终被强行遣返越南、杳无音信的命运形成强烈的反差。

2.阿夏

男主人公阿夏，原滇剧团的演员，因为经济大潮的冲击，剧团解散，在街头摆卡拉OK摊，人到中年，无家无业，拮据艰难。心上人阿悦的背叛和离开，更加剧了这个男人的悲剧色彩。这是一个除了恪守基本的道德底线，满身缺点的小人物，好色、懒惰、爱占小便宜，有点猥琐的边缘化人物形象。

命运将阿桃和阿夏这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安排在了一起。阿桃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查，莽撞躲进了阿夏的家，至此，阿桃便成了阿夏卡拉OK小摊的“驻唱”。

阿桃的天真是阿夏荒芜现实的一片绿洲。他把阿桃当女儿、妹妹或是情人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依恋，也许更多的是彼此在异乡的取暖，两个孤寂灵魂相互依偎的渴望。然而生命的荒诞却始终侵袭着着二人的小小幸福。

潦倒好色的阿夏，身上却又同时有善良、仗义的一面。面对恶势力，他带着阿桃逃亡，毅然对这个弱势女子的命运扛起了责任，表现出街头小贩的勇敢和真诚。

3.沙巴

片中另外两位重要角色:沙巴和阿水，戏份虽然不多，但对推动剧情，都起到了关键作用。

《红河》故事的复杂性在于，它添设了沙巴这个黑帮人物，使得爱情的一切阻力均来自于沙巴。偶尔良心发现的沙巴想收养阿桃的举动不被人所知，于是造成了大家鱼死网破的结局。

沙巴的戏不多，却是全片塑造得很成功的一个人物。沙巴，打过越战，经历坎坷，为人歹毒、阴险，却对阿桃女儿般地呵护。在阿桃面前，他变成了慈爱的父亲，他所表露出的感情远远胜过男女之情，本想收做女儿，这一切，阿夏并不知道，悲剧也从这里拉开序幕。

与阿夏相比，沙巴的悲剧感更强烈，更可以看到命运安排给他们的悖论。其实他本人就是一个荒诞而充满反讽的代表:沙巴是一个已经被战争毁灭的人，在越战中，沙巴断了一条腿，同美军生死搏斗才拼回了半条性命，而战后却因为贩卖美国香烟而发了大财，正如阿桃的父亲死于自己国人为了防止美军入侵而埋设的地雷的荒诞一样。他们都是被命运无情摆布的人。

沙巴的性情是粗暴怪戾，但对阿桃却有着特别怜悯之心，但就是这人生唯一的一次发善心，却要了他的老命，不得不说是一种对生活的嘲讽。他虽是黑社会老大，但更多的是个情感缺失的人，无儿无女，又因越战造成了心理伤痕，颇有些悲哀。铁道边，沙巴被猝不及防的手枪击穿了头颅，倒伏在汽车方向盘，不禁让人心疼起来!其实黑帮老大的温情一面，也会让人面露微笑和心生怜悯。

沙巴的死所造成的强烈震撼，被沉于红河深深的河底，红河的表面依然平缓流淌，多少爱恨情仇都被它淹没了，再淹没一个这样深沉的悲情又算得了什么?

沙巴车上总是播放的那首军歌让人印象深刻，让人回想起他曾经的光荣岁月，他的冷酷与温暖……

4.阿水

阿水是个从越南过境做生意的老板，一身的势利、圆滑，无论是从金钱还是情感方面，都是一个比较自私的人，贪财、被物欲控制。但对阿桃还算关照。她对阿夏的感情多少是有一点的，即使将钱放在了第一位，但她依然希望能够找一个好的归宿，她的目标就是阿夏。一方面她希望阿夏能够在恶势力下放弃对阿桃的感情，给自己留下一点希望;另一方面，她是阿桃的姑妈，也希望阿桃能有一个衣食无忧的归宿。

总之，影片中，阿水是个比较复杂的人，在影片前面毫不犹豫地将侄女卖给别人，但到电影最后她的人性也浮现出来，侄女失踪时还是会担心、流泪。

三、结语

这是一部艺术与商业完美结合的影片，带给人们心底的感动。

影片的结尾，没有出现恶俗的大团圆情节，只留下了一个充满悲伤的开放式结局，让人痛彻心扉，无法释怀，平添了一份惋惜和对阿桃的牵挂。正如导演章家瑞所说:“战争的阴影让两个青年无法得到全然的幸福。悲剧的力量非常强大，它能够让人反思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造就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