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学科引入中国的历程(1862-1922)
2010-09-20崔跃峰
崔跃峰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人文社科系,河南郑州450015)
近代学科引入中国的历程(1862-1922)
崔跃峰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人文社科系,河南郑州450015)
鸦片战争后,近代学科被引进中国,基于史实,其在中国的发展经历了追求学科设置的实用性、系统性、民族化三阶段,这反映了近代国人学习西方的规律。
近代学科;实用性;系统性;民族化
谈课程改革,我国近代学科发展的历史不能不受重视。在近代西学东渐的过程中,近代学科被引进中国,对之研究也开始进行。但迄今为止,尚未有专论对近代学科在中国的发展作一专门、具体的研究①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我国课程改革的进行,对近代学科的研究开始深入,代表性成果如:中国教育近代化研究系列丛书中,朱国仁《西学东渐与中国高等教育近代化》,厦门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霍益萍《近代中国的高等教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阎广芬《中国近代学校课程发展述评》,《河北大学学报》,1991年第3期。不过,从整体上研究近代学科引入中国的历程并揭示其特点的论著,尚未出现。。近代学科在中国的发展是近代中西方文化接触、交流、冲突、融合的主要途径。系统地展示这一过程,从中总结出近代中国人学习西方的规律,对于当今的学科建设,具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本文主要以中国近代教育(偏重于高等教育)中近代学科设置为研究对象。时间上限是1862年京师同文馆的建立,下限至1922年《壬戌学制》的颁布②将下限定到1922年,是因为此时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基本定型,其后(到1949年)的改革,不过是具体细节上的修正和补充,并无质的变化。。
所谓“近代学科”,主要是指为了适应近代资产阶级经济发展的需要,在西方学校教育中出现的以培养人的知识技能为主的实科和以树立资产阶级价值观念为主的人文学科。它大致可以分为以物理、化学、天文等为主的自然学科和以公民、法律等为主的人文学科。同传统的以宗教、古典语文为主的“三艺”(指文法、修辞学和哲学)为主的学科相比,它不再只是为了增进个人的文化道德修养,而是更加注重教育的实用价值,注重它对社会生产的实际效用。两次鸦片战争过后,清政府不得不放下“天朝上国”的架子,开始接受近代学科。
一、洋务运动时期:追求近代学科设置的实用性(1862-1894)
两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内的洋务派已开始认识到学习西学的重要性。不过,他们对西学的认识极为有限,主要局限于西文、近代军事科学技术、矿业、商务等实用性学科。在“中体西用”思想的指导及洋务派的推动下,一大批洋务学堂兴办起来,近代学科从无到有、由少到多,逐步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近代学科在中国的起步,是以其实用性而逐渐夺取传统学科的阵地,打破儒家经典一统天下的局面,从而使自己获得一席之地的。
1862年京师同文馆的出现标志着近代学科在中国的发轫,其创办伊始,纯粹只是一所外国语学校,以培养翻译人才为目标。所以在课程方面只限于外国语言文字,同时不抛弃中文,另请中国教师讲授中文。最初,同文馆仅开设英文馆, 1863年又开设了法文馆和俄文馆。这些馆都延请外籍教师,但言明只准传授语言文字,不准传教。由于只准学习语言文字,其他学科不能添设,所以这时期同文馆的课程极为简单。实际上,1867以前,在西学方面,所有的洋务学堂都仅设西文课程,只能被称为西文学堂。1867年后,随着洋务派对西学认识的深化以及对封建顽固派论战的胜利,同文馆增设了若干实用科学和自然科学的课程。自此,同文馆已变成西文、西艺兼设的带有综合性质的新式学校了。
根据《同文馆题名录》上的记载,1876年公布的京师同文馆课程表,分八年和五年两种[1]71-73。
八年课程表为汉文熟谙、资质聪慧者所设:
首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
二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
三年:讲各国地图。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
四年:数理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
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
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
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
八年:天文测算。地理金石。富国策。练习译书。五年课程表为年纪稍大、无暇学习外语,志在研习算术、格致诸学的学生所设:
首年:数理启蒙。九章算法。代数学。
二年:学四元解。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
三年:格物入门。兼讲化学。重学测算。
四年:微分积分。航海测算。天文测算。讲求机器。
五年:万国公法。富国策。天文测算。地理金石。
由以上记载来看,算学、化学、物理、天文学等近代科学课程已在同文馆的学科设置中占了相当比重。它突破了同文馆初创阶段仅习外国语言文字,并课以经史的单一课程设置,在中国课程设置近代化的道路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至于汉文经学课程,虽未列入计划之中,但始终如一地设置。同文馆规定初学者每天必须用半天时间学汉文经学,稍有长进,则随时练习做作文。
在京师同文馆设立的同时,上海广方言馆、广州同文馆也相继设立。它们与京师同文馆一样,在学习西文的基础上,大量增设西艺课程,其性质也由以培养翻译人才为主的外国语学校,转向兼培养科技人才的综合性学校,这与学科设置由西文转向西艺的整个趋势是一致的。
出于巩固国防的需要,洋务军事学堂也大量设立;以军事科技为先导,一些科学技术课程被引进中国。
福建船政学堂虽根据合同把教学与指导方面的事务全交给法国人负责,但课程内容仍是中西兼具的。根据毕乃德的记述,其西学方面的课程有以下科目[1]463-467(见表1)。
表1 福建船政学堂西学课程表
外语及实用科学技术课程被引入洋务军事学堂中,这就为近代学科在中国的发展寻找了一个突破口。但是,洋务军事学堂只重视实用科学技术知识,对基础科学知识有所忽视的特点也极为明显。
到19世纪90年代中期,洋务派共兴办了30所左右培养洋务专门人才的学校(这些学堂大致可分为三类,详见表2)。这30所洋务学堂,同旧式书院相比,尽管数量少、规模小、各自独立、不成系统,且具有浓厚的封建性,但其出现,却为近代学科的发展营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
表2 培养洋务专门人才的学校
近代人才的急需也使教会学校的课程设置开始发生变化。教会学校,指由在华外国传教士所创办,不受中国政府管辖,以宣传基督教和西方文化为内容,以培养传教士及帝国主义在华代表为目的的学校。鸦片战争前,传教士已在东亚开设了少量的教会学校。鸦片战争后,不平等条约为传教士在华活动提供了法律保障,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传教热情,并继续开办教会学校作为其传教的辅助工具。1840-1860年,传教士陆续开办一些附设在教堂里的洋学堂。这些学校规模小,程度低,目的旨在培养中国教徒或传教士传教的助手,“为传播福音开辟门路”,因此虽有教育活动,或者是个别传教士的副业,或者是纯粹宗教活动的补充。学校所设的课程,宗教课占绝大部分,也教授一些简单的读写算知识,但既无教材,也无必要的教学用具。聘请讲授汉语读写知识的中国教师也大半不称职。19世纪60-90年代,外国侵略者在华开办的企事业单位日益增多、外国控制的中国海关、邮局等机关的正常运行、洋务运动的发展,都迫切需要有相应的专业人才出现。因此,增加教会学校的数量、提高教学程度成为必需。到1875年左右,教会学校总数约增至800所,学生约20 000人,学校以小学为主,但也有少量教会中学。19世纪70年代以后,教会学校的近代学科有所扩展,教学程度提升到中等教育,一些学校已向高等教育迈进。其中著名的如山东登州文会馆,1873年起设置中学课程, 1882年延长学制为6年,开始提供大专课程,后再改名为山东广文大学、齐鲁大学;华北协和学院,1868年创办,1889年升格为大学,后改名为华北协和大学、燕京大学;北京汇文书院,1882年创办,1885年内设四馆,程度分别同蒙学、小学、中学、高等学校,1890年正式成为大学,后与华北协和学院合并,再改名为汇文大学、燕京大学;上海圣约翰书院,1879年成立,1890年起设大学课程,后改名为上海圣约翰大学。山东广文大学在19世纪80年代在西学方面就开有六年数学课程(包括代数、几何、圆锥曲体、三角、测量、解析几何、微积分),两年物理,化学、天文学、生理学和地质学各一年,另外还有医科。其他教会大学也基本上开设这些近代科学课程。在课程设置上,尽管宗教和经学仍占主要地位,但在引进近代学科和传播科学知识方面,其作用是应该肯定的。
综观这一时期的近代学科设置,追求实用性是主要特点。在对自然科学的引进中,洋务实业学堂的学科设置始终摆脱不了应用科技的窠臼(如工程学、电学、矿物学、机器学等)。尽管这些学堂也进行简单的科学基础理论学习,但一则所占比例微乎其微,同时又与应用科技的学习完全脱节,因而科技教育的简单性、单一性非常明显。其对西方人文学科的引进,工具性比较强,具体表现就是外国语学科的一统天下。不管是同文馆初设的英语、法语等语言学科,还是后来增设的万国公法课程,目的仅是为了培养悉夷情、通交涉的人才。更何况,万国公法课程在其中也仅为点缀,即使对于语言学科,按照洋务派的初衷,一有成效,立即裁撤。这和洋务派的办学指导思想——“中体西用”,是根本一致的。
二、戊戌维新和清末新政时期:追求近代学科设置的系统性(1895-1911)
清王朝在甲午战争中失败后,国内一些先进人士在反思洋务运动时期教育的基础上意识到系统学习近代学科的重要性。随着这一时期人们对近代学科认识的深化,近代学科在中国教育中开始了系统化的进程。
1895年,盛宣怀在天津创设中西学堂(北洋大学堂),成为中国进行近代学科设置系统化的初步尝试。学堂内设头等、二等学堂各1所,二等学堂相当于“外国所谓小学堂”[2]491,学制4年,学习内容为英文、数学、地理、物理等学科的初步知识。学生毕业后,直接升入头等学堂。头等学堂旨在培养专门人才,学制也是4年。第一年功课不分科,有几何学、三角勾股学、格物学、笔绘图、各国史鉴等7门课程。第二年则根据学生资质分习专门,计有5种:工程学、电学、矿务学、机器学、律例学,但实际上,直到1905年,学堂才开设法律学、土木工学和采矿冶金[2]492-494。两类学堂学生的汉文功课均不做八股试帖,专做策论。可以看出,在近代学科的教学上,天津中西学堂已注重分阶段、有系统地学习。
之后,盛宣怀又在上海创设上海公学,在近代学科的设置上,更显系统性。公学设置,“如津学之制而损益之”[2]509,它不仅开设西艺诸科,也开设西政等科。在学校等级上,它设外院(又称蒙学堂)、中院、上院三级学校系统,另外又开设师范院。这种设置,明显要比天津中西学堂完备。
1898年,京师大学堂在戊戌维新的高潮中创办,为近代学科的系统化提供了不成熟的蓝图。按章程规定,京师大学堂的课程分两类。一是溥通学:经学、理学、中外掌故学、诸子学、初级算学、初级格致学、初级政治学、初级地理学、文学、体操学。另设英、法、俄、德、日五种外语。后将理学并入经学,诸子学内容并入有关各门。每门下又立子目,学生根据能力决定学习内容的多寡。二是专门学:高等算学、高等格致学、高等政治学(法律学归此门)、高等地理学(测绘学归此门)、农学、矿学、工程学、商学、兵学、卫生学(医学归此门)。后裁兵学一门。溥通学为学生必修,专门学在学生学完溥通学后,选修其中一或两门[2]656-657。
从章程来看,京师大学堂的课程设置,纵向分基础课、专业课相互衔接的两个部分;横向含德、智(文、理、外语)、体三项内容;专业课中,传统的中学课程已不在其列。这完全是一种近代西方大学的课程模式。
然而,京师大学堂并没能顺利开办。随着维新变法的失败,京师大学堂尽管侥幸保存,但完全改变原设初衷。堂内教学尽为旧学,教师多为翰林院的官僚腐儒,学堂生气无存。1900年5月,大学堂又遭八国联军的侵扰,书籍仪器散失殆尽,遂停办。直到1902年新政开始,大学堂才恢复生机,走上正常的发展道路。
因1902年颁布的《钦定高等学堂章程》并未施行,所以近代第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实施高等教育的学制是1904年颁布的《奏定高等学堂章程》。根据此章程,高等学堂的学科设置分为三类[3]570-579。第一类学科为预备入经学科、政法科、文学科、商科等大学者修习,共10科: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外国语、历史、地理、辨学、法学、理财学及体操。第二类学科为预备入格致科大学、工科大学、农科大学者修习,共11科: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外国语、算学、物理、化学、地质、矿物、图画及体操。第三类学科为预备入医科大学者修习,共11科: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外国语、拉丁语、算学、物理、化学、动物、植物及体操。
根据1904年《奏定大学堂章程》,大学堂分为8科,详见表3[3]820-823。
由于实际情况,分科大学后来并没有完全按照章程的规定全部成立,但在近代学科的设置上,仍稍具雏形。此外,因条件限制及实际需要,清政府还设仕学馆、师范馆两速成科。
同洋务时期相比,这一时期近代学科设置有如下特点:
1.全面性。这一时期学科设置,不仅艺科得到了扩充,设置更全面,而且全面设置了政科。
2.规律性。首先,在单科学习方面,这一时期的学科设置已注重由浅及深,培养专门人才。这同洋务运动时期的课程学习与教学相比,在对教学规律的认识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它既是洋务时期实践认知的产物,又是这一时期大量引进西方教育教学理论的结果。其次,在各科课程的时数安排上,也注意到了规律性。根据高等学堂一星期时刻表,从第一类学科的第一年课程时数来看,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历史这几门传统学科占11小时,其他近代学科占了25小时,在传统学科与近代学科的时数安排上,已遵循一定的规律。
3.近代科学已在学科设置中占有较大比例。以预备入经学、政法、文学、商科等大学的第一类学科第一年课程安排为例,在科目比例上,传统学科(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历史)同近代学科(兵学、体操、英语、德语或法语、地理)的比例为4∶5。从授课时数上来看,在每星期的36课时中,近代学科已占25个小时,近代学科的教学已受到较多重视。
4.体操课已普遍在各类学校中设立。这一方面说明了人们对教育规律认识的加深,同时也是清政府出于富国强兵的需要而采取的措施。
近代学科,随着晚清高等教育机关的创设,在全国范围内扩展开来。继1902年京师大学堂的重建,其他高等学校也如雨后春笋,相继发展起来。至1909年,全国共设立高等学堂24所,高等实业学堂13所[4]221。全国优级师范学堂中,设完全科者8所,选科者14所,专修科者8所[4]468。法政学堂更是发展迅速,其数量超过高等实业学堂和优级师范学堂两项之和,据1909年《学部第三次教育图表》统计,仅省级法政学堂就达到46所。
学堂骤设、科目骤增,师资却极为缺乏,再加上晚清财政的拮据,分科大学及高等学堂并未能完全如章照办。京师大学堂在1902年开设仕学、师范两馆,1904年开始招收预备生,1910年才开始设立分科大学。除医科外,其他7科都正式开办,但每科所设专业比原计划大大减少。经科仅设毛诗、周礼、春秋3门,比章程少8门;文科设中国文学、外国文学2门,少7门;法政科设政治、法律2门;商科设银行保险学1门,少2门;农科设农学1门,少3门;格致科设地质、化学2门,少4门;工科设土木、矿冶2门,少7门。共7科13门,400余名学生。天津中西学堂在1903年改为北洋大学堂后,至1906年开设法律、矿学、土木工3个本科专业;山西大学堂情况也基本如此。其他高等学堂、高等实业学堂、优级师范学堂、法政学堂的状况更不容乐观。在24所高等学堂中,绝大多数是由原各省省城书院改设,学科设置多不完全。到1911年,除京师高等学堂、两湖高等学堂等少数学校外,绝大多数高等学堂都只办了相当于中学程度的预科班和初级师范班,学部视学官在视察后亦不得不承认“学生程度未能合格,教科设备又不完全,以不合格之学生入不完全之学堂,虽袭高等之隆称,不足为大学之预备”[3]639。尽管国人已经认识到学科设置系统化的必要,但由于实际条件的限制,中国近代学科的系统化尚需时日。
另外,此阶段近代学科的引进也有明显不足。由于要维护封建君主专制,所以整个学制系统体现出浓厚的封建色彩。“无论何种学堂,均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3]78,强调忠君、尊孔,这样,就把极具创新的近代学科又牢牢束缚在封建思想的牢笼中。
总之,这一时期近代学科的设置已开始向系统化迈进。尽管因实际条件限制,其系统化显得不足,个别方面甚至残缺不全,但并不能因此而否认这个特点。这一时期的自然科学,已开始了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的初步链接。在清末大学堂和高等学堂的学科设置中,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制定出一全面、系统的科技课程标准,在应用科技的基础上开始注重基础科学理论的教学,从而使科学教学在形式上走上规范化、系统化,也使科学教学走上正规。但是,清王朝的迅速覆灭,使晚清的科技教育没能来得及实现基础科学和技术科学的结合,仅在浅层次上进行了两者的初步链接。
表3 分科大学各学门表
三、民国初期:追求近代学科设置的民族化(1912-1922)
民国初期,人们对近代学科设置的认识主要集中在学科设置的民族化方面。在学科设置民族化思想的指导下,民国教育改革者们对高等学校中的学科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通过壬子癸丑和壬戌学制的制定,中国的近代学科设置开始向民族化迈进。
在高等教育方面,民初教育部先后制订颁布了《专门学校令》(1912)、《大学令》(1912)、《公立私立专门学校规程》(1912)、《大学规程》(1913)、《私立大学规程》(1913)、《高等师范学校规程》(1913)等一系列法规。根据1912年公布的专门学校令和大学校令,专门学校有法政、医学、药学、农业、工业、商业、美术、音乐、商船、外国语10种,大学分为文、理、法、商、医、农、工7科。并规定,大学以文、理两科为主,大学的学科设置必须具备以下基础:一、文、理两科并设者;二、文科兼法、商二科者;三、理科兼医、农、工三科或二科、一科者。这种规定比较符合当时中国的实际办学情况,因而具有民族化的倾向。
根据1913年教育部公布的《大学规程》,大学各科科目设置如下(见表4)。
表4 大学科目表
民初高等规程规定的近代学科设置有如下特点。
全面、实用、科学是这一时期学科设置的一大特点,这不仅表现在各科各门的设置都有所扩充,而且在分类上也越来越细。尤其是在一些实践性很强的课程的安排上,不仅重视理论课的教学,而且对于实验、实地练习也给予高度重视。如规定“校舍除各种教室及事务室外,应备设图书室、实习室、实验室、器械标本室、药品室、制炼室等,以供实地研究……在理科并应设附属气象台、植物园、动物园、临海实验所等。在商科并应附设商品陈列所、商业实践室等。在医科并应设附属病院。在农科并应设农事试验场、演习林、家畜病院等。在工科并应设各种实习工厂”。即使对于文科,也要求“设历史博物室,人类模型室,美术室等”[5]。
注重中西文化的融合、贯通是这一时期学科设置的另一特点。这在文科科目设置中表现尤为明显。如从哲学门中国哲学类的课程安排来看,不仅设置了中国哲学,还安排了外国哲学;不仅设置了宗教学、心理学、社会学等理论课程,还安排了认识论课程。这种学科设置有利于学生在世界哲学体系中体认中国哲学的地位,思考中国哲学的处境,更利于他们在多学科理论方法的指导下分析中国哲学,从文化的最深层比较中西文化,从而在扬弃的过程中为中国传统哲学、传统文化寻找一条近代化的道路。
在文科中突出哲学的指导地位是这一时期学科设置的又一大特色。这一时期,文学门下的8类科目中都安排了哲学课程。这既是人们对教育规律认识的深化,也说明了当时的中国人已认识到,要想真正对东西方文化有更为深刻的认知,不从文化的底蕴——哲学层次上来进行分析、比较,是根本不行的。
这一时期,教会大学的学科设置也开始注重同中国社会需要相结合。为了在与政府所办学校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开始实现联合,完善课程体系,提高教学质量。据1921年的统计,在当时的14所教会大学中,有11所是由不同差会联办的。联合之后,教会大学实力大增,于是对课程进行了根本改革。早期教会大学的课程实行科目制,一般由五大块组成:中国文学、英语、数学和自然科学、宗教及其他若干职业课。改革之后,课程范围扩大,如增加法律、农学、商业管理、教育、工程建筑、体育等课程;课程结构优化,以主修科、副修科代替规定的科目制,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西方语言和文学、宗教列为主修科,并加强科学实验,进一步拓宽学生的基础知识面;课程难度有所提高,突出表现在增设高级课程,增加自然科学课程比重等。
由于民国初建,百废待兴,况且中国在近代教育上基础薄弱,因此近代学科的发展仍然非常缓慢。再加上民初政局动荡、教育经费拮据、教育人才匮乏,民初高等教育更是举步维艰。就连教育改革者都建议,对于高等教育,“当此百废待举,需才孔亟之际,但使有能培植一技一能,虽偏而不全,驳而不纯,苟足以供社会之用,教育部亦当谋所以奖进之,不可拘以成格”。他们不得不感叹“以吾中华教育之幼稚,吾亦但求苟有,斯可矣。若必责完美,即使竭蹶从事,受其赐者,不过都会繁盛一部分之人民,欲求全国之发达,未易言也”[6]。这就在一个方面说明了,近代学科的民族化尽管已经开始起步,但所面临的困难还很大,所要走的路还很长。
四、结语
综观1862年到1922年60年间我国近代高等教育中近代学科的发展,追求近代学科设置的实用性、系统性、民族性,体现了西学东渐中中国人学习西方的规律。出于自大和急功近利的心理,以追求实效为目的,国人对西学的学习自然只能局限于对生产、生活、国防等有明显促进作用的应用学科方面;及至失败,始才有揠苗助长的遗憾,顿悟“百层之台,起于垒土”,进而开始了系统化学习的全面实践;然而,由于中西方社会的根本差异,在“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刺激下,国人最终有了民族化的创见。他们强烈地意识到,只有在民族化的过程中,才能真正吸取近代学科的精神,更好地完成近代学科设置的系统化;也只有在系统化、民族化的基础上,才能切实做到融会贯通、综合创新,创造出更加先进的文化。
[1]朱有瓛.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1辑:上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3.
[2]朱有瓛.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1辑:下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1986.
[3]朱有瓛.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2辑:上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1987.
[4]朱有瓛.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2辑:下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
[5]朱有瓛.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3辑:下册[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29-131.
[6]璩鑫圭,唐良炎.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学制演变[G].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617-618.
K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9476(2010)04-0066-05
2010-02-15
崔跃峰(1976-),男,河南巩义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