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人说我们带来了恶魔” 中国业余登山队查亚峰历险记
2010-09-20口述孙冕黄俊杰httpnewsqqcom20100301001416htm
口述/孙冕 文/黄俊杰 http://news.qq.com/a/20100301/001416.htm
“土著人说我们带来了恶魔” 中国业余登山队查亚峰历险记
口述/孙冕 文/黄俊杰 http://news.qq.com/a/20100301/001416.htm
<挑战查亚峰的一行人。 图片由孙冕提供
帮我们背东西的一个土著人病了,他们认为我们带来了恶魔,同行的几十个土著人一溜烟地逃离,并禁止我们穿过他们的村庄……一切感觉就像我们是阿凡达,来到了潘多拉星球。
新闻提示
2010年2月2日,《新周刊》社长孙冕、今典集团总裁王秋杨等7名业余登山队员成功登上了大洋洲最高峰查亚峰。但在下撤途中却陷入了困境。背夫逃离、来路封闭、物资耗尽、行李无人搬运,登山队员险地逢凶。在中国外交部门的斡旋下,7人终于在两天后脱险。回国后死里逃生的孙冕讲述了这段野外历险记。
初进原始村庄:土著扛弓抢背包
我们到帝米加去的时候,坐的是螺旋桨飞机。我第一次坐如此小的飞机,每个人都要称重量,包括每个人的装备。
飞行了一个多小时,从天空中向下看,就看到原始森林、河流、小村庄,根本没有机场,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条白线,飞机就降落了。当时的情景,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很多土著人跑过来,有的手里还拿着大弓箭,他们开始抢东西、背东西。这情景跟我们看电影《战争之王》一样:一架军用飞机降落后,土著人像蚂蚁一样,瞬间就把飞机拆光了。
他们帮忙背东西可以得到酬劳,虽然很多人来抢,但都很友好。探险公司已经提前联系好,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我们住的村庄里有学校。刚好遇到学生放学,他们很友好地跟我们打招呼,嘻嘻哈哈地跟我们一起走。村里有一个小卖部,我们的手机没有电了,就到小卖部充电。在我们去过的几个村庄里,这个村庄应该说算是最接近文明的一座。后面经过的村庄更加原始,土著人还住着用木头片搭的窝棚。
一进原始村庄,当地土著人就拥上来抢着搬东西收取费用。 图片由孙冕提供
查亚峰跋涉:全世界最难的路线
我们在村庄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出发的时候,村庄里的人用摩托车将我们拉到山脚下。探险公司雇了当地土著人替我们背行李和生活用品,他们的速度比我们还要快。
据说进入这个丛林的路线,是全世界最难的一条。所谓的难,就是离大本营很远。我们在丛林里一直走了6天,每天都会下雨,平均一天要走七八个小时,最少时也要走六七个小时。
森林里根本没有路,一棵老树倒下去,就成了一段路。树上长满青苔,我经常滑倒,脚插到树洞里。
我很奇怪这么大的森林,没有见到鸟,也没有看到野兽,只听得到鸟叫声。森林茂密得不见天日,空气很干净,甜甜的,还有许多像《侏罗纪公园》电影里面那样的植物。这种森林的状态,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森林里,我们不敢随便碰任何东西,对森林的一切,都非常敬畏和尊重。森林里有一种蚂蚁穴,附着在树上,密密麻麻的,好像巨大的菠萝蜜。一位队员要将蚂蚁的蚁穴砍开,我就说:“不要,因为它们也是一个世界、一个社会。”
晚上的时候,土著人围坐在一起,老人坐得离火最近,他们像祈祷一样地和声唱歌,非常好听。刘建过去拍照、录音,他们请刘建坐在火堆旁最高贵的位置,还送给他一串贝壳做的首饰。
第6天,我们穿过原始森林,穿过沼泽地,徒步100多公里才到了大本营。到达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钟,夜里两点我们就又向着山顶出发了。对我来说,登了那么多的山,这是最险的一座,山虽不高,但都是悬崖峭壁。
我们沿着陡峭的山脊走,山之间有个断崖,那里驾着一组绳索,我们必须要用绳子滑过去。看得出绳子已经架了很久了,都磨得“冒花”了,上面还打了些生锈的岩钉。
领队孙斌给我打好了8字环,把我整个人挂在绳子上。我在空中用手抓绳子往对面溜,向导则在另一边拽绳子帮我溜过去。当时,我无法多想任何事情,只能充分地相信这条绳子,充分地相信向导。我说过一句话:“在荒郊野林走路,对也是这条路,错也是这条路,要给领路的人100倍的信任,没有其他的选择。”
土著仓惶逃离:我们带来了恶魔
冲顶后下山的第二天,我们准备好东西要走时,却发生了意外。给我们背物资的土著人向我们走过来,他们背着另一个土著人,将他放在地上。那人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说话,躺在那里。他的同伴马上用布帮他盖上。接着探险公司领队的人就开始跟他们吵架,我也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
吵架的时间比较短,土著们不一会儿就背着病人一溜烟都走了。向导告诉我们,有一个土著人病了,他们说是我们给他们带来了不吉利的事情,他们要回去。土著人还说,我们回去的时候不准经过他们的村庄,说我们会给他们带来恶魔。
探险公司曾经带过100多个登山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土著沿原路撤回,将我们和行李、帐篷、食物留在原地。出发的时候,我们的队伍还有很多人,现在一下就走掉了几十个人,只剩下五六个人了。
向导提出要跟总部联系,因为没有人帮我们背东西,原来的路也走不通了。他们还说,帮我们联系一条只要走3天就可以回去的路。我们反问,为什么之前来的时候不走那条路,而要走6天?他们的解释是,3天的路要经过一个矿区,是非法又冒险的路线。
这条路线要经过的矿区,据说是金矿或者铜矿,以前也有别的登山队在夜里乔装打扮走矿区进入丛林,但这是违法的。向导还说,走矿区的路线,会经过一个村庄,那个村庄的人曾经追杀过他们—因为之前双方发生过争执,死了一个当地人,矛盾一直存在。
探险公司跟土著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次的情况,探险公司的人也是措手不及。我估计可能是探险公司带人进山,要借道村庄通过,双方在钱上产生了积怨。
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5个村庄,就是都要给过路钱的。有的村庄入口有土著人拿着弓箭把守,进入要跟他们交涉。我记得出发前往森林的第一天,探险公司和3个拿着AK47的人跟着我们走,带枪的人也要付钱才能通过。
向导跟总部联系后,说要派人过来,但还需要我们在这里等3天。我们几个人商量,还是要第一时间向在北京的王勇峰队长求救。
闯入矿区:等不急外交救援
第二天早晨我们从队长那儿得知外交部为我们启动了领事庇护程序。队长让我们不要着急,让我们等。但晚上的时候,我们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们分析,土著人说我们带来了病,如果这个人半路死了,他们也许很快就会回来寻仇。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冲到矿区去。
向导不愿意走,看我们拿起背包,只好跟着我们。那天是没有人领路的,我们就顺着小路,向登顶时看到的灯光,往峡谷的另外一端走。
两个小时就走到矿区了。一块警示牌上写着:严禁登山者跨越。我们还是跨过了它,直接冲到矿区的边缘。
我们搭好帐篷,跟王勇峰队长通了电话,得到的消息是:驻印尼大使馆已经跟当地沟通了,准备将我们接出来。王秋杨拿出自己的手机,用Google测出了经纬度。但后来听警察说,他们按照这个经纬度却找不到我们。
安全通过:听到枪声就趴下去
我们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刘建忽然高声叫道:“有人来了,有车来了!”只见来了三辆丰田警车,从车上飞快地跑下几个人,是带枪的警察。我看了一下,弹夹里面装满了子弹。警察告诉我们,要领我们出去,就领我们7个人。
这个时候,大伙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拆帐篷,上了警车。经过大矿坑来到了警察局。警察起草了一份文件,用电脑打印出来,还贴了一张类似邮票的东西。文件大意是,我们在矿区发生任何事情与矿区无关,不能起诉他们。我们每个人都要在“邮票”附近签字。
我们在警察局待了一两个小时,吃了手抓饭。警察对我们非常友好,最后安排我们坐公共大巴通过矿区。出发前,两个美国人上了大巴,他们是矿区的安全顾问,他们说,这个地方不安全,上个月曾经发生不明武装扫射过路的汽车,打死了几个人,让我们听到枪声要马上趴下。我看到司机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心。
3辆大巴、3辆货车结伴而行,前后都有警车,里面是荷枪实弹的警察,不单单是护送我们,也得护送他们的人出去。我一直通过后窗玻璃往外看。看到道路两边是峭壁,我就想着两边都不能藏人;经过平坦的路,我就有些紧张。不过,路边都有部队的人荷枪实弹在守卫,看来当地的政府武装还是掌握了这条路的控制权。
这条路走了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又回到了帝米加。后来队长说,我们在印尼已经引起很大的关注,让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探险公司给我们换了机票,我们第二天就飞往巴厘岛,在那休整了一天半,安全返回。
回忆历险:就像缩小版的阿凡达
回想整件事,我相信外来经济进入闭塞的部落后,当地人可以通过帮人家搬东西和运东西获取额外的收入。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我们好像缩小版的阿凡达,在原始森林里“遇到”土著,看他们围着篝火唱歌。
查亚峰:海拔最低却最难攀登
查亚峰海拔4884米,位于印度尼西亚巴布亚省的最东端,是大洋洲最高峰,也是地球上岛屿的最高点。
查亚峰是世界七大洲最高峰之中,海拔最低、但攀登技术等级最高的山峰。进山的途径有三种:从查亚峰北面徒步进山,穿过热带丛林和土著人的居住地,行程约100公里,6天抵达大本营,要抵御各种热带虫兽和疾病的袭击。或者在天气允许的情况下,乘直升飞机到大本营。还有一条是从帝米加小镇驱车借道铜矿区后徒步进入大本营。但这条路要经过地方武装肆虐的区域,且矿区一般不允许外来人进入。
查亚峰所在地是一片沉睡了几千年的热带雨林。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王国里,土著人迄今为止仍然过着石器时代的生活,身裹兽皮,钻木取火。
但是,我们这些外来人并不是来搞破坏的,只是借他们的一条路让我们通过。我们没有掠夺他们的资源,只是通过探险公司,让他们帮助我们拿东西。在第一天下飞机的时候,那么多人抢着拿东西的信息告诉我们,他们是乐意的。
走遍全世界,只要会笑,就有一张通行证。互相表达善意和善良的就是笑。不需要语言,也会获得很多,例如一口水、一口饭。其实,他们一直都是非常友好的,就连最后一天也是非常友好。我们没有跟土著吵架,土著只跟探险公司吵。
最后一天,仍有一个没有离开的土著人,他好像和其他人不是一个村的。他单独给我背包,他背大包,我背小包,他对我就非常好。他还给我速溶咖啡,我不好意思地拿了一条。走的时候,我将我的雨衣、睡袋和零钱都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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