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视剧 《王贵与安娜》的女性视角和语言艺术
2010-11-16彭柳
茱莉亚•斯文蒂斯认为:“当妇女作为作家进入创作表现过程时,她们也就进入了一个用特殊方法铭刻妇女神话的历史。”[1]电视剧《王贵与安娜》根据网络作家六六的小说选集改编而成,原小说汇集了作者最具影响的两个中篇小说《王贵与安娜》和《安娜与王贵》,以及三个短篇作品。其中,两个中篇实为一体,是本书最为精彩的篇章。它们描述了一对在中国社会最为平凡的夫妻的一系列平凡的日常琐事:错误的年代,落魄的大家小姐无奈下嫁农民出身的憨实平民;从婆媳关系到家用开支,从儿女教育到感情微澜,平淡的生活中,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理念、习惯和品位的不断撞击,直至磨合。
电视剧《王贵与安娜》依然由六六担当编剧,该剧的看点依旧集中表现在城乡差别所引发的“凤凰男”与“孔雀女”之间婚姻生活的琐碎争吵。对此《激情燃烧的岁月》、《城里城外》、《新结婚时代》中已不吝笔墨,而同样以六六的网络小说《双面胶》为蓝本的同名电视剧《双面胶》则将城乡冲突的对立推向了极致。然而,作为《双面胶》的姊妹篇,《王贵与安娜》在冲突的变现与家庭生活的细节表现上要显得较为温情而细腻一些。
与《新结婚时代》、《金婚》、《双面胶》等同一题材的影视剧不同之处在于,《王贵与安娜》在叙事视点上的独特之处。对于观众而言,在剧情的铺展和叙述中,运用了大量的旁白(这在第一集的开头与结尾已经表现的很明显)。这种手法的运用,除去有评论所言“剧情中频频添加画外音叙述,一是用以调整叙事节奏;二是在对白和旁白中旁征博引,以增加语言气势。”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一种创作者的女性视点与女性情怀。
一、女性叙述人
《王贵与安娜》将故事背景设定在上世纪70年代,创作者将剧中不断穿插的旁白定位为女叙述人。很显然,就如编剧在其根据电视剧改变的小说版再版序言中所说“王贵是我爸,安娜是我妈”,剧中的女叙述者作为下一代来讲述父辈的生活,为观众娓娓道来,之所以能够令很多观众产生共鸣,是因为“她”叙述的是屡见不鲜的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对于《王贵与安娜》的创作缘起,编剧六六有这样一段话:“那些打动人心的故事被称为“心灵鸡汤”,那些边干着家务,边聊着天看的电视剧被称为“肥皂剧”。而我把这段父母辈的感情故事称为“心灵肥皂”。上一辈人,他们如何相守一生而甘之若饴?他们不说“我爱你”,他们说“我和她有感情。”他们不说“老公老婆”,他们说“小张,小李”。他们不是自由恋爱,他们是介绍人牵线,他们不叫“步入婚姻殿堂”,而叫“组织个家庭”。我仔细研究过那一辈人,他们在夹缝中生存,活在一个小心翼翼的年代.五四时期的青年尚有徐志摩一般的情种,郁达夫那样的浪漫,他们不吝对爱情的歌颂与赞美,并将爱情演绎成生死之恋。现代人的你情我侬,海枯石烂更是愈演愈似商战片,即便是情感,也待价而沽,期待在牛市卖出个最高点。而恰恰就是你我的父母,他们身处一个内敛的时代,羞于表白。他们用最平实的语言,书写着真正的爱。
这样的一段话,显然道出了创作者创作这部剧的动机,在如今这个物质日益丰富,咨询日益发达的时代,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人们是如何进行他们的爱情。而编剧在创作中对旁白即叙述人的设置,显然是用女性视点作为叙事的支点的。
设置男性还是女性叙述人并非只是一个艺术形式和技巧的问题,它其实更与文本的叙述意义、结构中心、人物形象的塑造乃至心里现实的刻画密切相关。因此,有什么样的叙述人,就有什么样的影像文本。女性叙述人指的就是影片本文以女性的声音或视角作为故事讲述、情节组织、文本结构的“组织者”和“陈述者”。《王贵与安娜》的编剧采用第一人称,以画外音的方式实施叙述,这种叙述方式独立于画外,站在旁观者角度,带有全知视点的叙事色彩。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叙事中使用女性叙述人来表露一种女性视野和女性情怀。这个叙述者正是剧中人物的女儿安安。因此,剧情以画内人物兼第一人称叙述人的身份实施的女性“我”的叙述。这里的叙述人既承担着叙述的功能,而本身又是剧中的一个角色。比如第一集开始时的一段旁白:
“她叫安娜,是个骨子里十足的小资,那时候的她随便吃着榨菜炒青菜,她也会把生活安排的拖拖贴贴……她看的书都是不和时宜的,都是被时代批判的,什么红与黑啊,牛虻啊,哈姆雷特啊,还有安娜卡列尼娜啊……安娜到家后就趴在被子上哭,不知道是在哭《卖花姑娘》的命运还是在哭自己的……”
“物理上有个定理,似乎是两个速度相同的物体同一方向向前运动,相对而言是静止的,其实夫妻两一起变老,谁也没觉得自己的今天与昨天有什么不同,今年与去年有什么不同,有些夫妻间很奇怪的事,夫妻本身却不觉得,比方说我现在都快三十了,在听安娜称王贵为小王,听王贵陈安娜为小安,就觉得很滑稽,三十年下来,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女儿都要被人称之为老安了。”除此之外,还有安娜重逢初恋情人刘波的那场戏,旁白中整段引入张爱玲《金锁记》中关于月亮的大段喟叹,以及在发现丈夫王贵有了外遇后,安安的旁白:“如果安娜跟其他女人一样,批头散发去系里找领导反映情况,那么,她就不是小资了。”
剧中以主人公王贵与安娜的女儿安安的画外音旁白作为叙事的“组织者”和“陈述者”,前25集基本叙述指向是追述往事,而“女性”这一特定身份又使其“追述”打上了非常细腻和极其浓烈的情感色彩。除此,剧中的大段旁白既能深刻的总结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有能富有诗意的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思想交流,带给观众一种生活平淡处的深思。由于《王贵与安娜》的女性叙述视角和女性话语的特殊机制,女性特有的聚焦视角使整部剧作具有了某种特定的叙述偏向。也就是从叙述重心上讲,女性叙述人和女性叙述视角注重女性心理流程的摹写,比如剧中就对安娜的很多行为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剖析。
因此,编剧在女性叙述人的选择上,带有明显的女性意识和女性表达的特色。她并没有用安娜的第一人称来追述自己三十年来的婚姻生活,而是选用下一代,既剧中的女儿安安来对父辈生活进行叙述,这种视点恰恰也是对叙述者自己对当下婚姻生活的一种对照。而对与现实观众,尤其是老一代观众而言,则是往昔生活的追忆,对当下一代,甚至是更为年轻一代则是一种思索与借鉴。女性叙述人和女性叙述视角的设置,恰恰为呈现和开拓女性视野和女性情怀提供了最佳方式和最有力的疏泄通道。所以当剧中人以女性叙述人作为陈述主体时,这不仅仅只是意味着这是一位女性要讲述故事,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表明了故事是由一个女性站在女性视角上加以导引、评说和阐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女性声音”以及女性叙述的这种关照、讲述的阴柔之美具有着男性叙述人所无法拥有的独特风韵。
二、 台词的个性话传递和戏剧效果的制造
《王贵与安娜》中人物的台词颇具个性化,这对人物的塑造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剧中人物对话的喜剧效果更对剧情的推动起到很好的铺垫。
剧中主人公王贵的语言有着很强的个人特色。《王贵与安娜》成功的地方在于创作者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王贵这样的人物。王贵是一个普通人,他可能就是一位我们在课堂里见到的教授英文的一位老师,也可能是在菜市场遇见的为了几分钱正在价还价的中年男士,更有可能是一位在同学家见到的亲切和蔼的父亲。他既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也不是一个道德规范的楷模。然而,王贵却成为观众心目中最可爱的男人之一,说他可爱是由于他和所有人一样不完美。在创作者的眼中,王贵并没有我们目中大学教授的形象──温温而雅,道貌岸然。创作者把王贵所应该具有的尊贵的社会面具撕得粉碎,向我们展示一个自然人人性的多面性。他有很多缺点,比如他在餐桌上的吃态,他不够爱干净,有时也会想入非非,然后也会撒点小谎。然而,王贵身上更多的却是他作为男人朴素高尚的品质。在学校,他是个好老师,他肯于钻研,忠于职守,他还是个好领导,关心同事,乐于人。在家里,他是个好丈夫,爱妻爱家,在经济上开源节流。这些品质都融入王贵日常的对话当中。而出彩之处在于演员讲河南地方方言与普通话相结合,这样既制造出部分戏剧张力,又将人物性格比如最为突出的就是王贵的“土”气,毫无保留又丝毫不做作的展现在观众面前。比如有很多口头禅都要带有浓厚的乡音:“咦~~~你弄啥~~~了吗”,“中不中?”,“可好, 可香~”。这些口头禅将王贵的喜剧形象逐一展现在观众面前。而对安娜的十几年的感情,王贵则是这样说的:
“安娜,放轻松,每个人都是会变老的,只是,如果我们能够一起变老,优雅的老着,不是很好吗。英语里有一句:AGING GRACEFULLY.我不愿意我在八十岁的时候,看见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向我跑过来,对我说:你好,我是安娜。那太怪异了,我受不了。我宁愿那个时候的你呢,是一个满脸皱纹,嘴里没有牙,一说话就漏风,一咬东西嘴就瘪的小老太太,蛮好看的。反正那个时候我的眼也花了,看你八十岁和十八岁没有什么区别。”
在制造喜剧效果上,人物之间的对话则是本剧的一大看点。其中人物台词诙谐幽默,有充满着浓厚的生活气息。这种发自于现实生活中的,对生活的真谛有相当认识的对话令观众在观看的过程中感悟至深。比如这个段对话:
王贵:“你说你们这帮女人,什么时候能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男人哪。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成天让我们提心吊胆。”
安娜:“错,在你们那儿是小事,在我们这儿绝对是大事。男人嘛,是重大义,而女人拘小节,可生活中,大义少,小节多,所以我们看起来就很难缠。”
王贵:“这日子啊,只要你相信它会按照你预料的轨迹走,早晚有一天,它会按照你的轨迹,把你送到一个美满的地方。
安娜:“这日子啊,虽然不会按照你预想的轨迹,往前走,但是早晚有一天,它会送到一个让你满意的地方。”
台词的个性化表达使人物在制造的特定情景中令观众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没有矫揉造作的说教,一些融于演员自然而真实的表演。
三、结语
电视剧《王贵与安娜》并没有那些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戏剧性事件。整部剧都是在观众可以预见的一连串普通生活场景中展开的。而《王贵与安娜》之所以能吸引读者,全在于编剧幽默的笔调和她对生活准确细微的观察。若是没有对生活真实地体验,是无法打动观众的。而这正是此剧成功的关键所在。
[1]西蒙•波伏娃:《第二性——女人》,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