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印象

林 芷

坐车从桂林到阳朔,当晚,就宿在西街。

西街就临着阳朔古码头。千百年来漓江岸边车水馬龙的码头,在陆路交通发达以后,就由闲情逸致的清幽代替了。

来到西街的时候是下午,暗青油亮的路面泛着淡淡的怀旧气息。空气依然是潮的。路边的低矮砖瓦房,红窗白墙,透着岭南的古朴典雅。这条不长的小街上,布满了各式商店、酒吧、咖啡厅和旅馆,亦古亦今,亦中亦西,美丽精致,像随处可见的镶着花边的扎染布。一条小街,像是一个曼妙的舞台,每个人来了这里,都情不自禁地自导自演起自己的浪漫故事来。

晚上,灯次第亮了。在深蓝的天幕里,星星的光早已比不上这闪烁的霓虹。迪厅的音乐喧响,当然早听不见江水的呢喃。这满街的热闹,就在这静静的漓江边上,变成一道浓郁的红尘风景。一家家小店,灯光或温柔或明艳,气氛或温馨或暧昧,明明灭灭地,写着西街无穷无尽的故事。这八百米长的街道,到底能容下多少浪漫呢?无人知晓,也无人细数。

西街的繁华,将要到很晚才会落幕。

俗话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当见了阳朔的山水后,便知此言不虚。

它分明是一张水墨画。墨色深深浅浅,在灰白的宣纸上画出山山水水。但又不像画那样静。水波轻漾,山风吹来,空气中有种微醺的醉意,真可谓是“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这样的景色,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只有“自然”二字。也可以找个岸靠,坐在被江水冲得发白的石子上,山便像挚友一样,与你交谈。漓江上偶见渔船,来来去去,便这样编织起仙境中的平凡生活来。我想,我可以在这小舟上坐一整天,只这样静静地看,都看不累,看不倦。

晚上,我没有回西街的客栈。而是借宿于江边的一户打渔人家。黄师傅的家,在鲤鱼洲头,仅仅是一条停靠岸边的老驳船。那条老驳船,曾经载着黄师傅,打渔直到海的边缘。入夜,天黑得发蓝,世界静寂。我爬上一艘小船的船顶,打开防潮垫和睡袋,和衣而卧。放眼遥望,星辰寥落。熏风徐来,波涛阵阵。这大自然的一夜风致,像个悄然掀起世界一角的魔法师,不经意间,竟让我体验了漓江渔人那隐秘而旖旎的生活。

西街的尽头有很多租自行车的铺子,选择一辆在周边闲逛,其实漫无目的。阳朔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城市,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的背后永远静静矗立着墨色的山峰,并不雄伟,却温柔缠绵,所以不论怎样的现代化在这里都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连绵不尽的山峦被我丢在身后,但前方的前方仍然是连绵不尽的山峦,看不到头。

骑着单车,拐进乡村的阡陌。稻浪青青,村舍苍苍。耕者处其田,间或歌咏两句农事。行者蹇于途,偶尔太息一声今古。这里,远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一切皆是自然而然,无一丝人工斧凿的痕迹,无一处牵强附会的宣传。自然而然,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口渴时,我就轻叩柴扉,讨要一碗清水。行累时,我便弃车就野,躺下呼呼大睡。身无负累,心无挂碍,优哉游哉。

行程的尽头是座希望小学,这里的孩子们家境贫寒,有的每天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来上学。不过这并不能让他们不快乐,年轻的心灵有的只是对生活的美好期盼。对此我微笑。心中只有羡慕和感动。

返程已是黄昏,待走上马路,浑圆橙红的日头已快落山,散发着温暖的余晖。

阳朔是一种流连。离开的时候,我这样对自己说。摇曳的江水,明亮的灯火,喧嚣与宁静,尘世和天堂,仿佛只隔一线。有些明白为什么离开阳朔,会是困难的。生活在这里好像突然多出了很多选择。或者宁静淡泊,或者热闹浪漫,但不论是哪种,那必定是你内心的渴望,是真实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