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小品的三种形态和五个特征

■孙勇

戏剧小品的三种形态和五个特征

■孙勇

我们鉴赏和衡量一个戏剧小品的优劣，往往从小品的选材、立意、人物、矛盾冲突、语言等几个方面进行评定，这同我们评定任何一种戏剧作品或叙事类作品在审美取向上是一致的。然而，作为戏剧小品这样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从它的本质特征和舞台呈现的成功经验来看，有以下三种形态和五个特征。

艺术美的三种形态在小品中的统一，我们首先不得不提到小品的剧种美。中国戏曲学会副会长龚和德先生在他的《舞台美术家与剧种美的创造》一文中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剧种美。他在这篇文章中写到“所谓剧种美，指的就是它的某些易于辨认的审美特色，审美优势”。对于小品而言，它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也有剧种美的存在。它具有独立的、独特的审美价值、审美情趣、审美空间的剧种美。它呈现出多种多样的审美趣味和美学价值。它既有一些高品位的话剧小品，一些集娱乐性、宣传性于一体的晚会小品，也有一些散文诗一般文学性较强的文学小品，和一些歌舞剧特征的小品。除此以外，还有戏曲小品、相声小品、哑剧小品、荒诞小品、实验小品等等。因而小品呈现出一种多元化的审美追求，就小品剧种美的特性来说，开放性和兼容性应是它的剧种美的审美特征之一。

一些著名的美学专家谈到艺术美时认为：艺术美有三种形态，即意境艺术，再现艺术和表现艺术。著名的美学学者封孝伦在他的论著中归纳意境艺术的主要特征时写道：“形象与情感两个方面都得到较好的体现，作品中既有完整传神的形象，又有丰富合理的情感，二者有机统一，构成一种寄无限于有限的意境”。这种意境美在小品的舞台上有不少对应的作品。如《接受》，当飞行员的父亲推着坐在轮椅上残疾的女儿满舞台飞跑时，那种和谐的亲情和在蓝天上飞翔的意境很容易让观众感染。又如《军嫂上岛》，海岛与海船之间三个军嫂与自己的丈夫真情挚爱的对话，从海阔天空飘向观众，这无疑也是一种情与境的交融，是一种意境美的再现。再如《撑伞》，一位塑料警察在雨中孤独地撑起一把雨伞所留给观众想象的空间，都是在营造一种意境的美。我不能断定小品在体现这种意境美时已经产生了为历史所认可的精品，但是许多的小品在情与景的营造、在舞台画面和人物形象的刻画上，都可以体现出对这种意境的追求。

再现艺术的特征专家们把它归结为，形象的真实性，作品的哲理性，思想的倾向性三个方面（见封孝伦著《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一书）。同样，我们有不少的小品精品可以归结到再现艺术的旗下，如赵本山的《卖拐》。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再现艺术，再现生活的本质，揭示生活的哲理，表达作者对生活的思想倾向或传递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无疑小品《卖拐》可以作为这一方面的形象诠释。

作为舞台艺术，小品在揭示人的内心世界有其独特的表现优势。从《小时工》到《咫尺天涯》，从《一碗面条》到《小秧歌》等都可以属于这类作品的佳作。如果将挖掘和表现人的内心世界作为表现艺术的主要特征，那么小品艺术可以在这方面有着广阔的天地。

用具体的作品来对应某种艺术美的类型特征，从逻辑上来说不十分周延，也很难断定某一个具体的小品就属于某一个艺术美的类型。作为一个综合性的艺术，小品常常同时具备多个艺术美的特征，具备多个审美的角度。它可以是感官上的刺激，也可以是内心深处的情感；它可以是静态的形体，也可以是流动的歌舞。总之，小品有这样多种美的表现能力，这或许就是小品美学兼容性的所在。

我们初探了戏剧小品艺术美的三种形态，得知了它不拒绝任何形式，只要对展示内容有利它什么形式都可以加以利用。不强调单一形式，多角度、多手段、多剧种为内容服务，是小品艺术美学兼容性最根本的源泉。

接下来，我们就戏剧小品的五个特征再着些探讨。

其一“小”，即“以小见大”。戏剧小品之所以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正是由它的短小精悍、简便易行的艺术特征决定的。它常常取材与生活中的小镜头、小侧面、小片段，而反映出生活的主流，人生的况味。它以小见大，以巧见深，小而生情，小而迪智，所谓滴水见阳光。戏剧小品不能太像独幕剧，铺陈叙述不能太多，矛盾头绪不能太乱，人物关系不能太复杂，否则，在有限的时间里势必分散笔墨，顾此失彼。所以，小品是不能以情节来取胜的，不能指望小品讲述一个完美、漂亮的故事，面面俱到恰恰是小品创作的大忌。我们看的《打扑克》，它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吗？不就是两人在火车上闲着无聊，没有扑克而打名片吗？可它通过这一小小的趣事，折射出了当今社会的世态人情。当剧中双方各亮出女秘书和总经理的名片后，究竟谁管谁？观众发出会心的笑声，深切地感受到作者对社会怪现象的嘲讽。再比如，早些年的《雨巷》，几乎没有情节，没有一点故事，只是几个人的雨中邂逅。可小品透出的那股淡雅的诗意和真挚朴素的人情，曾经打动了多少观众的心，甚至让人们惊异：原来戏剧小品可以是这样的！

戏剧小品的“小”，还在于它一般反映是普通老百姓的凡人小事。相对讲，老百姓都是生活在社会基层，他们对反映他们人世心态的作品有着浓厚的兴趣。小品只有“小”起来才能深入到老百姓心中，只有深深扎根于老百姓中间的戏剧小品，才能赢得最广大的观众，才能有旺盛的生命力。

其二“精”，即“构思精巧”。俗话说“袖手于前，方能疾书于后”。有无精巧新颖的小品构思，往往在动笔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小品的成色高下。这其中，结构点的选取和设置是不容忽视的。什么是“结构点”？我们知道，安排戏剧情节的艺术叫戏剧结构，而在戏剧结构中，选取最富戏剧性张力，最能表现作品内涵和寓意的构思着眼点就叫“结构点”。精巧的结构点具有情感的凝聚力和爆发力，它能引导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在作品的内涵上，能够使观众由此生发出美好的情感和哲理思考。结构点选好的优势是能以点带面，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比如《全都忙》，在拍摄现场，演员和导演的传呼机先后骚扰，搅得正常的拍摄无法进行，越着急，越掩饰，就越出错。最后，在导演的强制命令下，大家都把传呼机关掉，在一切都看似正常地进行之后，高度紧张的演员，还是说出了“把你当BP杀了”的错词，气得导演直跺脚。正是BP机骚扰这一结构点设置得巧妙，才把当前人们浮躁、急功近利的心态细致精妙地刻画出来。

小品的“精”还应该包括语言的精彩。台词语言是小品塑造人物、表达情感、感染观众的有力武器。优秀小品的语言往往从生活出发，从人物出发，精彩、生动，富有动作性和哲理性，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精彩的小品语言也是需要经过精心构思的，而一旦经过精心构思的精彩语言，就不仅承担着传递自身语言信息的任务，而这段语言本身也成为小品的主要框架支撑点，甚至其外延超越了小品而独立存在于观众的印象中。

其三“味”，即“意味无穷”。“艺术即有意味的形式”。戏剧小品也不例外，小品贴近生活，具有鲜明时代特色，又小巧精炼，它的思想含量和艺术寓意也应该更加具有以少胜多、“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特点。无论各类晚会上的戏剧小品，还是抒情正剧类小品，都要有自己的思想指向和艺术寓意。这是小品的灵魂。如果少了这个“魂”，那么，再强烈的剧场效果，再好的题材，再高超的演员表演，也只是稍纵即逝的泡沫和味如嚼蜡的宣传品。毋庸置疑，提高小品的艺术品位，首先就在于思想蕴含的挖掘与呈现艺术寓意的营造。这也就是小品有无“品”头的关键。要想在这点上有过人之处，就要以独特的生活视角，触及不同的生活层面，抓住人物性格深处的东西。这样，它让人品味到的不仅仅是人、是情，更是心，是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舞台上的人物都是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人，他们所表现的情感不仅是观众触摸得到的，能引起共鸣的“人情”，更主要的是应把他们的心灵透视得逼真生动，让人品出乐趣，品出真味。

戏剧小品对思想性的要求，应该是深刻、新颖，能给人启示和回味。它来源于作者对生活的独到见解，不是人云亦云陈旧观念，而是有所发现的独到见解。“深”不是一望而知，一览无余，不是重复别人已说过多次的一般见解，而是从生活底蕴出发，挖掘出能启迪人们哲理思考的、深邃的思想。“深”也不是艰涩难懂，而是要意深易懂而不直露、不浅显。

其四“简”，即“删繁就简”。小品的一大优长是“简”。一是简便易行，不需要众多的人物，复杂的布景、道具、灯光、音响，不需要大的投入。这种形式特征很受基层群众欢迎。作者很容易把自我想法、生活感悟和艺术创造呈现在舞台上，这正是小品走红的一个重要原因。二是简捷生动。戏剧是节奏地艺术，作为一出大戏来说，每一场、每一幕，甚至整出戏，都有起伏不断地节奏浪潮，这其中有张有弛，有铺陈有变化，有扬有抑。但作为小品，表现一个生活片段，要在十几分钟里解决戏剧冲突，尤其现在许多小品要通过电视媒体传播，恐怕“快捷”就是小品的节奏主调。在剧本创作上人物不能多，矛盾进入要快，即“皮儿薄”。语言要精心锤炼，惜墨如金，能说一句不说两句。导演则要掌握小品的速度节奏，一气呵成，不能拖沓。要扣住观众的思维和心理节奏，简捷、明快、鲜明，浓缩过程，强化结果。近年来一些优秀小品都是这方面的成功典范。如孙涛表演的《纠察》，男老兵与女小兵的矛盾，线路清晰，事情简单，节奏明快，加上结尾部分的情感升华，让观众看了可亲可爱，令人信服。

其五“美”，即“增加美感”。对生活美的开掘和表现是艺术家的功力，也是艺术家追求的目标。我们的生活大都是平凡的、庸常的、琐碎的。如何从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美感，捕捉到诗意，唤起人们内心瞬间的感动，这是小品作者的本领和创作的意义。在小品艺术日臻完善的今天，戏剧小品应该反映人们深层的情感，满足人们高层次的审美享受，多方面、全方位地去进行艺术探索和追求。作为正剧小品，光严肃深刻、煽情是不够的，要调动多种戏剧艺术手段增加表现力，拓展正剧的可观性。即使是晚会上的戏剧小品，艺术美也应该是追求的目标。这包括人物的性格美、机智美、幽默美、形体技巧美等等。当然，电视综艺晚会上一些小品，媚俗、流俗，粗制滥造，对小品的发展起到了误导和伤害作用，但这绝不应该看作小品艺术的主流形象。艺术创作永远要和浅薄粗俗作斗争，这是一个艺术家的品格修养，也是艺术形式生存、发展的关键所在。

综上所说，戏剧小品有其自身的艺术特征，任何艺术形式都是凭借自己的特色生存和发展的。戏剧小品通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已成为独立于其它艺术门类的、有着旺盛生命力的艺术形式。我们要在把握本质特征的基础上，探索发展戏剧小品的新路子，让戏剧小品这朵艺苑奇葩开得更加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