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张晓晖

我是个普通工人，工资不高，妻子嫌我没本事，在儿子3岁时，就离我而去，留下我带着儿子艰难度日。为了供儿子读书，我平时开销很省，也经常教育14岁的儿子：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实处。

最近，我常听同事说，他们的孩子在家里翻抽屉，找到了钱就乱花。我虽然还没发现儿子有这样的行为，但也觉得钱得放好，如果放在孩子容易拿到的地方，无疑有引诱儿子偷拿钱的嫌疑，可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那天要出差，我临上了车才想起来，刚才收拾东西，把200块钱搁在床头，忘拿了，由于时间紧急，我没有回去拿，另一方面，我相信，儿子涛涛虽然调皮，却是个诚实又有自制力的孩子。

一周后，我回到家，进卧室后，立刻愣住了，床头的200块钱不见了。这时，涛涛放学回到家，我立马喝住他，问他有没有拿过床头的钱。涛涛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然后喜滋滋地递上来两张考卷。一张是数学的，一张是语文的，全在95分以上。这对平时成绩不佳的涛涛来说，是个莫大的进步，我心头的火苗一下就被浇灭了。

可是这200块钱对我家来说，毕竟不是小数目，我表扬了他几句后，又严肃地问道：“你真的没见过那200块钱?”涛涛一脸委屈地说：“我没见过，爸爸，我早就做好孩子了。”

看着儿子诚恳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我不由怀疑起来：难道家里进小偷了?或者我记错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周，涛涛交给我两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带着投案自首的口吻，说：“爸爸，我错了，那天床上的钱是我拿走了，那是因为同学周源有急事问我借钱，我就借他了。”

我接过钱，吃了一惊：“什么急事?要借这么多?”

涛涛满不在乎地说：“在你眼里是大钱，在我那同学眼里可是小钱，他要买一辆500多块钱的遥控车，还缺200块钱，我就借他了。”

我啧啧不已：“遥控车那么贵?你这同学真是个败家子!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儿子听了，很不以为然。

从那之后，涛涛每天都很晚回家，问他在干什么，他总说老师拖课，或者说要上晚自习。

有一天中午，我正在车间工作，同事叫我，说是涛涛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找我，我心里直嘀咕：该不会是儿子闯祸了吧?我急匆匆地接起电话，不料对方却语气平和，还表扬了儿子，她说：“陆涛涛最近表现特别好，上次学校为灾区捐款，陆涛涛一下捐了100元，所以我代表学校向你们家长表示感谢。”

我听了先是一阵欣慰，可转而一想，又顾虑起来，这孩子，哪来的钱捐款呀?

等儿子回到家，我开始审问他，儿子先是不言不语，最后闪躲着眼神，支支吾吾地说：“周源不想做作业，就想让我帮他做，他跟我说，每帮他做一次作业，就给我十块钱，于是我就答应了，我攒了这么多钱，都是帮他做作业赚来的……”

我一听，巴掌立刻举起来：“臭小子，你这不是害人吗?怪不得你最近天天回来这么晚，原来是挣这份钱去了?”

儿子急忙哭着求饶：“爸，我知道这不对，我早改了，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我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训斥了他一番后，只好罢休。

此后，儿子果然按时回来，而且学习突飞猛进，期末考试时，居然挤进了班里前三名。

这天，公司里举行年会，上司把他的儿子带来了，巧的是，他的儿子和涛涛是同班同学。饭桌上，大家闲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子女的话题上。这时，同事胖姐笑着对我说：“小陆，你对儿子很民主呀，请家教老师居然让孩子自己去选。”

我一下子被说懵了，我什么时候为儿子请家教了?我只好问她：“你在哪儿看到涛涛请家教的?”

胖姐说：“就在天山路广场前，你儿子举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请中学家教呢!”

“哟，你儿子可真独立啊!”上司听了，不由夸起我儿子来，我尴尬地笑着迎合，心里却是一百个问号。一上司的儿子听到涛涛的名字，突然嘟嚷着嘴，喃喃地说：“陆涛涛，他运气可真好!”这话说得并不大声，却被我听到了，我就问他为什么，他却遮遮掩掩起来。

我留意到上司也很好奇，便趁他们父子背着我聊天时，以上厕所为由，躲在一个巨大的花瓶后面，偷听起来。

那孩子说：“陆涛涛本来学习挺差的，那次他花了200块钱，请同桌帮他作弊，居然没让老师发现，结果那次语文和数学考试，他都考得特别好。我们班有的同学正准备下次举报他呢，可奇怪的是，那天后，他却用功起来，上课认真听讲，也不开小差了，成绩直线上升，老师也经常表扬他。”

上司的儿子夹了口菜吃，又继续说：“后来他主动要求坐到我们班差生周源边上，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跟周源定了协议，每次考试帮周源作弊后，收100块钱的酬劳。光这个学期，他就挣了一千多块钱呢。他为了挣钱什么馊点子都想得出来，开始时是帮那些不爱做作业和低年级的同学做作业挣钱，后来，大概因为这样太累了，也太费时间，他就找了个家教，让这个家教做，他再从中提钱……”

我听了，脑袋突然“嗡”的一声，脸上涨红，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这时，只听上司惊叹道：“哇，你这同学是个经商的天才呀!”

我气急败坏地回到家，正要好好收拾儿子一顿，却发现，他没有回家。最近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我每次问他去了哪里，他总是说出去玩了，我警告他不要玩得这么晚，他每次都乖乖答应了，可第二天依然照旧。我很好奇他最近在忙什么，压抑着满腔怒火，我决定先跟踪他去看看。

第二天，我跟平时一样，推着自行车出门，走了没几步路，就拐进一个街角，往家里张望，果然，不一会，儿子背着个书包，骑着自行车出来了，我跟在他身后，只见儿子来到了一家小餐馆，十分钟后拿着大大小小的打包盒，离开了。

我下了车，以顾客的身份，问餐馆老板，我的儿子来做什么的。小餐馆的老板笑眯眯地说：“这个小男孩特別懂事孝顺，他说家里有个生病的老人，要照顾，我看他很可怜，就帮帮他，让他每天来我们店打工两小时。”

照顾老人?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这臭小子在搞什么鬼?

等儿子收工后，我跟踪他，来到一间小破屋，儿子进去后就没再出来，我怒气冲冲地来到那屋前，愤愤地敲门，压低嗓门吼道：“陆涛涛，快开门，我是你爸爸!”

屋里沉默了几秒钟，随即门开了，只见儿子杵在门口，我二话不说，冲进了屋里，一看，顿时懵了，屋里有一位白发老人，那老人原来是我前妻的母亲，我曾经的丈母娘。她一直独自住在乡下，自从离婚后，我就没再去看望过她。

老人见了我格外高兴，她感激地说：“涛涛把我接来了，那天，我打电话给你，是他接的电话，听说我病了，就非要把我接来。还得谢谢你，给他钱让我买药治病。”

我看着身边垂着头的儿子，心里顿时很惭愧，因为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我恍然大悟：原来儿子在学校作弊、做作业挣钱，是为了给老人看病。这孩子年纪小，却藏了这么多秘密。

我把听到的事都和儿子说了，儿子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我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不管怎么说，你照顾姥姥这么长时间，爸爸觉得你懂事了，但是你挣钱的方式是不正当的，害人也害己，你明白吗?”

儿子抬起头，对我说：“我原本以为，好好学习，成绩提高了，既能当好学生，又能帮人作弊挣钱，后来我知道这是不好的行为，我再也不干这事了。”

老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怎么，我看病的事；你不知道?”

我顿时语塞，儿子看了看老人，又看看我，低下了头：“爸爸，我知道你恨妈妈，不愿意管姥姥，可是姥姥是妈妈的妈妈，我得管，而且我现在是光明正大地挣钱了。”

老人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心里一阵酸楚：“难为你了，孩子，还养着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

儿子哭得更伤心了：“我想妈妈，我照顾好姥姥，将来妈妈总会知道，她就会回来了。爸爸，妈妈就是嫌你没钱走的，我将来挣许多许多钱，这样妈妈就会留在我们身边永远不走了，我们一家人永远不会分离了。”

说到这里，我们三个人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