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佛

●米 娜

莫怪活佛仓央嘉措，风流浪荡，他想要的，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藏族民歌站在须弥山上，流霞翻飞，云海翻腾，千古不化的雪山在日暮的霞光中反射出神佛净坛般圣洁的光辉，山下雄伟矗立着的宫殿里，传来辽远的诵经声，你俯视，你眺望，你沉思，俊秀的眉间氤氲着多思的英气。而你，本就是多情的少年。

这本是聚集着灵气的圣洁之地，美好得不像是人间。然而，尘世终究是尘世。宫中的僧侣寻着足迹而来，候你回宫。

“唉——”你痴了许久，终留下一声长叹而去，你是明白的，又不明白，既已是六世达赖，既是命定的转世灵童，却又为何生得如此敏感多情，心中又为何有如此多的欲念纠缠。你知道你的一生必须按既定的轨迹前行，稍有偏差，便不得善终。

你又是不甘的，不甘被一座没有生命的建筑掌控自己的命运，不愿成为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情欲的傀儡佛陀，不能容忍森寒宫殿里的寂寞。

诗，无数个零乱而情深的句子，向世人倾诉着你的痛苦。别人对你这地位的艳慕，到了你这里便什么也不是，这可悲的命途中，你甘愿成为不羁的浪子。

你戴上假发穿梭于集市小镇，留连烟陌，那些女子集聚的地方，你丝毫不避讳。你见到那些美丽而带着灵气的女子，你多想做一个平凡之人，与她们成亲，生儿育女。此时你便真如一个凡人，长老们没放在眼里，大清的皇帝没放在眼里，什么六世达赖，什么转世灵童，什么宫规戒律，统统抛诸脑后，你是不羁的浪子，多情的诗人。

那一年，你遇到了达娃卓玛，那个美丽而温驯的琼结女孩，有着葡萄般剔亮的双眼，青黑的发丝，月儿般白净的脸，只一瞬，你便失了神。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卓玛，卓玛。你日夜呼唤着的名字，既已认定，她便是最好的，为了她，你愿意放弃一切。一辈子都这般自以为是地生活，未曾向谁屈服过。夜色中，你拉着她的手跑过桃花林的时候，女子眼角流露出的羞怯如身后绽放的桃花那般，妖娆多姿。

她离开的时候，桃花一夜之间全落了。卓玛，卓玛。空寂的林中只余你的呼唤在回响。你以为她是桃林所化的妖姬，以为她的爱比桃花凋落得还快。

若是不见最好，便不会这般颠倒。上弦月的时候，便会想到那个女子的侧脸及眼角流溢的羞怯，再叹息，辗转的夜里，一侧身，泪水便滚落下来。

你不知道，在你被软禁于宫殿的那年，这个让你情思萦绕的姑娘被族人驱逐，只得跟随母亲回到琼结，那含着万分眷恋的泪水湿了朝圣的路途。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她是你想一生一世陪伴左右，不离不弃的姑娘。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你在这里相思。

终究，一夜流言似飞雪。大清皇帝将你罢黜。在路经理塘之时，你带着对一个女子永世的眷念，圆寂。彼时，你才二十五岁，终于，结束了你不公的命运，用生命谱写了一曲布达拉宫的绝唱。谁都知道，那个悲剧的活佛——仓央嘉措，留下无数令人惆怅的情诗。

初日升起，圣洁的须弥山上回响着那样一首诗：

曾虑多情损梦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山下的桃花，绽放如初……

评 析

选了多数人都不了解的故事。此外，活佛的率性而爱，和他身处的位置的无奈，表现得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