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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簪

2010-11-08

雪莲 2010年5期
关键词:父女俩凤头马兰

朱 斌

灵东朱家有两样镇宅的宝贝。一样是毛边纸手抄家谱,很旧了,但藏着让全族人感到骄傲的资本——它清清楚楚地记着朱家十四代长房男子是朱熹,也就是南宋朱子。每提起这,华珍的长辈们除了自豪外,总有些唏嘘感叹。世事沧桑、造化弄人,朱家第三十五代掌门人竟成了一介船夫,而且清苦不堪。另一样是根翡翠凤头簪,在朱家长房媳妇间代代相传。簪头是一只闭着眼的凤,好像在苦苦追思着什么。这根玉簪不知簪过多少代朱家长房媳妇的头发,插进拔出的,簪尾已磨得十分尖利,华珍小时候手里扎了根刺什么的,她娘就从头上拔了这支簪下来帮她挑出来。

要不是华珍娘去世得早,这根簪子还到不了她头上。华珍十六岁那年,她娘就因病去世了。华珍娘在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已是少女的华珍盘了发,把这根翡翠凤头簪从自己的头上拔下来插进了女儿新盘的发髻里。从那以后,华珍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长大了。她再也没有改换过发式,总是戴着凤头簪。

华珍娘去世的第二年,日本人打下了上海,而后一路直下,苏、锡、常都插上了太阳旗。驻扎在城里的鬼子并不多,但很猖狂,三三两两的就敢挑着太阳旗出乡来扫荡。灵东的船户们远远地瞅见顺着芦苇丛摸过来的太阳旗,就赶紧解了缆索撑着船躲了开去。所以,那鬼子虽然来了快一年,华珍父女还未和他们真正照过面。

看看又一年的清明要到了,这天一大早父女俩就去给华珍娘上坟。回来后,朱老大就动手拾掇船。华珍看了看,发现午饭菜还没有着落,就挎了一个竹篮、拎着一把小铲子下船往江堤上走去。

她这是要去挖马兰。清明前的马兰当属野菜中的上品,洗净后开水里一烫再用盐一拌,不仅翠绿鲜嫩而且清心明日。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华珍娘也经常抽空带着她去挖了来尝鲜,现在这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有时还就指望它了。

初春正当生气勃勃,这时的马兰长得最快也最嫩。不一会儿,华珍就挖了小半篮子,她抬起手臂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就在她低头继续挖时,觉得眼前忽然暗了下来,自己仿佛被一块乌云给罩住了。她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一个鬼子。华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牵着一匹大洋马的鬼子,但不知这厮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身后的。一切都不容华珍多想,甚至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家伙的模样儿,那鬼子就用右脚套着缰绳,张开两只臂膀,像秃鹫般地朝她扑来。

华珍刚一直身就被这鬼子给死死抱住了。好在华珍并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她自小在船上长大,性格刚烈,胆子大有力气,当下就和鬼子撕巴起来,一时间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但华珍终究是女孩家,不一会手臂就被鬼子扭住了。鬼子力大又凶狠,华珍痛得弯下了腰。这鬼子看看治住了华珍,就用一只手擒住姑娘的手臂,腾出另一只手去解缠在右脚上的马缰绳。

好个华珍,灵机一动,趁此时抬右臂,从脑后一下拔出翡翠凤头簪扭身扬臂直扑那匹马,就像是展翅的凤凰。只听“啪”的一声,玉簪刺中了战马。由于用力过猛,尖的那一头有一截断在马的身子里。战马吃此剧痛,长嘶一声,猛地一挣就向前冲去。小鬼子猝不及防,被缰绳缠住腿拉倒在地,给战马倒拖而去,一路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

华珍稍稍整了一下衣服,从地上拾起篮子,握着半截断簪急匆匆地奔回船上。朱老大听神色惊慌的华珍一讲完,二话不说就解开缆绳,一个撑篙、一个摇橹,父女俩合力将船驶向江心……

等到鬼子发现那具鼻耳皆无、血肉模糊的尸体,集合起人马“呜哩哇啦”地循迹找过来时,哪里还有华珍父女俩的人影,只见夕阳将滚滚的江水照得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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