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中国书籍装帧的艺术风格探究
2010-09-28欧咏梅
欧咏梅
(重庆教育学院 美术系,重庆 400067)
民国时期中国书籍装帧的艺术风格探究
欧咏梅
(重庆教育学院 美术系,重庆 400067)
民国时期是中国书籍装帧的黄金时代,书籍装帧开始打破单一的面貌,呈现出风格多样、富于变化的艺术特点,本文试图对民国时期的书籍装帧进行重点审视,探寻民国时期书籍装帧的艺术风格,挖掘其独特的文化价值和审美价值。
书籍装帧;民国时期;艺术风格
民国时期是书籍装帧史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时代,书籍装帧的面貌开始由单一转向多元,既有传统的延续又有现代的创新,这一由传统到现代转变的显示出了近代书籍装帧设计的萌芽。这一时期的书籍装帧艺术开始脱离传统形式,呈现出丰富多彩的面貌,色彩、版式、表现形式和手段都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表现出形式富于变化、艺术风格多样、具备了新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形成新的装帧艺术风格,具有鲜明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
1 运用通俗图形作封面的 “鸳鸯蝴蝶派”风格
鸳鸯蝴蝶派文学起源于晚清的1906~1908年左右,这一时期的小说走向了有史以来的空前繁荣,不仅报纸副刊上刊载小说,专刊小说的文艺杂志也应时而生。该派文学忽略社会意义,大多是迎合小市民低级趣味的社会新闻报道、哀情小说、武侠黑幕小说和迷信命运等书。群学社所出的《月月小说》,“比前期为落后,一是以由社会的写实逐渐向私生活的描摹,《劫余灰》等已经启了后来鸳鸯蝴蝶派之端……”。鸳派小说以其俗文学倾向,适合了市民读者的娱乐需求,适应了普通市民接受心理,在这一时期得以存在、发展。
由此以来大众的口味,印刷技术的进步,出版机构数量不断增加,促进了鸳鸯蝴蝶派小说的发展,以“游戏”、“娱乐”、“消遣”为旗号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和电影画报类杂志盛极一时,与此同时书籍的封面设计也开始迎合小说的主题大众的口味,用时髦女郎的形象来装饰书籍封面。《良友》、《星期六》等鸳派刊物的封面追求时髦,版式注重美观,多是封面女郎的照片充满整个封面,刊名、期刊等文字信息标记于照片上的适当位置,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马有良回忆到,“《良友》封面,从创刊开始,一直是以年轻闺秀或著名女演员、电影明星、女体育家等的肖像做封面的。迁港出版以后的时期中,配合战时需要,都改为以抗日将士或与抗战有关的妇女为封面了。”[1]
2 使用纹样的装饰艺术风格
这一时期的书籍封面设计常用传统图案对封面进行装饰,形式和风格各异。《秋禅》1926年由钱君匋设计书籍封面,运用二方连续的图案,书籍淡雅简洁,弥漫着宁静之美,1928年他设计了《在黑暗中》的封面,由开明书店出版,运用抽象图形语言很好的衬托出在黑暗中前进的氛围,暗红色的基调和变形的人物形象,隐隐透露出神秘而又不可名状的幽怨。
《奇剑及其它》上海朝花社1929年出版的近代世界短篇小说,由鲁迅先生作的封面设计。整个版面的编排新颖独特,四行小号字体的编排使书籍显得相当精致,在规矩中求变化,三个重复的小图案,使版面活跃许多,也衬托出封面隽秀,质朴的本色。鲁迅曾经多次运用古典图案来设计封面,这是鲁迅装帧艺术中传统风味的典型表现。例如《国学季刊》(北京大学发行的四种学术季刊之一)鲁迅先生就选取汉画像石刻纹样,印满整个版面,黑色刊名竖排。这样以国学风格为主调的设计不仅与内容十分贴切,为书籍带来了历史古雅的味道,更使得我国的优秀文化遗产能够更好地传承下去。
1926年北新书局出版的《茶花女》(刘半农译小仲马剧本),封面设计者不祥,但封面使用了具有异域风情的纹样作装饰。1934年上海天马书店出版的《发掘》(圣旦著)、1944年出版钱君匋设计封面的《星花》都也使用了纹样作装饰,图案淡雅简洁。
3 “西为中用”的构成主义风格
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构成主义得以不断的发展和完善,一战后传播到欧洲和其它国家,成为日后平面设计向现代主义转化的重要刺激因素。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以“为政治服务”为口号的构成主义有理由被当时倾向社会主义的先进分子所接受,这使得构成主义设计在新文化运动后期的书籍封面设计中体现出来。《建塔者及其它》出版于20世纪20年代中叶到20世纪30年代这一段时期,封面设计打破了原有的文字、图案等设计形式,分解为点、线、面然后重新加以组合,造就新形式,使设计具有新的意义,为书籍封面设计提供了广阔的前景,它可以说是构成主义设计在中国书籍设计早期的尝试。
钱君匋先生在介绍他的书籍装帧技巧时说:“我在30年代也曾经积极吸收西方美术的风格,用立体主义手法画成《夜曲》的书面,用未来派手法画成《济南惨案》的书面。设计过用报送剪贴了随后加上各种形象,富于达达艺术意味的书面,如《欧洲大战与文学》。”[2]
4 运用隐喻、象征图形,折射文人情怀的象征性风格
象征性的手法是艺术表现最得力的语言,既可用具象形象来表达抽象的概念或意境,也可用抽象的形象来比喻表达具体的事物。民国时期的书籍装帧就常用象征的手法进行表现,这一点在很多书籍封面中可以看到。丰子恺在《装帧画例》的《缘起》中说:“书的装帧,能象征书的内容,使人未开卷时先已准备读书的心情与态度。”
钱君匋探索出以图案化、形式化、类型化的装帧手法来象征书刊的内容、渲染阅读的气氛,反对把书面设计得和一般商品广告一样,仅着眼于推广宣传、炫人耳目。
如果说《死水》封面最深刻最典雅,《浪漫的与古典的》最新颖最独特,那么我觉得《猛虎集》堪称最富时代气息最富民族风采的成功杰作。《猛虎集》是徐志摩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诗集。诗中的情感十分复杂,但也暗含着“那股不顾一切,带有激烈的燃烧性的热情”。闻一多选用猛虎的形象,以鲜黄的底色、浓黑的墨痕、潇洒的笔法,使封面封底摊开恰是一张虎皮,洒脱有力,富有生气,这现代象征手法,引人入胜,内容与形式高度统一,给人以强烈鲜明的视觉感受,掩卷沉思又回味无穷。闻一多巧妙地把中国画大写意的潇洒笔法、情趣,与西方现代艺术抽象表现性语言相结合,成功的创造了极富现代意味、极富中国情调的东西方人们都会觉得似曾相识,而又有新鲜感的艺术形象。
5 注重传统文化因素运用的民族化风格
这一时期,传统文化因素在书籍设计中的运用在鲁迅的书籍设计中体现的非常充分。鲁迅是一位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可以说,自鲁迅开始,一代书籍艺术工作者都在如何继承和发扬传统上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鲁迅曾在致陈烟桥的信中指出:“有些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3]中国的书籍装帧艺术要走向世界,始终离不开中华民族共同的文化根基。只有继承传统,在传统中创新,把中国传统文化融入到书籍装帧艺术中去,才能使中国的书装艺术闪烁出自己的亮点。1912年以后,鲁迅开始搜集并研究中国古籍中的插图和石刻艺术,如《六朝造像目录》《汉画像》《汉碑帖》和其他许多金石拓本。历史、中国文字,同时也是为了保存、继承和发扬传统,鲁迅不仅临摹汉魏六朝的碑帖文字,甚至连墓志的花纹也临摹。他曾对许寿裳说过:“汉画像的图案,美妙无伦,为日本艺术家所采取,即使是一鳞一爪,已被西洋名家交口赞许,说日本的图案如何了不得了不得,而不知其渊源固于我国的汉画呢。”[4]
由此可见,鲁迅十分希望创造出我国自己的面貌,不同于别国的风格,鲁迅笔下的“东方情调”、“中国向来的灵魂”正是这种中国特色的民族性的体现。这种“民族性”的文化,被深深地融进鲁迅所设计的书籍中。鲁迅最早采用古典图案来装饰书封的是1923年北京新潮出版社出版的《桃色的云》,这本书是鲁迅翻译爱罗先珂的童话集。封面白色为底,书的上半部分由汉画人物、禽兽及流云组成带状装饰,呈红色,不仅点名‘桃色的云’这个主题,而且暗示读者,这是一本极富想象的童话剧,这个纹饰的选择是有其寓意的。封面下边用宋体铅字排的书名和作者名。封面整体呈现出一种素净,简约的风格,红色的图案、暖色调烘托着东方的古韵。
当时陶元庆在与鲁迅先生谈到封面设计时,提到是不是可以运用一些中国古代的铜器和石刻上的纹样到封面图案中去,钱君匋先生回忆说:“鲁迅对这个意见,非常赞同,很感兴趣,认为可以试探一下。因此,他就想到所搜集的许多汉唐画像石的拓本而说:‘我所搜集的汉唐画像石的拓本,其中颇有一些好的东西,可以作为这方面的部分借鉴,’……后来元庆为鲁迅设计《工人绥惠略夫》和《朝花夕拾》等书面,都得到了铜器和石刻纹样的启示,开了一个新的面貌。”
书名字体灵活、恰当的使用也是内涵“民族性”的重要方面,例如《萌芽月刊》。《萌芽月刊》由鲁迅主编,并设计封面,书写刊名。1930年1月上海光华书局出版创刊号。白地色,鲁迅手写“萌芽月刊”四个大号美术字,字体灵活,线条竖细横粗,印成黑色,活泼中不失严肃之意;四个大字摆放得很有创意,成横折形,非常美观、突出。
6 漫画风格
以漫画手法装饰书衣,丰子恺先生为首创。“1924年7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的文学丛刊《我们的七月》,1925年6月出版《我们的六月》,即先生的成绩。《七月》由俞平伯主编,《六月》由朱自清主编。《七月》以简化景物取胜,《六月》创造了意境美。丰先生吝用颜色即营造出强烈的装饰效果,这对滥用色彩者诚为一大讽刺。”[5]《从军日记》是另一本用漫画做装饰的书籍,《从军日记》为谢冰莹所作,1929年3月上海春潮书店出版,由丰子恺设计。封面画为丰子恺的女儿阿仙所绘,蕴涵儿童灵魂和天真。丰子恺的《草原故事》保持了画家固有的抒情风格,朴素而简练。关于书籍封面装帧艺术,丰子恺有过精辟的论述。他认为“书的装帧,于读书心情大有关系,精美的装帧,能象征书的内容使人未开卷时先已准备读书的心情与态度…… 善于装帧者,亦能将书的内容精神,翻译为形状与色彩,使读者发生美感,而增加读书上的兴趣”。[6]这样的美学思想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他的封面装帧设计,与一般图案性较强的设计不同,是以书法的笔意进行描画,简约明了,带有写意意味,还常常流露出漫画的风趣。张光宇也是中国漫画界装饰画派的开山人和漫画事业实际组织人,创办《时代漫画》、《时代画报》、《独立漫画》。他在《三日画报》、《上海漫画》上发表了不少单色或彩色的漫画作品。他注意造型和色彩的夸张以及线条运用的变化,使得构图完美,艺术表现手法与思想内容相统一。
民国时期的书刊数量,以期刊而论,约在1.5万种以上,而书籍种类则至今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至少在10万种以上。这一时期当然有不少书籍装帧设计有雷同或相似的地方,甚至带有书籍装帧草创时的粗糙、简陋与原始,但整体展现了书籍装帧全新的面貌,涌现出很多精心设计而又颇具个性风格的成功之作,开创了书籍设计的黄金时代。对民国书籍装帧艺术风格的分析比较、归纳概括,认识其设计特点和审美内涵,使我们能深入认识这一特定时期书籍装帧的水平和成就,能对我们目前的书籍艺术设计给予借鉴和启迪。
[1]马国良.良友记忆——一家画报和一个时代[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
[2]姜德明.书衣百影[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3] 杨永德.鲁迅装帧系年[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 2001.
[4]邱陵.书籍装帧艺术简史[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
[5]姜德明.书衣百影[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6] 丰子恺:钱君匋装帧画例,缘起 [J].新女性 ,1928,(10).
[责任编辑 仁可数]
Research on the artistic styles of Chinese book designing and binding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OU Yong-mei
(Art Department, Chongqing Education College, Chongqing 400067, China)
The Republic of China is a golden age of book designing and bining in China.In that period there appeared the multi-style and changing characteristics, making a breakthrough on monotony.This paper makes a key examination of book designing and binding in that period, researches the artistic styles and extracts the unique cultural and aesthetic values.
book designing and bind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artistic style
G232.3
A
1008-6390(2010)06-0131-04
2009-09-20
欧咏梅(1976-),女,汉族,重庆人,硕士,重庆教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装潢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