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阑中的《神话》——从《神话》看消费文化对文学的影响
2010-11-16祁宏超
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天真烂漫的幻想,表达了人类的美好愿望,代表了一种理想化的生活状态。科学技术的发展,逐渐击碎了人类的这种梦境。乌托邦美好愿望的破灭,使得人类的情感无所归依,审美心理也变得异常粗糙。在这种背景下,人类荒漠化的心田便转向对神话故事的向往,以便获得短暂的心灵慰藉。事实上,“消费品在本质上仅仅是对认为的刺激所激起的怪诞的满足,仅仅是一种和我们具体的、真正的自我相异化的离奇想象的把戏[1]”。因此,电影这种应大众需求而产生的商品,注定最多只能成为精品,而不能成为经典。本文试图通过对电影《神话》的分析,来揭示当前文化消费的现状,并由此说明消费文化融合了道德、宗教和科学因素。
一、浓茶与咖啡之间的艰难抉择
20世纪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生产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迅速发展的态势。作为社会意识形式、精神现象的文学在文化产业、商业利润的操纵、控制和诱导下,有意或无意跌入对大众参差不起的文化水准的一味迎合的陷阱之中,在商业现实性和文化历史性间艰难徘徊,经历着文化转型时期带来的思想阵痛。文化消费作为消费时代、消费文化不可或缺的内容事实,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的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人本身越来越成为一个贪婪的、被动的消费者。物品不是用来为人服务,相反,人却成了物品的奴仆,成为了一个生产者和消费者。[2]”在此背景下,文学只能从醇香的美酒沦落为泡沫式的碳酸饮料。
文学在消费文化影响下的变化,导致了文学在内容和形式上与多种异质文化的渗透、融合,文学与影视手段的深度融合就是其主要表现之一。“大众审美文论选择渠道的拓宽,改变了许多人的欣赏习惯,又培养了新一代媒体族,把文字阅读与声音、图片、动画等视听观赏结合起来,其多感觉通道的全方位接纳,这比单纯的文字阅读来的直接和过瘾。[3]”人们在面对纸质文本和影视时往往更乐于“读屏”,这使得影视艺术空前繁荣。
对影视文学这种伴随消费文化产生并欣欣向荣的消费品进行研究绝不能停留在其繁荣表面和文学层面。“文化工业的产品泛滥使得研究者必须把对象当作文化的产物才能认识出其中的意义和本质[4]”,事实上,“既然所有的消费都是文化的,那么所有被消费的物便都具有文化意义,没有物只具有功能,更重要的是,甚至物的功能也是文化决定的。[5]”在此意义上,对影视作品的审视就必须将之置于文化语境中,但地球村落的形成,中西文化的激励碰撞为我们这种审视增加了难度,影视作品中难免会打上这种文化状态的痕迹。但也正是这混杂在影视作品中的多种文化因素,满足了不同阶层人群的精神需求,使他们的心灵得以慰藉,影视也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2005年的《神话》正是在消费文化刺激下的商业产物。作为娱乐性的商品,今天也许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对其进行文化的审视以及由其引发的文化思考却不能也不应停止。从某种意义上说,《神话》融合了道德、宗教和科学因素。中国古代历史题材,宗教神秘主义,现代科技手段的运用使三者的结合并不显得生硬。
长期以来,中国文化在“变夷”与“变于夷”之间摇摆,在寻根和弑父情结中张望,犹如灰阑中的孩子一样陷于不知道如何去选择的痛苦之中。人们要么坚决地回归传统对别的异质文化视而不见,要么放眼环球割断传统文化的血脉。二者都陷于“半张脸的神话”之中而无法自拔。这无疑伤害了文化,不利于文化的健康发展。
二、中国传统文化的胎记
《神话》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穿越时空不朽但却让人心碎的凄美的爱情神话。这场“发乎情而止于礼仪”爱情复活了人类对美好爱情的记忆和向往。《神话》中的丽妃背负国家和民族大义远离故国,通婚求和。她在即将坠入悬崖的危险时刻,对前来阻挠她远嫁秦朝的未婚夫说:“你是一位将军,怎能沾污我的大义?”可见民族大义在其心中的位置。当目睹了一场血战后她和孟毅双双坠落悬崖,在经历了生与死的磨难之后,她抛掉了民族大义,由敬爱萌发成爱情,希望孟毅带她到任何地方而不愿去侍奉垂暮的秦王,老死深宫。她在孟毅面前跳只给他一个人看的舞蹈,此刻她的身心是完全自由的,她沉浸在一个美满的爱情神话之中。孟毅未尝不对丽妃动情,但保护丽妃的使命和“忠”的情结压抑了这种情感。他豪迈的高呼“宝剑铸成,杀敌饮血,我和宝剑一样为皇帝而战”。当丽妃含情脉脉不失激愤地追问为什么我们千辛万苦的活下来却还要进入樊笼,他却提醒丽妃不要忘了民族大义,“你不要忘了你这次来的使命,你要为你的子民而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丽妃此刻满腹伤感,她不无赌气地说“既然你要我这样痛苦的活着,好,我答应你,我为你而活。”忠和义一直盘亘他们心中,这中国传统的文化使他们不能走到一起,这注定只能是个美丽的错误。丽妃心如死灰不起波澜,只有孟毅才能唤回其深藏心底的喜悦。在孟毅前去取药时,她泪眼婆娑,“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回来”。她在为义而痛苦地活着,同时也为爱情而幸福地活着。孟毅心中的忠,是这痛苦爱情的主要原因。他的宝马被刺成重伤,他轻轻为它合上未闭的眼睛,说“黑风,你已经尽忠了!”其实这话未尝不是他对自己说的,当他用枪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不至于在赵旷面前倒下,他心中想的未尝不是自己已经尽忠了。忠紧紧地束缚着他,使他不敢去爱不能去爱,不能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中国封建王朝中,君臣的关系有着不可逾越的界限,人人都要在道貌岸然的礼教捆绑下,压抑自己的意识和情感,不能真正释放自己[6]”,这种将军和皇妃的爱情注定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忠和奸一直互相对立存在。《神话》在赞美忠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嘲讽奸。最突出的恐怕是古教授。古教授在个人利益驱使下,从一个堂堂正正的考古学家变成一个腰缠万贯的盗墓贼,最后异想天开的想得到秦王的不死灵药,以致葬身无底深渊。在他“专家”风度和才华的华丽外表下,是赤裸裸的贪欲,为此他不择手段。他自以为是的宣称“人性是贪婪的,贪婪是人的本性,求知欲是人的动力。”另外,威廉身上不能说没有奸的一面,他为了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一次次的利用杰克,不顾他的所作所为多带来的后果,欺骗自己同时也欺骗朋友,借用虚幻的承诺,干着龌龊的勾当。
在《神话》中,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很重,其历史题材的挖掘,忠义道德宣扬,美丽爱情的希冀,体现了人类美好的愿望。在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里,揉入了中国传统道德文化,使其具有了脉脉的温情。在影片的结尾,阴差阳错以身试药而得以等待两千年的丽妃面对从来历史深处走来的“孟毅”,那等在季节里的莲花含泪开放。而最后却发现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孟毅经过几个轮回已经变成杰克,原来的孟毅已经战死沙场。这是一个让人心碎但却无法拒绝的现实,她莲花凋落,梨花带雨,衣袂飘飘,绝望而去。中国文学传统里,美人英雄思妇游子一直是反复抒写的对象,《神话》只不过把他用影视的手法表现出来而已。而这却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神话》是新瓶装旧酒,仍带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胎记。
三、科学与宗教的悖立与整合
在地球成为村落的信息时代,任何文化绝不可能同别的文化隔绝开来。激烈汹涌的文化碰撞使《神话》不可避免的刻上了宗教和科学的痕迹。就其电影本身来说,其完全是科学文化的产物。《神话》中多次运用形式、动作相似等方式进行连接,如落下的动作、人物的飞翔、驰骋沙场的骏马与连接世界的鼠标以及静止的画像和活动的人物。现代科技的运用,使得影片运转流动自然天衣无缝,令人惊叹其构思奇妙。另外《神话》的现代背景是科学研究,人可以漂浮的世界在古代看来也许是神话,但在今天科学早已证明,太空中的重力很小,完全可以让人漂浮。其找一块陨石在地球上造一个漂浮的世界的想法也许几千年之后真的不是神话。音乐是影视中很重要的因素,《神话》的主题曲《无尽的爱》将这场穿越时空的爱情演绎的如泣如诉。画面与音乐的结合,古代与现代的嫁接,完全是在科技手段下完成的。而这,在没有电子媒介的时代,恐怕也是一个神话。所以说,谈到《神话》不可能回避其科学因素。
《神话》也带有佛教神秘色彩。佛教传入中国后,人们往往把今生和前世归结为因果相生。《神话》中孟毅的故事在杰克的梦境中反复出现,完全体现了佛教亦真亦幻的学说。正如影片中大师所说:“今生是何世,何世又是今生?什么是幻觉,什么又是真实?”影片中将杰克和大师弟子比武与帝沙王子和孟毅的搏杀来回切换,使大师认定杰克之所以人剑合一,必定是前世的渊源,这完全是佛教文化的体现。同时,《神话》中也有宗教的狂热。教徒对一个会飞的“飞人”顶礼膜拜,而当这个崇拜的神话被威廉不经意地破坏时,他们不惜刀戈相见。在人类科技的产物直升机面前,他们用石块击退侵犯者。他们固守着自己的神话,不愿去接受外来的文化。消费品,宗教、道德以及科学随之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影视作品在商业上获得的成功说明各种文化因素都有其引人入胜的魅力,古代传统道德文化仍有其生命力,科学文化和宗教文化也有其迷人的一面。《神话》的成功,生动的说明了这一点。
四、结 语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一部作品如果受到欢迎,必定打动了观众,迎合了他们的审美心理,符合他们的欣赏习惯,填补了他们内心情感的真空。《神话》也是如此。“当下信息的大量冲击,使很多人在城市化过程中产生一种无根的漂泊感,文化乡愁使他们急需要从艺术中获得抚慰和疗治,从历史的深处、地域的远处、心灵的私处去寻求一种根源的文化,从中满足英雄崇拜和处女(美女)崇拜的心理,从而在现实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给生存和生活找到依据和追求[7]”。在此意义上,文化包括文学不可避免的沦落民间,成为大众
注释
[1]弗洛姆.孤独的人:现代社会中的异化[J].哲学译丛1981(4).71
[2]弗洛姆.在幻想锁链的彼岸[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174
[3]欧阳友权.网络文学论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45
[4]杨俊蕾.中国当代文论话语转型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186
[5]罗钢.消费文化读本[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27
[6]冷勇, 余少华.浅谈电影《神话》成功的三大因素[J].电影评介2007(20).50
[7]郭五林. 媒介社会的双重梦境 《神话》——电影《神话》观后[J]. 电影评介2006(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